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林曰:师徒所聚,物皆暴贵。人贪非常之利,竭财物以卖之,初虽获利殊多,终当力疲货竭。又云:既有非常之敛,故卖者求价无厌,百姓竭力买之,自然家国虚尽也。
杜佑曰:言近军师,市多非常之卖,当时贪贵以趋末利,然后财货殚尽,家国虚也。
梅尧臣曰:远者供役以转馈,近者贪利而贵卖,皆贫国匮民之道也。
王皙曰:夫远输则人劳费,近市则物腾贵,是故久师则为国患也。曹公曰:“军行已出界,近于师者贪财,皆贵卖。”皙谓将出界也。
张预曰:近师之民,必贪利而贵货其物于远来输饷之人,则财不得不竭。
财竭则急于丘役。
张预曰:财力殚竭,则丘井之役急迫而不易供也。或曰:丘役,谓如鲁成公作丘甲也。国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赋,违常制也。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
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十六井也。百姓财殚尽而兵不解,则运粮尽力于原野也。十去其七者,所破费也。
李筌曰:兵久不止,男女怨旷,困于输挽丘役,力屈财殚,而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杜牧曰:《司马法》曰:“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丘盖十六井也。丘有戎马一匹,牛四头,甸有戎马四匹,牛十六头,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今言兵不解,则丘役益急,百姓粮尽财竭,力尽于原野,家业十耗其七也。
陈?曰:丘,聚也。聚敛赋役以应军须,如此则财竭于人,人无不困也。
王皙曰:急者,暴于常赋也。若鲁成公作丘甲是也。如此则民费太半矣。要见公费差减,故云十七。曹公曰:“丘十六井。兵不解,则运粮尽力于原野。”
何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居人上者,宜乎重惜。
张预曰:运粮则力屈,输饷则财殚。原野之民,家产内虚,度其所费,十无其七也。
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一本作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牛,谓丘邑之牛,大车,乃长毂车也。
李筌曰:丘,大也。此数器者,皆军之所须。言远近之费,公家之物,十损于七也。
梅尧臣曰:百姓以财粮力役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七,公家以牛马器仗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六。是以竭赋穷兵,百姓弊矣,役急民贫,国家虚矣。
王皙曰:,干也。蔽,可以屏蔽。橹,大也。丘牛,古所谓匹马丘牛也。大车,牛车也。《易》曰:“大车以载。”
张预曰:兵以车马为本,故先言车马。疲,敝也。蔽橹,也,今谓之彭排。丘牛,大牛也。大车,必革车也。始言破车疲马者,谓攻战之驰车也。次言丘牛大车者,即辎重之革车也。公家车马器械,亦十损其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艹忌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曹操曰:六斛四斗为钟。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石者,一百二十斤也。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一云,艹忌,音忌,豆也。七十斤为一石。当吾二十,言远费也。
杜牧曰:六斛四斗为一钟,一石一百二十斤。月垂,豆秸也。秆,禾藁也。或言,秆,藁也。秦攻匈奴,使天下运粮,起于黄月垂琅琊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汉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今校孙子之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盖约平地千里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不约道里,盖漏阙也。黄月垂,音直瑞反,又音谁,在东莱,北河即今之朔方郡。
李筌曰:远师转一钟之粟,费二十钟方可达军,将之智也,务食于敌,以省己之费也。
孟氏曰:十斛为钟,计千里转运,道路耗费,二十钟可致一钟于军中矣。
梅尧臣注同曹操。
王皙曰:曹公曰:“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石者,百二十斤也。转输之法,费二十乃得一。”皙谓上文千里馈粮,则转输之法,谓千里耳。艹忌,今作萁。秆,故书为艹干,当作秆。
张预曰:六石四斗为钟,一百二十斤为石。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千里馈粮,则费二十钟、石,而得一钟、石到军所,若越险阻,则犹不啻,故秦征匈奴,率三十钟而致一石。此言能将必因粮于敌也。
故杀敌者,怒也。
曹操曰:威怒以致敌。
李筌曰:怒者,军威也。
杜牧曰:万人非能同心皆怒,在我激之以势使然也。田单守即墨,使燕人劓降者,掘城中人坟墓之类是也。
贾林曰:人之无怒,则不肯杀。
王皙曰:兵主威怒。
