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安石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家的棚顶,转过头,张蛮师姐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发呆。
今天师姐给他的感觉,并没有首次相见的华贵,也不是成熟的装扮。她今天穿了一身淡色的长袍,面容素装未抹,自然清新,长发随意扎在脑后,低头间长发滑肩而落。
就是个十六七岁身体趋近成熟的少女。
看到如今师姐的装扮,秦安石晃神想起上次的经历,那时候师姐强势凌厉,哪有如今这安宁如睡莲的美态,不由的笑出了声。
笑声让张蛮瞬间回神,转头看了眼在床上傻笑的小子,心中不知怎么很是烦躁,没好气的道:
“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还能笑得出声?”
回答她的是他越发灿烂的笑容,说来也奇怪,秦安石的脸上长了一对很正很直的眉毛,给了他一张充满正气的脸,如果他是个为非作歹的人,那么他的脸就是最好伪装。可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黑密的眉毛就会随着眼睛微微上翘,弯的像是天空的月牙,没让他整张脸如何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只是给人的感觉更加的纯良。
至于自己的身体,秦安石在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过了,除了身体虚弱,没发生什么别的变化,一切正常得很。
看到他笑容灿烂的纯良的脸,张蛮有些不忍直视,心中涌起一种无力感。她是个生意人,是个一切灵石为前提的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平日里只要是有灵石的买卖,她都会掺上一手,并且无往不利。
而对她来说,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在眼前这小子的身上,那是惨痛的教训,在吸取教训思前想后她就一直认为,自己的失败只是因为看见了他的这张脸。
不过,她的有她的规矩,那就是对一切失败了的事情绝不尝试,一切事情她为了成功也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让她在看到秦安石的时候,心中想到的不是别的,只是满心的不屑。她从来都看不上眼那些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要拼命争取的人,此时她也没有丝毫掩饰自己想法的意思,精致脸庞秀口轻启的绝情道:
“没那本事,没那资质,你拼命个什么劲儿?反正到头来都是一样,开照不成。这有些东西是天给的,人强求不来。”
她只是略微想,便知道秦安石这一周来像个傻蛋一样干了些什么。
秦安石听出了话中对自己不自量力的嘲讽,并不生气,其实在次次的尝试中,他就知道结果,注定失败,可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拒仙门之外。
不甘心,三年时间,终于让自己找到了仙,却因自身的资质被远离开来。他每次尝试努力时,总是说服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也害怕自己只差一点,却因放弃而与之失之交臂。
这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失败的人无法体会到的痛苦煎熬的心情。
秦安石脸上笑容渐渐的掺杂苦涩,失望沮丧的心情席卷而来,眉头渐渐下垂,看样子像是要哭,眼中甚至有了晶莹在闪烁。
可是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那副决算不上好看略带狰狞的表情,是属于一个从不被重视,但自我不断努力的孩子的倔强。
倒是张蛮被秦安石这幅要哭的模样给吓住了,一时手忙脚乱,口齿也不清楚了。在她看来,秦安石这小家伙,是被自己方才的一句话给弄哭了的。
本来要放在平时,弄哭一个小家伙根本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心理压力,她甚至还会接着刺激几句,霓裳馆里不知有多少刚来时像是秦安石这般大受过她的打击。
可这次却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他是霓裳馆唯一的男弟子,也可能是见不得男孩子这样强忍着哭,张蛮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对方才自己的话泛起了一丝后悔。
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后悔这种情绪出现在她的身上极其少见,这也说明她是心中真的愧疚。
可能是出于补偿的目的,又或是出于某种尝试,张蛮在沉思了一会之后,给了秦安石一种另外的可能。
她不太确定这对小家伙是否真的好,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其实开照……并不是只有那一种方法的……”
看到秦安石看向自己渴求的眼神,她心中下了决定,继续道:
“你一直尝试的开照方式叫做求石问路,宗内的前辈提前在石头中留下了灵力,这灵力经过你的触发,会进入你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刺激,为了产生灵力的共鸣。”
