书房里,油灯下,胤轩一袭黑衣坐在椅上,白皙的手中捏着一支羊毫,正在伏首写着什么,门轻轻的叩开来,明月悄声的进来,靠近了书案,摇曳的灯芯在笼罩里因为空气的流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他头也未抬的依旧凝目在纸上,“说。”
明月看着他一丝不苟的乌发,“傍晚的时候,少夫人去游园了,给了绿袖一张纸 ,不知是什么,绿袖还哭了。二少爷回来的时候就在回廊里和少夫人碰上了。”她看到大少爷刚毅的五官因为这句话微微的牵扯了一下,心里忍不住也暗暗的揪了一把心,替少夫人微微担心。
眸光向上,胤轩看着明月,“你是说胤昊和少夫人在回廊里遇见了?”
“是的。”明月颔首。
将手中的笔头蘸着砚上的墨,他的笔峰在砚上捻了又捻,划下一道道墨痕,半响过后,再无心思,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笔搁在了笔架之上,人也靠后坐着,“把窗户打开,我想透透气。”他如是说着,也不清楚心底蒸腾而上的热气到底是为了哪般,其实遇见了有什么关系,他们总会遇见,可是他就是有些烦闷。
明月立即移动了身形,开了手边的的青木横窗,风立即灌进了房中,翻动着几案上的蓝皮书册,吹着笼罩里的灯火也明明灭灭的摇晃着,明月立即伸手拢住了摇曳的灯火。
“你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来?”胤轩压低了声音问道,将他的眼神透过打开的窗棂,望进了那扇灯火通明的窗户。
明月随着他的眼神看向了他看着的那扇窗户,眼眸轻轻地转了转,“没有看出什么,只不过说了一会儿话,从头到尾少夫人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抬头看二少爷。”
胤轩静静的听着明月的话,看着那边的窗户,他的眼前不由浮出了秋水垂眉低首的样子,这倒是符和她一贯的作风,思及此,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柔和,连带着刚毅的五官也轻松了一些。
明月见到他的面相柔和了些,想了想便继续说道,“其实也就是少夫人不小心将扇子落在了地上,二少爷帮着捡了起来,就是这样说了两句话,其它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明月的眼眸望向了侧着脸的大少爷,避重就轻的说着,她也不清楚,她为何要这样说,其实她应该说是二少爷叫住了少夫人,少夫人受了惊吓才落的扇……
“就是这样吗?”胤轩懒懒的问着,并没有回头过来看向明月。
“是的。”明月小心地看着他,见他并未转头,她心里暗暗的呼这气。低下了原本理直气壮的眼眸,
“我知道了。”胤轩听着明月屏息着呼吸,回眸看向了明月低垂的眼睑,他略微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他忍不住扭动了脖子,低伏了半天,脖颈也有些酸痛了。
明月闻言匆匆的向门口走去。
“你到别处去转转,懂我的意思吗?”胤轩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伴随着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明月立即回身侯在了门边,不解的看向了门内的胤轩,一脸茫然的站立着,并没有很快离去。
见她这样,就知道明月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轻轻地呼了口气,是胤轩的声音,“二少爷回来,夫人一定会很欢喜,你把刚刚的事情让胭脂去告诉她。”他轻轻地说完,随手恣意的撩起了黑色的袍子,优雅的站了起来。
有一瞬间明月是恍惚的,随即点了点头,掩上门躬身退开了。隔着院子,她看着东西两间屋子。任她也算玲珑,就是看不明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不喜欢东间屋里的小姐,她这一段时日看下来,发现那小姐真是良善之人,她是真心希望少爷和少夫人好的,只是,她朝着大开的青木横窗前的身影看了一眼,匆匆里了院子。
胤轩站在青木横窗后,靠着横窗他看着那一纸薄薄的窗户纸,琢磨着明月的话语,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了手中的扇子?胤轩想像着他们见面的场景,他的黑眸里闪过了一道有蓝色的光芒。
不知道胤昊是否发现了秋水的身份,既然他们说了一会话语,那么他一定也会看出秋水的端倪,就算看不出来,只要回到府里,就会知晓这件事情……
‘秋水映梨花’,他想起了胤昊的那幅画,被他没收来的画,画上的秋水是胤昊用他最细致的笔触,捕捉着秋水的一颦一笑,谁会想到胤昊日思夜想的佳人阴错阳差,此刻已是他的妻子,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幽幽的看着对窗的明亮,看着窗边灯下渐渐明晰的纤细身影,每晚入睡前,她都会倚着窗户支着手肘坐一会。今夜也是,那身影铺在窗户纸上总是显得孤寂。
轻轻地皱过了眉头,胤轩移眼看向了天上皎皎的明月,月影里依稀能看见月桂树,孤独的就像倚着窗边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胤轩离开了窗口,坐在了榻上,靠在软椅上,他将手闲闲的搭在了紧缩的眉间,如若今晚,胤昊来求他,胤轩咬住了唇舌。他来,他就成全胤昊,他总是他的弟弟,血浓于水,他其实也看不得胤昊痛苦。
那样的女人确实不多见,只是脾性还要试过了才会知晓……
胤轩转过了头,一直看着对窗的明亮,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那点灯光暗了下去,最后变的一片黑暗。
他就睁着眼睛透过横窗,一直看着夜空,天色悠悠的由黑变成灰色,再由灰色变成灰白,慢慢变成白色……
抖了抖僵硬的身躯,胤轩由榻上起身,抚了抚疲惫的眉眼,他望向了案上的灯火,胤昊终究是没有来,轻抬了眼眸,附过身一口气吹熄了笼罩里的灯火。
他给过胤昊机会了,既然他一再错过,那就是上天不给胤昊机会,以后这个女人的一切,他绝不会放弃了。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一夜无眠的他这样想着便精神抖擞的从榻上起了身,打开了房门站在四方的院里,他的眼划过对门紧闭的的房门,嘴角不对称的上扬着……
以后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让这个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