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浅眯起眸,对他的说辞,他不会轻易相信。
陆泽西无所谓地摊下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要还是怀疑我别有居心,那我也没办法。”
“是不是别有居心,我自己会判断!”陆然冷冷地道。
陆泽西冷笑了声,“与其担心我搞破坏,你不如好好儿想想,大伯母如果知道舒沫的存在,她会怎么想尽办法拆散你们吧?以舒沫的个性,你要不把她看牢了,大伯母一定会让她自动消失的……”说到这儿,陆泽西故意顿了下,别有深意地补充一句,“就好像,当初的易芊芊。”
陆然蹙了蹙眉,避开了易芊芊,口吻严肃地对陆泽西道:“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不该你过问的,就别瞎操心!”
他当然明白,他的母亲若是知道他把舒沫留在身边,会有怎样的后果。
所以,关于对策什么的,他老早就想好了。
陆泽西讥讽地勾了勾唇,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无奈,拖长了声音道:“是是是,我多管闲事,我瞎操心!”
陆然神色稍霁。
陆泽西却又欠揍地说:“不过大哥,你也别太自信了,舒沫的心在她自己身上,她会喜欢别人也不是没可能,好比她喜欢过高远一样。”
陆泽西似乎很喜欢,也很擅长给人添堵。
陆然眸光一沉,直直盯着不怀好意地陆泽西,“你所说的可能,永远都不会成真。”
“是么?”陆泽西微笑。
他倒是够自信!
只可惜,自负的人呐,总是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从总裁办公室出去,陆泽西又去找舒沫。
“就是这些,总经理你先看看吧。”舒沫把装订好的会议记录交给他。
陆泽西随便翻了翻,“记得不错,清清楚楚,重点也一眼就找得到。”
舒沫,“……”
他压根儿就没仔细看内容,评价给得太敷衍了吧?
陆泽西合上文件,高深莫测的眸光打量着舒沫,留给她一句费解的忠告。
“舒沫,千万记得,管好你自己的心。”
“嗯?”舒沫听得云里雾里,总经理是什么意思?
陆泽西屈指在她光洁的脑门儿弹了一记,“没事儿就好好琢磨吧,将来,你会感谢我的。”
舒沫捂着额头,盯着他英挺的背影,越发的迷糊。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外面吃过晚饭,舒沫去了Emily住的酒店,到她的套房找她。中午分开时,她们就约好的,下午下班以后,她去陪陪Emily.门口有保镖站岗,他们认得舒沫,就没拦住她。
房门是打开的,舒沫并未直接进去,那样太冒失了,她先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姐姐来了吗?”Emily清脆的童音传来,紧接着,穿了一身可爱童装的Emily像只欢快的小鹿似的跑了过来。
舒沫笑着挥挥手,“Emily,你好啊。”
Emily眉眼笑开,抓着她的手牵她进屋去,“姐姐,我等了你一下午了,我们来玩拼图吧,今天爸爸刚刚给我买的拼图。”
“好啊。”舒沫应承道。
“舒小姐,你好。”在客厅里的乔治先生友好地打招呼。
“乔治先生,你好。”舒沫回了一个微笑,目光掠过客厅里另一个人时,她的笑容顿时僵住,“陆……陆先生?你怎么也在这儿?”
真是巧啊!
陆然温声道:“我是来下棋的。”
“下棋?”
乔治先生解释:“我和陆都喜欢国际象棋,好久没见面,正好趁机会找他过来,切磋切磋。”
切磋两个字,他用的中文,咬字不太清晰,显得生硬,听起来有点搞笑。
舒沫发现摆在茶几上的棋盘,禁不住感叹:“你们会国际象棋啊!”
她一直觉得国际象棋是很高大上,也非常难的,以前在网上查过相关资料,如今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西洋棋里面,Queen的威力是最大的。
舒沫走近了看,棋子和棋盘都是用水晶做的,特别漂亮。
“要学吗?”陆然问她。
舒沫就摇下头,赧然地抓抓头发说:“规矩太多了,我记不住,所以还是算了吧。”
乔治先生和陆然都笑了。
Emily把新买的拼图拿出来,一股脑摆在茶几上,反正茶几够大,下棋的陆然他们占一边,舒沫和Emily分割另一边。
Emily直接坐到地毯上,朝舒沫甜甜地笑,“今天我们把它拼好吧!”
很大的一幅画,而且是漫画人物,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舒沫忖着,全部拼好,得啥时候去了?
“好吧,我们一起努力。”她摸摸Emily的金发,柔声道。
乔治先生抬眼,意味深长地瞧着陆然。
难怪他忽然找他下棋,原来,醉温之意不在酒啊!