秦安石知道灵力是修仙者修行出的物质,类似能量,也以此来衡量修仙者的修为高低。他心中对灵力的唯一印象便是那块白玉石头中的金色细线,也是让他痛苦的根源,他知道这细线也就是所谓灵力的威能,听得越发认真。
“不过这种开照方法,其实是近些年宗内才用的,至于没有这种方法的时代,是有很多种方法进行开照。只是那些方法方式极为奇特,并且极度不稳定,失败的代价实在太高,所以才会被求石问路所替代。”
“不过有利也有弊,随着求石问路方式使用的范围扩大,虽然修仙者根本不用担心自身安全,可修仙世界同样也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弊端,那就是这种方式因为安全性所以太过温和,不能彻底的激发人类对灵力的敏锐,换句话说,就是这种方法的效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当然对于那些天生具有超强灵力敏锐性,也就是具有极好的修仙天赋的人来说,效果好些差些都不影响结果,但对于像是秦安石这种卡在门槛上的人而言,这种差别就被无限的放大了,张蛮认为秦安石就是这种天赋不高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失败。
她在这方面比秦安石自己还要有信心些,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应该是没这天赋,上天天生就闭了这扇门,可张蛮却很肯定他一定具有修仙天赋。
她的判断倒很简单,根据的是霓裳馆的馆主,凌芳馆主可不是会大发善心的人,就算是偶尔善心一发,收了秦安石进馆,但如果他自身没有天赋,那就不是在发善心,而是在闹笑话了。
这可跟张蛮印象中那个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处事老辣的形象不符。
至于张蛮自身,一直把凌芳馆主当做偶像,不排除这种信任有脑残粉的成分存在。
不过这种肯定在秦安石此时眼里就是极大的信任,让他心中感动不已,在听了师姐说的几种开照的方式后,他对自己有了新的信心。
就像是老和尚曾经说过的,秦安石这孩子是个有大毅力的种子,就算没有师姐的点播,他也不会因此放弃。
而张蛮此时起到了一个导向的作用,让他知道了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
不过张蛮师姐果然是个生意人,看到了秦安石眼中对自己的感激,便直接利益最大化的提了要求。
“什么?你要搬进这里?”
秦安石听了要求惊叫出声,巨大的冲击让他失去了平时的踏实跟耐心。
张蛮此时像是个温柔娴淑的少女,安静的站在床边,听到同时看到秦安石的惊愕,很是淡定的抿嘴甜甜一笑,丝毫没为自己的要求觉得有不好意思。
可秦安石可没她这份心境,也没这打破格局的勇气,他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人,对那方面可能因为年龄想法也很少,所以面对一个少女主动提出要搬进自己的小楼时,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拒绝的反应在他衡量一番之后更加的明确,这里是霓裳馆,女弟子多如牛毛的地方,而他是唯一的男弟子,作为众目睽睽的产物,就算他在如何低调做人,也休想消失在众人眼中,更别提他同意了师姐住进来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轰动。
所以他心中已经决定义正言辞的拒绝,绝不给这种话题第二次春风吹又生的机会。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像是无意之中的,师姐一字一句的说了句:
“那法子可是只有我会,作为师姐,我可是毫无藏私的告诉了你。”
那法子指的是另一种在张蛮看来危险度较低开照程度极高的开照方法,也是秦安石在接下来准备尝试的。
可师姐话中的意思,秦安石也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那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不然我住进来,我就绝不给你开照方法的意思啊。
这种左右夹击,让秦安石很难权衡利弊,让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痛苦。
张蛮看在眼里,但完全不为之所动。
最后,还是脑海中想要进入修仙世界的念头占了上风,秦安石为此不得不做出让步,提出了要仔细想想。
张蛮倒也不急,很是宽宏大量的同意了。
只是与所说不符的是,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张蛮这个今年十七但做奸商却有足足七年的少女,竟然直接带着自己的行李,在秦安石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搬了进来。
而没等他说些什么,张蛮便很直接的丢了一个玉简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玉简上面刻着——心火开照,四个大字。
于是在这种软磨硬泡恩威并施下,秦安石不得以只得屈服在张蛮的淫威之下,算是认可了师姐的存在。
只是他心中对自己的屈服仍是感到不耻,只能用一句话安慰自己:
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