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
红枫如霞,爽菊飘香。
孤山脚下的桃林阵中,一名虬髯大汉正轻声念着,“乙庚相合,丁为阴火,应该是往西啊……”
他身边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面目俊秀,神情十分不屑地看着他,讥讽道:“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连孤山都上不了,还大言不惭说要做我的师父!你还不如找棵树,一头撞死好了!”
虬髯大汉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和颜悦色,道:“你以为青云先生传下来的阵法是那么容易破的吗?否则他当年怎么能辅佐秦三担得了天下?”
少年大怒,指着虬髯大汉骂道:“你这贼子!敢对太祖皇帝如此不敬!难怪做出……做出那等禽兽之事……”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似触到了心中最伤痛的事情,话也说不下去了。
虬髯大汉神情一黯,叹了口气,“是,是我张若谷行事糊涂,对不起你爹。我早说了,我这条性命是你的,你为何不杀我,为你爹报仇呢?”
这虬髯大汉正是张若谷。
他当日在薛蘅和谢朗的掩护下离了涑阳,一路向东南而行。待到海州时,内伤也已痊愈。他到铁御史墓前祭拜,搭庐守孝的铁家公子铁卓起始以为他是爹的故交,正要还礼,待听张若谷报出名号,顿时咬牙切齿,戟指大骂。
张若谷任铁卓辱骂,待他平静一些,便要他取了自己性命,以祭铁御史在天之灵。
铁卓接过他手中的墨风剑,将剑抵在他胸口,想起爹的教诲,这一剑便怎么也刺不下去。他咬咬牙,把剑扔在地上,流着泪道:“爹说,未经律法审判谁也不能无缘无故取人性命。你虽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却也不能违背爹爹的教诲,随便杀了你。”
张若谷听了,更觉羞愧万分。见铁卓不肯杀自己,张若谷便提出收他为徒,要将自己的满身艺业都传授给他。
铁卓哪肯做杀父仇人的弟子,更何况他自幼家教严谨,饱读诗书,一心想通过科举进入仕途,承继爹的遗愿,怎肯拜江湖之人为师,弃文学武?
他操起孝杖,要赶走张若谷,可张若谷却点上了他的穴道,死磨硬泡,一定要将满身武艺传授给铁卓。
铁卓咬定牙不同意,还将张若谷骂了个狗血淋头。张若谷留了封信给铁夫人,抓着铁卓就上了路。这一路,一个任打任骂,一个死不拜师。
直至到了涑阳,张若谷给薛谢二人送了贺礼,回到客栈感慨万千,说起平生敬佩之人,薛蘅当算上一个。铁卓心中也感激薛蘅破了安南道之案,为爹报了仇,自然语多敬重之意。
张若谷听了,心中一动,便提出铁卓若是不愿拜他为师,可愿到天清阁读书学艺?只要铁卓去天清阁读书学艺,满十八岁后,还可以来取他的性命。
铁卓听了,便默不作声,张若谷大喜,便带着他一路向西。接下来的一路,铁卓对张若谷不再破口大骂,但总是冷嘲热讽,张若谷心情大好,开始传授铁卓内功心法,也不管他听进去了几分。
这日二人终于到了孤山,却被困在了桃林里。
张若谷不理铁卓的冷言冷语,凝神思考,约一盏茶后,他双眸一亮,笑道:“原来是逆其道而行之!不错不错,不愧为天清阵法!”
他拎起铁卓,身形一闪,跃入东首两棵桃树之间,再在树丛和石头间闪来闪去,半盏茶后,终于走出了桃林阵。
刚出桃林阵,便听见极轻的一声,“咦?”
张若谷眉梢一动,身法快捷无伦,落在一名黑衣少年面前。黑衣少年再想往左溜走,张若谷倏忽而动,再次将他拦住。
如此数次,黑衣少年也露出赞服之色,竖起大拇指道:“你的轻功比我三姐强!”又傲然抬头,道:“不过你休想我带你上山!”
张若谷微微一笑,拱手道:“敢问小兄弟可是薛定薛五侠?”
薛定一听,十分讶异,瞪大眼睛道:“你叫我什么?”
“故薛先生五位高足,江湖中无人不晓。”
薛定心中飘飘然,但仍板着脸道:“不过是些虚名罢了。敢问阁下是——”
张若谷道:“在下张若谷,特来拜会薛神医。不知薛神医可在阁中?”
