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凡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他的身体太僵硬了,经过剧烈的挣扎他摔在了地上,摔落的过程中额头重重磕在石台的边缘上,撞破了他的额头,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这一撞反倒让他的头脑清晰了一些。
“师傅会救我的,师傅最疼凡儿,师傅知道那不是我做的,他一定会救我的”
霍凡心里想着,情绪逐渐平静,身体上的麻木竟然开始如流水般推了下去。
他开始感觉得到额头的疼痛了,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铁门开了。
开门的却不是大师兄,一位发丝如银精神矍铄的老者推开铁门,走了进来。
一袭青衣长袍,这是师傅一贯的打扮,走起路来衣带飘飘,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姿态。
小时候霍凡就经常跟在师傅背后,学着他的样子走路。
门开了,师傅脸上依旧带着平日里的那种和蔼的微笑,而霍凡的心却沉了下去,沉到了冰冷的深渊里。
他看到了师傅身后的那个人,那是大师兄,大师兄张大了嘴,满脸的惊愕,看着大师兄杂乱的头发,以及满是污渍的脸,霍凡觉得大师兄竟然显得比师傅还要苍老的多。
大师兄正躺在地上,胸口汩汩的冒着血。
而师傅手里提着一把剑,一把血红的剑,剑尖还在滴血,一滴一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也砸在霍凡的心里。
霍凡认识这把剑,他就是用这把剑,刺穿了七师兄的胸膛。
而现在它又刺穿了大师兄的胸膛,大师兄脸上的惊愕,赫然就是当年七师兄脸上的神色,那张脸五年来从不间断的出现在霍凡的梦里。
再看师傅,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看也没看一眼大师兄的尸体,径直走向霍凡。
此时霍凡的脸已经涨的发紫。
恐惧如蛛丝一般爬上心头,他感觉一颗心脏已经被勒的无法跳动,他不断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师傅来到霍凡身边,在霍凡身边的台子上坐了下来,满脸的微笑,和往常一样慈蔼,但霍凡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就这样静静的,两人相互对视,师傅眼中流露的是如往常一般关爱,而徒弟眼中却充斥着灼热的怒火。
“是你,是你”,霍凡嘶哑的声音嚷道,他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出声音来了。霍凡拼命蠕动着身体向后退,本能的恐惧使他想离开这个人,离开他越远越好。
“怎么?五年时间就不认识我了?”老人紧锁着眉头,声音却无比和煦。
“我想起来了,是你,是你让我去的禁地,是你杀死的七师兄,不是我。”霍凡已经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嚎叫。
“是我”师傅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他笑了笑,接着道:“想不到你还能想的起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能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我……”
霍凡的露出一丝苦笑,他记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参茶,耳边的絮语,墓碑,玉璧,以及墙壁上晃动的人影。
他记起那一晚,饲喂了厩笼中的毒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抬头却发现师傅正端坐在自己房间里,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参茶。
看到霍凡进来,师傅指了指桌上的参茶“喝了它,早点休息”,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端起参茶的那一刻霍凡的心中是温暖的,那一场无情的瘟疫夺走了一直照顾自己的王妈,也夺走了霍凡所有的一切,那是师傅从死人堆里救回了奄奄一息的自己。并抚养自己长大。
在师傅的众弟子之中霍凡的年龄最小,深得师傅喜爱。
在武毒门,霍凡找到了家的感觉,虽然在这里他只能帮助师兄们饲喂那些毒虫,枯燥但他却很卖力。
那一晚,霍凡睡的很香,也很踏实,一连三天师傅总会送一碗参茶过来。
事情就是发生在第三天夜里,当他从梦中惊醒时,他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山洞之中,看到师傅失望的眼睛,他依稀记得自己杀死了七师兄,其他的记忆却不在了。
现在一切都想起来了,一连三夜,他都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师傅的声音。
“小凡,起来到陶龙谷去,那里有师傅的一件东西,你去帮我取出来”。
“但,师傅,那里是禁地,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霍凡迷迷糊糊的回答。
“小凡,师傅对你怎么样?”
