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的声音一下子就被掐住了,简直目瞪口呆,然而反射性地就跪了下来。
显德帝心里正着急得很,哪里会注意到他,直接越过他,疾步往里面走去。
直到显德帝带着人走远了,老吴才战战兢兢地站起很来,脸上的神色,又是茫然又是震惊。
半晌之后,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是,尽管疼,他的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喃喃说道:“这不是在做梦,皇上真得来了。我早就知道,夫人是不会失宠的,果然被我猜中了……”
被震惊到的绝对不是老吴一人,那些值夜的丫头婆子,莫不是又惊又喜,就连已经睡下的,也都睡不着了,起来之后,不免议论纷纷,满脸喜色。
好像府里多日来的阴霾,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
今晚是菡萏值夜,而邱妈妈一向是睡得最晚的,两人都还没有睡下,见到皇帝来了,两人也是极为惊喜,立即上前行礼。
显德帝让她们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夫人呢?”
“夫人已经睡下了。”菡萏亦是轻声回道。
显德帝点了点头,直接就去了西套间的卧室。
卧室里透着昏黄的灯光,显得极为静谧,显德帝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咳咳咳……”就在这时,拔步床中传来一阵压抑着的咳嗽声。
显德帝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心蓦地就被揪成了一团,脸上露出一丝后悔和心疼,暗怪自己为什么没事瞎折腾?结果连婉儿病了都不知道。
若是他早知道了,哪里会拖到现在才来看她?
听到苏婉咳嗽,菡萏就已经进来了,立即给苏婉倒了一碗温水,进了拔步床,走到床边,掀开床帐,对苏婉说道:“夫人,您先喝杯水吧!”
苏婉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接过来暗花莲卉纹茶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苏婉才将茶碗递给了她。
“夫人还喝吗?”菡萏问道。
苏婉摇了摇头,顿了顿,突然问道:“刚才我听到外面有点动静,是有人来了吗?”
刚问完,苏婉就忍不住唾弃自己,怎么直到现在还不肯死心,竟然对他抱有希望。
苏婉虽然早早就睡下了,但却一直没有睡着,或者说,这两天,她都有点失眠。
除了白天睡得比较多,身体不适之外,最重要的是,显德帝这几天的反常,也让她不得不在意,病了之后,更是胡思乱想,寝食难安,房妈妈说她忧思过度,对身体恢复不利。
这点,她又岂会不知?可她控制不住。
那些下人的议论,她并非不知道,邱妈妈等人看她的眼神,也经常带着一丝担忧,只是,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尤其是事关自己男人的。
他若是发生了一点改变,女人总能很快就能察觉。
更何况,显德帝还表现得如此明显。
就算府里的人瞒着她又如何,别忘了,她前几天可是一直出在出去交际走动,总会听到别人的议论。
当初她听到显德帝宠幸陆才人时,她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相信。因为经过这几个月的表现,她已经十分相信显德帝了。
可是渐渐的,她却感到事情的确有些不对劲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显德帝多天没来的缘故,还因为宫里对她的态度。
显德帝以前就算不来,也经常派人来通知一声。可是,这次却没有。
每次宫里有了什么好东西,无论是吃的、用的,还是把玩的珍稀物件,根本不用皇上吩咐,那些宫人们就会自觉地挑选出最好的东西,第一时间送到她这里。
这几天,宫里虽然依旧会往这边送东西,但是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小太监的态度,就不像以前那般殷勤了,送的东西,虽然也好,却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比如说,以前送的南海珍珠,珠圆玉润,几乎没有瑕疵,极具美感,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而这几天,送来的一匣子珍珠,虽然质量也不错,但跟以前送得就没有办法相比了,有瑕疵的不在少数,也不那么圆润有光泽了,一看就十分敷衍。
宫里这些人,大都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之辈,最会看上面的眼色行事,若不是显德帝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们又岂会如此对她?
她极力不让自己多想,为此,她还特意让自己忙碌起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当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摆在她面前时,当她生病之后,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了。
若是显德帝还在意她,听到她生病的消息,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要知道,以前她只要稍微有点不舒坦,显德帝就会很紧张,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过来探望她。
生病的人,要比平时更加敏感和脆弱,苏婉也同样如此。
尽管苏婉心里已经确定了此事属实,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期待和侥幸,只希望这件事是她的误会,希望一切都是谣传。
但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菡萏正要回答,苏婉却有些心灰意懒地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不用说了,下去吧!”
说完,苏婉就重新躺了下来,背过身去。
菡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进了拔步床的显德帝,又看了眼背过身去的苏婉,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却见显德帝对她挥了挥手,她这才向显德帝屈了屈膝,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显德帝走到床边,将床帐挂在两旁的金钩上。
苏婉听到动静,以为菡萏还没走,便说道:“菡萏,你不听我话了是不是?我让你退下。”
显德帝听到苏婉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哭意,心里一惊,连忙握住苏婉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向自己。果然见到她眼睛微红,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不由神色大变,顿时心如刀绞,惊痛不已,无尽的悔意扑面而来,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