薛定一听他就是薛蘅口中武功盖世的张若谷,顿时转变了态度,连声道:“在在在,你们来得巧,二哥刚回来。”
听闻张若谷到访,薛忱迎出了天清阁。二人寒暄一番,张若谷道明来意,薛忱听说是铁御史的儿子,欣然收下了铁卓。
铁卓与薛定年岁相仿,薛定敬铁卓之父之清廉正直,铁卓喜薛定之率真性情。两位少年一见如故,当晚便共榻而眠。
铁卓自然想拜薛忱为师,可一想到拜了薛忱为师之后,便要称薛定为师叔,心有不甘。薛定也不劝,聊起薛蘅与谢朗之事,铁卓听得感慨万千,第二日一早便提出要拜薛忱为师。
铁卓是薛忱收的第一个弟子,天清阁隆重摆下香案,铁卓在青云画像前叩首,又给薛忱敬茶,便正式成为了天清弟子。
张若谷看着铁卓在薛忱身前拜下,放下心头大事,拱手道:“薛神医,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他日再来拜访薛神医!”
张若谷毕竟是朝廷钦犯,薛忱也不便多留,微笑着拱手,“张兄慢走,恕不远送!”
张若谷再看了一眼铁卓,转身飘然而去。
眼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山路尽头,铁卓心情复杂,想起一路上,自己对他又踢又骂,从没给过好脸色,但此人从来任打任骂,还传授自己内功心法,对自己委实很好。而且一路相处下来,他也看出此人豪气干云,急公好义,绝非奸恶之徒,若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倒确实是个值得敬重和结交的良师益友。如今就要和他分别,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产生一种依恋难舍之情,他忽然踏前几步,大声道:“姓张的!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张若谷并不回头,大笑两声,悠悠道:“小子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就看五年之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铁卓立于原地,望着碧空浮云,怅然若失。
薛忱微微一笑,正要回转阁内,在山脚值守的弟子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禀道:“二师叔,山下来了一名女子,她说她姓裴,是来拜访您的!”
薛忱修眉微蹙,道:“她来做什么?”
薛定在涑阳喝喜酒时,与裴红菱十分投契,一听她到了,跳起来道:“我去接她上来!”不等薛忱发话,他已如猿猴一般闪身而去。
半个时辰后,裴红菱跟在薛定身后上了山,见到薛忱的一霎那,她心中一热,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半晌方抱拳笑道:“薛神医,别来无恙?”
薛忱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裴姑娘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裴红菱这回想好了说辞,忙道:“我是来请薛神医兑现当日之承诺的。”
“什么承诺?”薛忱缓缓问道。
裴红菱讶然道:“薛神医不是说过要报我的救命之恩吗?还说如果有朝一日我若来孤山,你一定会尽地主之谊。我听薛姐姐说孤山七十二峰,每一峰都有不同的景色,这才不远千里跑这一趟,想着有薛神医款待,可薛神医怎么好似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说着噘起了嘴,满是失望之色。
见薛定等人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特别是铁卓,眸子里透着十二分的尊敬与信任。薛忱只得苦笑一声,“难得裴姑娘来孤山做客,那就先请阁内用茶吧。你先休息几日,我再命人带裴姑娘游览孤山。”
裴红菱连连摆手,道:“别人我也不认识,说起话来不自在,还得请薛神医带路讲解才行。也不用过几天,咱们就今天开始游览吧。再过几日,薛神医变成了薛阁主,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薛定听她这话说得稀奇,忙问,“为什么过几天二哥就变成阁主了?”
裴红菱道:“我离京时,听说陛下派出了钦差大臣,到孤山来宣旨。因为薛姐姐嫁给了谢朗,不适宜再担任阁主,所以陛下下旨,命薛神医接任阁主一职。我走得快,那钦差走得慢,不过估计再过几天,他也会到了。”
姜延等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自薛蘅离开孤山后,薛忱也去了边疆,天清阁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薛蘅后来嫁给了谢朗,自然不可能再担任阁主,薛忱是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的人选,现在有朝廷钦封,薛忱也能名正言顺地接任阁主一职。
薛忱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过得片刻,他双眉又舒展开来,看着裴红菱,微微笑道:“裴姑娘曾救过我的性命,既然到了孤山,我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裴姑娘,我这就带你去云檀谷游玩。”
裴红菱大喜,连声道:“好好好!”
