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安慰的一件事,下午的采访一直洋溢在轻松融洽的交谈气氛中。
陈宇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仔细聆听我们的交谈,偶尔和吴倩倩或者我交换一个眼神,满意之处,他会轻轻点头。
吴倩倩表现出极大的支持和理解——她三十上下,体态丰盈,长相温婉——实际上她相当热情,见面就说:“我非常喜欢你的《家有宅男》,一集都没漏掉,”
采访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间。
她态度友好,问题也都很有水平:“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是《家有宅男》的忠实粉丝,我个人以为这是近十年来最好情景喜剧片,可以想象,当你听到被人指责抄袭的时候,感觉一定非常难过……我想问的是,你觉得,有多少作者能够百分百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借用过其他作品里的文字?”
我暗暗惊喜,吴倩倩显然是站在我这一边,所以,她不会因为我挪用了别人的几句对白就剁掉我的双手,或者毁掉我的写作生涯。
当然她也问了几个敏感问题。
比如,是不是毫无预谋的抄袭就可以被原谅甚至容忍?对此,我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我希望大家知道,我并不会为自己的过失找任何开脱之词)。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是:你觉得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受到同行们的强烈谴责?对此我维持了“坦然接受任何评判”的平和心态,并且我的一句玩笑话让她乐了——作为惩戒,我会去应聘李安导演下个影片的造型设计师。
谈笑过后,我们握手言别,她微笑:“希望这个抄袭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主旋律,”
“感谢你的同情和理解,”我递给她一张名片,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如果你还有任何其他问题,随时打电话找我……等整个事情平息下来,我请你喝茶,”
“谢谢,实在太客气了,”她说,踌躇片刻,开口:“嗯……我,我没事的时候也爱写点东西,最近我刚写了一个短剧……”
“你可以直接发到我信箱,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讨论一下,”
她的嘴角无限延展,再次握住我的手:“爽快,”
陈宇在她前面打开了门:“我送你下楼,”
他们前脚离开,孟逸就进来了,问我:“陈宇刚才说不错,你自己呢,觉得还满意吗?”
我耸了耸肩:“不知道,我现在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孟逸,我需要酒精麻醉一下,最好是不省人事,那就什么都不必想了,”
他摸着下巴:“要喝酒很简单,我随时奉陪,不过在你决定不省人事之前,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我感到一丝意外:“现在还有好消息?”
“我刚和编剧协会的副主席欧阳冠通过电话,他也看到了梅晴在星光灿烂的专栏,”
“坏事果然传播得快,”
“现在是信息社会,消息传得不但快而且广,尤其是八卦新闻,幸运的话,接下来24到48小时,如果有记者挖出某个当红女明星和毒品有染或者有个私生子,大家的注意力会被分散很多,在此之前,恐怕你就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多人想方设法成为媒体焦点,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大笑三声?”我无奈的看着他。
“至少欧阳冠愿意正面支持你,他说如果要这么抠文字游戏,随便都可以说出很多被作者们用烂了,却不是自己原创的对白和语言,他准备在博客上发表一篇文章,谴责梅晴仅凭几句台词就恶意发动一场讨伐你抄袭的战争,这件事情上,他绝对支持你,如果有必要,他会直接和媒体接触,有了他的发言,相信编剧协会很多其他作者,也会表示同样的支持和理解,”
“真的吗?”我惊喜不已:“我要打电话给欧阳冠表示我的衷心感谢,”
“非常有必要,这个时候,你身后就是需要这样有分量的人物助阵,”
陈宇走进来,手里拿着采访稿,说:“领导们都过目了,”
“他们怎么说?”孟逸问。
“表示不喜欢这样的意外事件,不过他们都会站在容蓉身后,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整个抄袭事件,”
孟逸点头,顺便提到了欧阳冠的事,陈宇听后并不是很高兴。
“有欧阳冠的支持当然非常好,不过,”他说:“我知道你是容蓉的代理人,也很感激你安排这一切,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受影响的不仅是个人,所以,下一次你有什么行动,应该先和我商量,”
孟逸点燃一支烟:“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并不是我的老板,我做什么也不必征求你的同意,”
“可是容蓉和我们签了合同,这件事就得按BBTV的意思办,”
“我最看不惯就是你这种官僚作风,”
“孟逸……”我低声说。
“你说得对,我也许官僚,但目的很简单,我既不想容蓉的事业受到什么阻碍,也不想BBTV的利益和形象受损,对此,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让我不满意的是你说话的语气,”
“你在这里抽烟我也非常不满意,”他反唇相讥,指着门口的标示牌,毫不客气地说:“这里写得很清楚,不准吸烟,原来你看不懂中国汉字,”
孟逸人高马大的站起来,在他开口之前,我拉住他的手臂,恳求:“算了,”
“我只是想出去找个地方抽烟,” 他微微一笑:“吸二手烟危害更大,”
“孟逸,我们都是为了摆平这件事,”陈宇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为一点分歧起争执,”
“我并不是针对你,”孟逸放下姿态:“只是……看到有人这样蓄意攻击容蓉,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生气,”
孟逸出门后,陈宇面对我,说:“容蓉,虽然我并不喜欢孟逸的拽德行,但我必须说,你很幸运能有这样的代理人,他非常尽心尽力,”
我不露声色的说:“是的,他一直就很维护自己的客户,而且非常忠诚,”
“你真幸运,我以为,在娱乐字典里,忠诚已经是文言文,”
我笑了:“希望也能得到你的支持,”
他立刻就说:“当然,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
电梯里,我问孟逸:“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你的挚爱未婚夫没空?”
“他去北京出差了,”
“那么晚餐你请,喝酒……先声明,喝好,决不喝醉,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