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分数只够上三本,对我来说,上大学这件事根本没啥值得高兴的。
带着愧疚的心情来到了N大,经过半个月的军训过后。没什么悬念的,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没花多久就和寝室的几个哥们儿熟络了起来,一个外号叫老赵的哥们儿告诉我,我们系里最近出了一件奇事。
奇事的源头是奇人。
军训期间,一天夜里,一个叫郭妮的女生独自回寝室拿东西。当天是中秋节,很多学生都有活动,所以走廊里空空荡荡的。郭妮走到111号寝室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旁边一处虚掩的房门里传来了一个女子凄婉的歌声。
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房门半掩,没有开灯,漆黑一片,难道寝室闹鬼?
郭妮胆子比较大,她拿出手机,按亮背景光当做手电筒,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房门。
郭妮顺着墙壁摸去,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一看,原来是一个收音机。收音机旁放着一盘磁带盒。
郭妮拿起磁带盒一看,《红楼梦》。
之所以,声音断断续续,而且发出的声音类似尖啸,那是因为卡带老化绞带的缘故。
书桌底下放着一双深蓝色的男式人字拖,空空的书桌上是一瓶摩丝。
这些有年代感的东西无论如何不应该属于2011年入学的女大学生吧。郭妮的心情从恐惧,变成了奇怪。这也太诡异了。
正在这时,门被咣当一声踢开了,郭妮被接下来出场的人物给震住了。
一双人字拖,一头油乎乎的头发被发夹夹在脑后,厚厚的大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警觉的小眼睛。最瘆人的,是这家伙从脑门一直划到嘴角的那道疤。看起来就像是玩手机游戏“切水果”时不小心被切到,长度比哈利波特头上的疤痕要长上四五倍。
这女生用不属于人类的眼神瞪了郭妮一眼,郭妮便逃也似的跑了。
回到寝室后,等几个室友回来,郭妮便把这事儿告诉给了她们。很快,这条消息便在校内网上传播开来。一天之后,连周边五里地内的学校也都知道这个“极品女生”的事了。
《红楼梦》磁带的拥有者,名叫谷苇。
她是上学期期末从外语系转到新闻系的,据说她是“三朝元老”,意即她已经在短短一年内转了三次系。先是法学系,然后是土木工程,去年是外语系,今年来到新闻系,学的是中文专业,和新闻学专业的女生混居在一层楼。
后来我们还知道,这位叫谷苇同学一直是一个人住一间寝室,能享受这种总统级待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没有人受得了她的那些怪癖。
大一新生的寝室不准有电脑出现。这种强制把人推回到史前石器时代的做法,就源自学校的“半军事化”管理办法的出台实施。
于是,时间多得有点没办法打发。我只好经常往返校图书馆,而且多半是在晚上。
这天,我把刚借的一本江户川乱步的小说拿到图书馆去还,上楼梯的时候看到了那双人字拖,目光往上走,娇小的背影穿着黄色吊带衫,衣服的主人头发依旧油油腻腻的。
一时间,我被这造型震住了,但是我还是很快地把眼前主人与传说中的那位拖鞋姐给对上了号。
都说好奇害死猫,可是没听说害死人的。
我决定见识见识这个本校的传说。
我跟在拖鞋姐的后面,她似乎铁定没注意到我。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借书卡,然后把怀里抱着的一摞书狠狠摔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面前。那位阿姨似乎见怪不怪了,滴滴答答地在书背后的条形码上刷着。
我斜眼睛想瞅瞅她借的什么书。这时,拖鞋刀疤姐朝我这边望了一眼,我顿时把头扭回来,欲盖弥彰地吹起口哨。想来是无意识的回望吧,她收回冰冷的刀子眼光,然后就走进了阅览室。
排到我的时候,我匆匆忙忙还了书,顺便像阿姨问了下刀疤女借的都是什么书。阿姨努努嘴,我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史记》、《前后汉书》、《资治通鉴》、《上下五千年》、《中国历史纲》、《三国志》、《黄帝内经》,甚至还有什么北史、辽史、宋史、金史、元史、清史、春秋等等一大堆!
在这个学校里,论对历史的发烧程度估计没人比得上她了!
难不成她想明年转战历史系?
我接着往阅览室里走,我以为我会花很大工夫才能找到刀疤女,谁知,十分容易。她抱着等身高的一摞大部头走过来,颤颤巍巍。
我躲之不及,跟她撞到了一起。
天哪,看来我在劫难逃了。
刀疤女从地上爬起来,怒骂道:“你以为你爸是李双江啊?这么宽的路偏偏往我这儿撞!”
我不是善辩的人,自知理亏,只好帮她把书捡起来。
谁知刀疤女一下子把我的手打开了。
她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看书,我选了一个便于观察的位子。刚才帮他捡书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看的竟然都是一些《搜神记》、《博物志》、《幽冥夜谈》、《地狱游记》等等。
为什么又对鬼神之类这么感兴趣了?