见二人这就要走,姜延急了,道:“阿忱,此去云檀谷路途遥远,没有五六天回不来,这钦差就快到了,你……”
薛忱正容道:“师叔,娘生前常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裴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她既到了,我焉能不尽地主之谊?钦差若是到了,还请师叔帮我先接待。”
也不等姜延再说,他转头向裴红菱道:“裴姑娘,咱们走吧。”
裴红菱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不禁嫣然一笑。
薛忱只让小坎跟着服侍,却没有去云檀谷,而是带着裴红菱到了孤山北面的翡翠湖,二人白天沿湖游览,晚上则借宿在湖边的农户家中。孤山四周的百姓受天清阁恩惠极多,见薛神医到来,莫不热情款待。
翡翠湖虽不小,却也不太大,不过五天,便沿湖游了一圈。但薛忱并无回转天清阁的意思,反而意兴勃发,又与裴红菱坐船,到湖心小岛上玩了数日。
这日黄昏,薛忱坐在湖边,看着天边晚霞,忽然心有所感,取出一管竹笛幽幽吹了起来。
吹罢一曲,他回过头来,见裴红菱正望着自己,双颊绯红、眼波流动,不由心弦一颤,唤道:“裴姑娘。”
裴红菱慌慌张张地“啊”了一声,装作整理靴子,待觉得自己的面颊不再那般滚烫了,才敢抬起头来。
“薛神医……”
她刚开口,薛忱忽打断了她的话,“裴姑娘,以后,你别再叫我神医,我听着怪别扭的。你是谢朗的义妹,便也从他,叫我一声‘二哥’吧。以后,咱们便以兄妹相称。”
裴红菱心中一沉,转而想到薛蘅与谢朗那么悬殊的身份都能缔结良缘,便又想开了,心道:二哥就二哥,谢朗那小子还叫过薛姐姐一声“师叔”呢。念及此,她便笑吟吟道:“好,二哥。”
薛忱却莫名地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好半天才低沉道:“嗯。”
裴红菱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二哥,咱们在这翡翠湖也玩了半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接旨呢?”
薛忱望着脚前的一潭碧水,静默片刻,淡淡道:“我不想接这个旨。”
“不想接旨?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这个阁主。”
裴红菱讶道:“你不当还有谁当?”
“三妹啊,她本来就是阁主。”薛忱轻抚着手中的竹笛,道:“虽然阁规中说女子嫁了人就不能再当阁主,可我就一直想不通,谁说女子嫁了人就会心生外向、出卖天清阁利益?难道男阁主就都是好的?我天清阁十几任阁主中,连三妹在内共有四位女阁主,其中从没出过卑鄙、无能之人。反倒是男阁主中有好几位德薄才庸之人。我偏偏不接这个旨,只要我不接旨,三妹便永远都是阁主。她为国守边疆,我就帮她代管阁中事务,但这个阁主,永远都是她。”
裴红菱一拍掌,道:“就是!谁说师侄不能娶师叔?谁说女子嫁了人就不能再当阁主?!什么虚名,什么阁规,都是狗屁!咱们做人行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便好,管那些破规矩做什么!”
薛忱觉她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听得胸怀大畅,不禁看着她莞尔一笑。
夕阳下的翡翠湖如火似锦,空中云霞红中透紫,奇丽无俦,裴红菱看得痴了,忽觉人生至此,圆满无憾。
金秋时节,涑阳城外草木呈现一片片或深或浅的黄色。秋风微瑟,萋萋芳草在风中摇曳婆娑,如同奏响一曲离歌。
离亭之中,平王举起酒盏,与谢朗一饮而尽。
他再斟一杯,一袭水蓝色衣裳的薛蘅默默地接过,默默地饮尽。
平王再斟一杯,缓缓地洒在地上,轻声道:“这杯,是敬元贞的。”
谢朗长身而起,向着平王拜下,沉声道:“王爷放心,我与蘅姐定会厉兵秣马,守好边疆,叫丹军不敢踏入我疆土半步。王爷尽管在朝中大展手脚,小陆子生前布下的这局棋,我们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达成他的心愿!”