陆然笑笑,手中的棋子移了一步,“将军!”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拼图大功告成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Emily兴高采烈地叫乔治先生看她的成果。
“不错,到时候带回去给你妈妈看。”
Emily倚在舒沫身前,笑眯眯地说:“姐姐也有一起帮忙!”
陆然注视着舒沫,黑眸里犹如盛着春水一般温柔,“做得很好。”
心跳,不争气地就乱了,舒沫红着脸笑笑。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陆然起身,对乔治先生道。
乔治先生心领神会,“麻烦你送舒小姐回家了。”
被陆先生教训过好几回,舒沫哪里敢逞强自己一个人回去,“乔治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姐姐,明天你会跟我们一起去B市吗?”Emily抓着她的手问。
乔治先生的行程计划安排有去B市参观陆氏新项目的建设情况,作为全程陪同人员,舒沫肯定要去的。
“我会去的。”
“耶!”Emily开心地拍手转圈圈。
跟他们道别后,舒沫跟着陆然,上了他的车。陆然很少时候叫司机,一般自己开车。
两人独处的空间里,一开始无人讲话,气氛难免尴尬起来。
舒沫只好望着窗外,装作看夜景。
“舒沫。”
“嗯?”她转过头来。
“你是A市人吗?”陆然用聊天的语气问。
“唔……算是吧……”舒沫回道:“我爸爸是A市的,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A市……后来,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我又出了车祸,外婆就带我回老家去,我上大学才回到A市的。”
陆然故作惊讶地问:“你出过车祸?”
“对啊,七岁的时候吧。”舒沫歪着头回忆那遥远的过去,音色有些低沉,“外婆说,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医生当时总共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她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很害怕,可是为了我,她又必须坚持……”
说到往事,舒沫禁不住红了眼眶。
外婆全心全意地照顾她,所以她会这么听外婆的话。
三次病危通知书……
陆然猛地握紧了方向盘。
他费了好大力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平静地再次开了口,“那么严重……有后遗症吗?”
“后遗症啊……失忆算吗?”
“失忆?”终于把他最关心的问题引了出来,陆然掩饰住心里的波涛翻涌,轻声问。
“车祸之前的事情,我全部都忘记了。”舒沫傻傻地笑了声,偏过脑袋看他眼,“刚开始我醒过来,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我也忘了,全是后来外婆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掌心里出了冷汗,湿湿冷冷的,陆然深吸口气,不着痕迹地试探道:“七年的生活,你外婆应该给你讲了很多事情吧。”
舒沫皱下眉,“其实也没有讲很多。除了自己家的亲人,诸如以前在A市的邻居什么的,外婆一个字都没提过,她说,反正以后都不会在遇上了,忘了就忘了。”
“那些跟你要好的玩伴呢?也没提起过吗?”
舒沫肯定地作答:“没有,外婆说我小时候很内向,根本就不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儿,属于没小伙伴的那种。”
陆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
“车祸当天发生过什么,你外婆有告诉你吗?比如你为什么会在外面,当时在做什么?”
舒沫目光凝在他脸上,有丝狐疑地问:“陆先生,你怎么一直问我这些呢?”
心紧了紧,陆然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淡定地回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感觉你小时候应该很懂事,不会在马路上乱跑。”
舒沫眨了眨眼,背靠着椅背,“外婆说,我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出事的,司机肇事逃逸,所以具体是怎么出车祸的,谁也不知道。”
陆然沉默。
“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气氛被她弄得有些低沉,舒沫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去上学也能被车撞。”
十指僵硬地握着方向盘,陆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会好奇,你忘记过的那些人还有事吗?”
“以前会,因为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那种感觉很糟糕,我会害怕。但是后来,跟着外婆回了老家,有舅舅舅妈,还有表哥,然后又认识了很多人,慢慢地习惯就好了。至于以前,外婆说反正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我也就不去纠结了。”
陆然眸光里染了一层晦涩,眼看着快要到她家了,他鼓起勇气,沉声问出困在他心里,折磨他良久的疑问,“舒沫,如果你遇到害你出车祸的凶手,你会怎么做?”
舒沫一怔,“我会怎么做?”
陆先生的假设,她压根儿没考虑过啊。
“你会恨他吗?”艰涩地动着唇,陆然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舒沫抿起唇想了想,平静地道:“不会。”
“为什么?”陆然有丝诧异。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再追究他的责任又有什么意义呢?”舒沫轻轻地说,当初的车祸她相信只是个意外,而撞她的人也只是无心的,“而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何必自找烦恼呢?”
对于那场险些害死她的车祸,她能轻易放下,那么其他的错,她也能这么轻易地说不计较吗?
陆然心底根本没谱。
“陆先生!”在他沉思时,舒沫忽然大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