“师傅对我当真很好,师傅救了我,视我如同儿子一般”
“那很好,替师傅到陶龙谷去,到陶龙谷去,那里有座大石碑,碑前有个紫木盒子,你去帮为师取了来”
一连三天,师傅在他耳边不停的说,“去陶龙谷,为师傅取了盒子”。
霍凡的意识里也在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到陶龙谷去,帮师傅取一个盒子,师傅疼我”。
但是,这种意识只有在晚上睡意模糊的时候出现,白天一如往常一样,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三天夜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之时,睡梦中的霍凡便离开了床铺,穿过一片薄薄的瘴雾,霍凡找到陶龙谷中师傅说的那个山洞。
果然,在山洞里他找到了一个大石碑,但是,他当先看到的竟是一具伏在石碑旁的尸体,尸体早已腐烂成一堆黑色的骨头,看样子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她生前一定重了很深的毒”霍凡心里想着。
这女尸给霍凡的第一印象是她死的时候很安详,因为她就像是蜷缩在石碑旁边睡着了一般,并没有痛苦挣扎过的痕迹。霍凡不知道在她生前发生了什么,他很好奇,但仍然忍住不去碰触她的尸骨。
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将视线从女尸身上移开,霍凡并不惧怕死人,因为他曾经看到过太多的死人。他只是不想做过多的打扰,他一直觉得死人也是拥有灵魂的,只是他们不能动而已。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石碑上,他看到大石碑上龙飞凤舞的画着一些蜷曲变形的字符,让霍凡奇怪的是这些字符并不是雕刻在石碑上,而像是用黑墨汁画在石碑上的。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霍凡扭头多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字符整整齐齐排放在那里,应该是域外的某种语言文字,上面记录了些什么内容。
霍凡看不懂那些字符就不再去看,而是低头寻找师傅所说的那只紫木盒子。
虽然看到了石碑,但他没有在碑前看到师傅所说的那个紫木盒子,只看到碑前有一片紫红色的泥土,这片泥土的颜色跟周围浅褐色的泥土不同。
霍凡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刃在那片紫红色的泥土上轻轻刮了几下,在距离地面一尺深处,他果然找到了一只紫红色的木盒。
盒子四四方方端端正正,跟女人的梳妆盒一般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子的六面分别用黑色液体画着六只诡异的妖兽。
它们长着蛇一样的身体,猴子脸,狰狞的獠牙裸露在外,却又不像是猴子,霍凡叫不出这些野兽的名字,只觉得这些线条非常粗犷可怖,除了这几只野兽,没有女人梳妆盒那般的精美装饰雕刻。
一心为着盒子而来,霍凡没有思考太多,而是抱着盒子,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他听到石碑上传来“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行。
本能的,他转身就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原本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石碑上的文字竟然在流动重组,那刻在青石板上的字符,赫然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长着血盆大口的黑色巨兽,此时已经有半个身体探出石壁,挥动着粗壮的前爪就抓向霍凡的胸口。
由于他距离石碑很近,巨兽的速度又快的紧,及至转身,巨兽的前趾尖爪已近贴近了霍凡的胸口。
霍凡看的呆了,站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尖爪刺进自己的胸口,却没觉得痛,看似尖利的指爪碰到他的身体,但他的衣服却没有被扯破,也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迅速了,直至巨兽彻底离开石碑,“钻进”他的身体,他仍旧处在惊惧迷离之中,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低头想检视自己的身体,目光触及盒子,却惊恐的发现,绘在盒面上的六只怪物已经不见了五只。
而最后那一正缓缓的离开盒面,贴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就像这个东西原本是绘在他手臂上的一般,只不过它是一只会爬行的丑恶影子。
霍凡急忙甩开盒子,扯掉上衣,他不断拍打着缠绕在手臂上的只怪物,想将他拽下来,而他碰触到的只是自己的手臂,那东西像是绘在他手臂上的水墨画一般,根本抓不住。
接着他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绘在石碑上的那种符文,他们扭动着“身子”在霍凡的体表不断移动,看的霍凡周身奇痒,几欲作呕。
而那只被甩出去的盒子,直直的撞在石碑上,碎成无数碎片。
从盒子里掉出一块黑黝黝的东西,滚落在霍凡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