平王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二人四目对视,均觉此时此刻,万事心照,无需多言。平王又慢慢看向薛蘅,薛蘅神色凝重,深深一拜。
平王微笑着点头,轻轻地拍了拍谢朗的肩膀。
秋风中,谢朗与薛蘅跃身上马,二人回头看了一眼送行的众人,终于挥下马鞭,领着谢武等人疾驰而去。
一碧晴空下,大白与小黑高飞入云,向着北方,比翼翱翔。
十月,秋风浩荡,衰草连天,燕云关外碧空如洗,一行秋雁列阵南飞。殷国与库莫奚边境的呼兰山下旌旗猎猎,车辚辚马萧萧,赫赫煌煌的和亲仪辇逶迤而来。
呼兰山,名为山,其实只是一片连绵低矮的小山丘。越过这片平缓的小山丘,就进入了库莫奚的国境。
柔嘉掀起车帘,百感交集。马蹄声声,她一步一步离远了父母家邦,等着她的是莽莽苍苍的草原大漠和不可知的未来。
在国境的另一边,一面面五彩斑斓的旗帜迎风飞扬,上面用金线绣着长着翅膀的飞马,那是库莫奚王室的标志。前来迎亲的库莫奚人正在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随着公主的车队越来越近,他们唱得更加热烈,跳得更加欢腾了。
仪辇越走越近,再过百来丈,就是她今后生活的地方。远远地,那个骑在枣红马上长身玉立锦帽貂裘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夫婿了。柔嘉心中忽然产生一种不可抑制的悸动,猛地大喊一声,“停车!”
辇车停下来,内侍不知何事,忙赶马而至,正想开口询问。柔嘉已一把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从随从手里夺过马缰,跳上马背,一夹马肚,骏马向着山丘疾驰而去。
亲随们都大惊失色,想不明白公主怎么会突然上马逃离,正待追上去,一旁的侍女抱琴忙大声道:“不要追!公主不会跑的,大家原地待命。”
迎亲队伍也面面相觑,欢腾的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里末儿抬头看了看表哥,见他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急道:“表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把公主追回来?”
回离苏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用。”他策马走到和亲的仪辇前面,和殷国的送亲使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拨转马头向着公主离开的方向跑去。
柔嘉一口气策马奔上了呼兰山顶,她勒住马,久久地遥望着远处的巍峨边关,那里,就是他驻守的地方。仪辇经过的时候,在燕云关过了一宿。那夜,她和他新婚的妻子同榻而眠,她依偎在那个沉静的女子的怀里,而她只是整夜地握着她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他们俩亲自把她护送出了关外,她向他们挥手告别,脸上始终含着微笑。然而此刻,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就这么流着泪默默地伫立着,许久,她才又抬起眼睛望向燕云关后那片更苍茫也更广阔的土地,那是她爱着的人和爱她的人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的地方,也是她从今而后要守护的地方。
她含着泪,微笑起来。这一刻,她真正觉得,自己终于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她跳下马,从地上捧起一把泥土,摸了摸腰间,才发现没有带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
一只绣着金线的荷包递到她面前。她抬起头,身着貂裘的俊美青年正看着她,微微而笑,温和的眼睛里有着了然和赞赏。
他没有说话,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把故国的泥土郑重其事地放入荷包,扎好,才向脸上泪痕犹存的她伸出了右手。
柔嘉默然半响,终于把手递给他,他把她送上马,与她并肩驰下了山岗。
远远地看到公主和回离苏并骑而回,焦急等待的人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欢乐的乐曲继续奏响,高亢的歌声继续唱起,库莫奚少女的裙摆旋转得越来越急促。
抱琴悄悄地问身边的吕青:“吕大哥,你为什么也要随公主来草原?”
吕青看了看她身上的五品服饰,淡淡地问道:“那你呢?公主明明说了不让你来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来?”
抱琴微微一笑,凝望着马上的柔嘉,轻声道:“我舍不得公主。我们俩一起长大,打小就没离开过她。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到哪我就到哪。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她。”
吕青把目光移向前方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想到大漠草原看一看。我总有一种感觉,我的家乡在很北很北的地方。说不定,草原里就有我的过去,有我的亲人。”
抱琴又惊又喜,“啊,你找到你的亲人啦?想起来了?”
吕青笑了笑,“还没,不过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你、就为了这个来草原的吗?”
吕青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低声道:“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吕青再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在仆射堂当暗卫的时候,每次出发去完成任务时,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我说……吕大哥,你千万小心。”
抱琴的心脏像停跳了一拍,颊生红晕,不觉低下头,一股甜蜜的暖意袭上心间。
吕青心中也自欢喜,看了她一眼,忽然高声唱起来:“铁骑―――起,妃子―――别,相顾泪如雨,夜夜指故乡―――”
旁边一个库莫奚老人忽然惊奇地问道:“咦,你是柔然人吗?怎么会唱柔然人的曲子?”
吕青和抱琴对望一眼,同时惊喜地叫道:“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