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湿的可以,好像随时都有水滴下来,四周若有若无的渺茫的飘着薄纱,沉闷地让人好像要喘不过气来。
秋水端坐在绣架前,绣着她快完工的绣品,富贵花开就要收尾,她也就要出嫁,绣着绣着,她就是没由来的心慌,只是因为这红色晃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于是她丢下了手里的针线,顺手拿起案上的书卷,她搬了一张檀木圆凳,放在了外面,自己就端坐在了二楼的走廊里。
廊间静悄悄地,她斜靠着栏杆,伸手在腰间摸索了一下,便一手搁在栏杆上,握着拳托着腮帮,另一手握着那卷青皮书册,翻开了,她轻声地照着上面念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滴一滴的水珠错落有致的洒在了栏杆上,先是溅湿了她的书卷,只一会儿便连成了线,密密集集地拍打在靠着栏杆的秋水身上,雨终于下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将凳子往后挪了挪,将书卷放在曲起的膝上,便怔怔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白色珠子,劈劈啪啪落在栏杆上,溅起一地的水珠。
那水珠溅湿了秋水的脸,好像她的泪珠,她抬着精致的脸庞看着白茫茫地天际,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暗自伤心,是老天也在伤心呢?
只是老天的泪可以恣意的落,她的泪可不能随心的落。
还记得那日秋月吟诗,她还嘲笑她想飞过秋千去。不曾想过,今日,却换了自己也在这里吟诗,人说笑人者,必被人笑之,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紧紧咬着牙关,她将握拳的手摊开来,一颗褚色的,圆圆的红豆便在她如雪的手心里卧着,红白分明,甚是耀眼,秋水飞快地收拢了手,又紧紧地握成了拳,将视线落在了书卷之上,那行黑字尤为显眼,此物最相思!
那日绿袖给她一个香囊,说是一个无缘的人送她的,留也好,丢也罢,都随她。她摸到香囊里有东西,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拆开来看时,才发现香囊里躺着一颗小小的红红的像珠子一样的豆,世人都称它为红豆,相思豆。
都说红豆最相思,他怎么就把这颗红豆给了她呢?
他说是无缘的人!
他说留也罢,丢也罢,都随她!
他怎么能将红豆给了她呢?说什么留也罢,丢也罢,留在手里,看它成了相思,丢弃了它,却在心里成了相思。
秋水幽幽地长吁了口气,抬着茫然的眼看着像瀑布一样的雨帘,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眼,琥珀色的带着阳光的眼睛对她温温柔柔的笑,还有那****放在她腰间的手,带着暖意的身躯。
明明是注定没有交集的人,明明是注定没有缘分的人,却莽撞地送她一颗红豆,平白的乱了她一池秋水。
她以为嫁的人是他,所以才会要求代替姐姐出嫁,奈何姻缘天定,她要嫁的是他的大哥。
他的心意伴着那夜缠绵悱恻的笛声,是此生无缘,她懂!他翻身入园看那片梨花,深深印上心头,他的留恋她也懂!
秋水的眼里泛起了氤氲的涟漪,她咬着唇角,用银牙一遍一遍地招呼着唇角。这身份,入了程家,和他相见,争不如不见。
她代替姐姐嫁给程胤轩,就是他的大嫂,如若被他认出来,这该如何是好?他会不会……
忧愁漫上了她的眼角,她微微的皱眉 。
走廊的那边出现了脚步声,白息云轻盈的脚步踏上最后一层楼梯,便止住青袖继续跟上,她一边拍落着身上的雨珠,一边看着抬头看雨的秋水,她没有出声打扰她,轻轻地无声无息地靠近她。
这孩子,太乖巧懂事,如若那日不是她自动请缨,这结局真不知如何收场,面上平静无波,其实心底里掩藏着太多的心事。
白息云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搂住了秋水,秋水晃过心神,呀了一声后,抬头看是白息云,才温婉地笑了笑,“二娘。”
“是不是很难受,所以才对着天空发呆?”
“不是,绣的眼睛乏了,就坐在廊里看看远景,二娘,我在看雨呢?”秋水细细地说着。
“你的心思,二娘还会不知道?心里很苦,对前途茫然无措啊!”白息云将脸抵在了她的头上,“婚期越近,你就越害怕,是不是?”
秋水没有出声,看着拍打在栏杆上的雨珠,
“秋水,不要担心,新嫁娘都是这样的,愁这愁那,甚至不想结婚的都有,真正到了那一刻,就又心宽了,你想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秋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二娘,怎么说的好像待宰的猪羊似的,那叫船到桥头自然直。”
“二娘书读的不多,哪有你们出口成章来着。”白息云放开了秋水,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嗯,比刚刚好多了,你看看,笑一笑,什么忧愁都没有了。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你看你姐姐多省心,不用再愁了,天天守着一张床呼呼大睡,没心没肺的!”一提到秋月,白息云就气,这丫头片子韧得在她眼皮底下就暗度陈仓了,让她掩面大失,她想想也气,还是秋水争气,不枉她疼她一场,于是,手指抚上了秋水的脸面,“哎哟,这小脸儿怎么这么冰啊,坐在外面很久了吗?别冻着了生病,”说着,白息云放开了自己的手,摸了摸秋水身上的衣衫,还好,衣服到是干的,她想了想还是掺起了秋水的手,“我们回屋里去吧,外面风大雨大,小心着凉了,啊。”
秋水点头,将手里的东西不着痕迹地塞回了腰间,便将膝上的青皮书卷递给了白息云,自己起身端了凳子。
“你放着就好了,等会叫绿袖搬吧,绿袖怎么不陪着你啊?”白息云连忙开口止住她。
“二娘,我搬的动,绿袖是我让她去玩了,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她端着凳子跨过了门槛,进了房里。
白息云看了看手里的书,翻了一下,没有异样,她才对着长廊尽头吩咐着青袖,“去打盆热水上来。二小姐要擦擦脸。”说完,自己随后进了屋里,将书卷放在案上,她看着绣架上的绣品,暗自端详着,秋水则在边上不声不响地收起了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