我还在为此而费神时,只见刀疤女走向一个文静的帅哥,接着,她满脸笑意地对那个帅哥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个帅哥满脸变得通红,转瞬间就拿起包跑得无影无踪。
我在一边看得愣神。
刀疤女终于再次注意到了我,她冲我叫道:“你丫看啥呢?”
我再次把头低下去,只觉得头顶上空一阴。
刀疤女说:“走,到堕落街去一趟!”
每个大学里面或附近,可能都有一条“堕落街”,小商小贩们云集于此,网吧和发型屋在这里风云际会。
10分钟后,我和刀疤女一起坐在了一个大排档里,桌上摆着20串烤肉串、脆骨、鸡爪、香菇、土豆,还有韭菜。
“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企图?”刀疤女盯着我看,看得我背心发凉。
“有烟吗?”谷苇冲我仰了仰下巴。
我连忙掏出荷包里的半盒烟递给她,帮她点着火。
“你很喜欢看书?”我试着对她进行一些交流,虽然那不一定管用。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也是没有办法。”她吐了一口烟。
看她抽烟的动作,十足像个老烟鬼,烟龄保守估计在五年以上。
“你听过我的什么传言吗?”
我犹豫着没开口,心想你的传说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不需要解释,你懂的……“你以为我想听红楼梦吗?”
我有些无语,实际上我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穿着人字拖,每天往头发上抹上厚厚的莫斯?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女生,跑到图书馆阅览室去借那么多历史书很有趣?或者说,见到帅哥就上前去搭讪调戏,你觉得是我喜欢这么去做?”
看了一眼依然没说话的我,她摇摇头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力量吗?”
这回我终于有话说了:“这个可以有吧。毕竟人类有科学的历史也就上千年,可是整个人类诞生到今天有500万年,不可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
“我身边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说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后,从左至右。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一个。”她说。
我头上冒出三条黑线。
“两个。”眼神相当空洞。
“三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转到我身上,我顿时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
仔细看后,我才发现,她的视线是越过我的肩膀,我慢慢往身后看去,几个学生正在那里喝啤酒碰杯,哪里有什么鬼的影子?
她嗖地收回目光:“不管你信不信,他们跟着我已经有1年多了。”
你以为我会说,反正我是信了吗?
这场谈话,我觉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于是我试探着表示想走的意思。
刀疤女告诉我,我不但不能走,而且在帮她完成她的请求前,要一直和她保持联络。
我终于hold不住了,飞快地往寝室方向跑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她依然悠闲地抽着烟,看着我仓皇的样子,嘴角拉扯出一丝笑意。
这天上实验课,我一边整理实验用的器材,一边在大脑里回转。
那个叫谷苇的女生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有个性了。难道说她真的是被爱看历史书、擦摩丝、踩人字拖、和美女搭讪的三个鬼给附身了?
这么想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看香港鬼片看得太多了,没救了。
老师走了进来,实验正式开始。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竟是:“限你15分钟内赶到黄泉路261号,迟到一秒我就来找你。”
天哪,谷苇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呢?一定是我的哪个同学已经被她威逼加恐吓了吧。
没办法,我只好像老师告假,然后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匆匆逃离了。
我一路小跑,转了趟车,才算赶到了黄泉路261号。
到了目的地车站,只见谷苇正对我怒目而视。
我低下了头,她没说什么,拉着我就走。
走了几百米吧,她说,这位是大师。
我朝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老头子面前摆着一张破布,上面哗哗啦啦放着些五行八卦的小册子。破布上还有些图纸,上面画满了掌纹、面相神马的。
“这不是无证经营的算命摊吗?哪里有什么大师。”
她横了我一眼,意思是警告我不要对大师不敬。
按照她说的,我掏出了二十块钱,作为迟到的惩罚,算命的接了钱,开始认真打量起谷苇和我来,然后他终于开了口。
算命的告诉谷苇,要想将身边的各路“神仙”送走,必须要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愿望。
接着,只见谷苇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
她冲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我终于知道怎么办啦!我们走。”
临走她不忘谢谢大师。
回去的路上,她告诉我,她看了那么多搜神搜鬼的书,也没有今天大师的一句话这么管用。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你以前难道没问过你身边那些鬼?”虽然心里一直觉得问这问题本身就特别傻,但是为了早日摆脱这女生,我只有顺着她来了。
“鬼是不能说话的呢,二货!”刀疤女一边抽着烟,一边抖着二郎腿。
“那你怎么知道帮他们实现愿望他们就会走?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些什么遗愿未了?”
其实很简单,晚上我们一起玩一场笔仙就好了,或者碟仙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