何氏曰:燕围齐之即墨,齐之降者尽劓,齐人皆怒,愈坚守。田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其欲出战,怒自十倍。单知士卒可用,遂破燕师。后汉班超使西域,到鄯善,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今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虏使到裁数日,而王礼貌即废,如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功成事立矣。”众曰:“善。”初夜,将吏士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燃,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弓弩,夹门而伏。超顺风纵火,虏众惊乱,众悉烧死。蜀庞统劝刘备袭益州牧刘璋,备曰:“此大事,不可仓卒。”及璋使备击张鲁,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欲以东行。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备因激怒其众曰:“吾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不遑宁居。今积帑藏之财,而吝于赏功,望士大夫为出死力战,其可得乎。”由是相与破璋。
张预曰:激吾士卒,使上下同怒,则敌可杀。《尉缭子》曰:“民之所以战者,气也。”谓气怒则人人自战。
取敌之利者,货也。
曹操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李筌曰:利者,益军实也。
杜牧曰:使士见取敌之利者,货财也。谓得敌之货财,必以赏之,使人皆有欲,各自为战。后汉荆州刺史度尚,讨桂州贼帅卜阳、潘鸿等,入南海,破其三屯,多获珍宝,而鸿等党聚犹众,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曰:“卜阳、潘鸿作贼十年,皆习于攻守,当须诸郡并力可攻之,今军恣听射猎。”兵士喜悦,大小相与从禽。尚乃密使人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曰:“卜阳等财货,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闻,咸愤踊愿战。尚令秣马蓐食,明晨径赴贼屯,阳、鸿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之。此乃是也。
孟氏同杜牧注。
杜佑曰:人知胜敌有厚赏之利,则冒白刃,当矢石,而乐以进战者,皆货财酬勋赏劳之诱也。
梅尧臣曰:杀敌则激吾人以怒,取敌则利吾人以货。
王皙曰:谓设厚赏耳。若使众贪利自取,则或违节制耳。
张预曰:以货啖士,使人自为战,则敌利可取。故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朝太祖命将伐蜀,谕之曰:“所得州邑当与我,倾竭帑库以飨士卒,国家所欲,惟土疆耳。”于是将吏死战,所至皆下,遂平蜀。
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
曹操曰:以车战能得敌车十乘已上,赏赐之。不言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者赏之,而言赏得者何?言欲开示赏其所得车之卒也。陈车之法: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官,卒长一人,车满十乘,将吏二人。因而用之,故别言赐之,欲使将恩下及也。或曰:言使自有车十乘已上与敌战,但取其有功者赏之。其十乘已下,虽一乘独得,余九乘皆赏之,所以率进励士也。
李筌曰:重赏而劝进也。
杜牧曰:夫得车十乘已上者,盖众人用命之所致也。若遍赏之,则力不足。与其所获之车,公家仍自以财货赏其唱谋先登者,此所以劝励士卒。故上文云,取敌之利者,货也。言十乘者,取其纲目也。
贾林曰:劝未得者,使自勉也。
梅尧臣曰:遍赏则难周,故奖一而劝百也。
王皙曰:以财赏其所先得之卒。
张预曰:车一乘,凡七十五人。以车与敌战,吾士卒能获敌车十乘已上者,吾士卒必不下千余人也。以其人众,故不能遍赏,但以厚利赏其陷陈先获者,以劝余众。古人用兵,必使车夺车,骑夺骑,步夺步。故吴起与秦人战,令三军曰:“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功。”
而更其旌旗。
曹操曰:与吾同也。
李筌曰:恶色与吾同。
贾林曰:令不识也。
张预曰:变敌之色,令与己同。
车杂而乘之。
曹操曰:不独任也。
李筌曰:夫降虏之旌旗,必更其色,而杂其事,车乃可用也。
杜牧曰:士卒自获敌车,任杂然自乘之,官不录也。
梅尧臣曰:车许杂乘,旗无因故。
王皙曰:谓得敌车,可与我车杂用之也。
张预曰:己车与敌车参杂而用之,不可独任也。
卒善而养之。
张预曰:所获之卒,必以恩信抚养之,俾为我用。
是谓胜敌而益强。
曹操曰:益己之强。
李筌曰:后汉光武破铜马贼于南阳,虏众数万,各配部曲,然人心未安。光武令各归本营,乃轻行其间以劳之。相谓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于是汉益振。则其义也。
杜牧曰:得敌卒也,因敌之资,益己之强。
梅尧臣曰:获卒则任其所长,养之以恩,必为我用也。
王皙曰:得敌卒则养之,与吾卒同。善者,谓勿侵辱之也。若厚抚初附,或失人心。
何氏曰:因敌以胜敌,何往不强!
张预曰:胜其敌,而获其车与卒,既为我用,则是增己之强,光武推赤心,人人投死之类也。
故兵贵胜,不贵久。
曹操曰:久则不利,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也。
孟氏曰:贵速胜疾还也。
梅尧臣曰:上所言,皆贵速也,速则省财用、息民力也。
何氏曰:孙子首尾言兵久之理,盖知兵不可玩、武不可黩之深也。
张预曰:久则师老财竭,易以生变,故但贵其速胜疾归。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曹操曰:将贤则国安也。
李筌曰:将有杀伐之权。威欲却敌,人命所系,国家安危,在于此矣。
杜牧曰:民之性命,国之安危,皆由于将也。
梅尧臣曰:此言任将之重。
王皙曰:将贤则民保其生,而国家安矣;否则民被毒杀而国家危矣。明君任属,可不精乎。
何氏曰:民之性命,国之治乱,皆主于将,将之材难,古今所患也。
张预曰:民之死生,国之安危,系乎将之贤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