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曰:变其正,得其所用九也。王皙曰:皙谓九者数之极;用兵之法,当极其变耳。《逸诗》云:“九变复贯。”不知曹公谓何为九。或曰:九地之变也。张预曰:变者,不拘常法,临事适变,从宜而行之之谓也。凡与人争利,必知九地之变,故次《军争》。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张预曰:已解上文。
圮地无舍。
曹操曰:无所依也。水毁曰圮。
李筌曰:地下曰圮,行必水淹也。
陈?曰:圮,低下也,孔明谓之地狱。狱者,中下四面高也。
孟氏曰:太下则为敌所囚。
杜佑曰:择地顿兵,当趋利而避害也。
梅尧臣曰:山林、险阻、沮泽之地,不可舍止,无所依也。
何氏曰:下篇言“圮地则吾将进其涂”,谓少固之地,宜速去之也。
张预曰: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为圮地。以其无所依,故不可舍止。
衢地交合。
曹操曰:结诸侯也。
李筌曰:四通曰衢,结诸侯之交地也。
贾林曰:结诸侯以为援。
梅尧臣曰:夫四通之地,与旁国相通,当结其交也。
何氏曰:下篇云“衢地吾将固其结”,言交结诸侯,使牢固也。
张预曰:四通之地,旁有邻国,先往结之,以为交援。
绝地无留。
曹操曰:无久止也。
李筌曰:地无泉井、畜牧、采樵之处为绝地,不可留也。
贾林曰:溪谷坎险,前无通路曰绝,当速去无留。
梅尧臣曰:始去国,始出境,犹不居轻地,是不可久留也。
张预曰: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危绝之地,过于重地,故不可淹留久止也。
围地则谋。
曹操曰:发奇谋也。
李筌曰:因地能通。
贾林曰:居四险之中曰围地。敌可往来,我难出入,居此地者,可预设奇谋,使敌不为我患,乃可济也。
梅尧臣曰:往返险迂,当出奇谋。
何氏曰:下篇亦云“围地则谋”。言在艰险之地,与敌相持,须用奇险诡谲之谋,不至于害也。
张预曰:居前隘后固之地,当发奇谋。若汉高为匈奴所围,用陈平奇计得出,兹近之。
死地则战。
曹操曰:殊死战也。
李筌曰:置兵于必死之地,人自为私斗。韩信破赵,此是也。
梅尧臣曰:前后有碍,决在死战。此而上举九地之大约也。
王皙注上之五地并同曹公。
何氏曰:下篇亦云“死地则战”者,此地速为死战则生;若缓而不战,气衰粮绝,不死何待也。
张预曰:走无所往,当殊死战,淮阴背水陈是也。从“圮地无舍”至此为九变,止陈五事者,举其大略也。《九地篇》中说九地之变,唯言六事,亦陈其大略也。凡地有势有变,《九地篇》上所陈者,是其势也,下所叙者,是其变也。何以知九变为九地之变?下文云“将不通九变,虽知地形,不能得地利。”又《九地篇》云:“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不可不察。”以此观之,义可见也。下既说九地,此复言九变者,孙子欲叙五利,故先陈九变。盖九变五利相须而用,故兼言之。
途有所不由
曹操曰:隘难之地,所不当从,不得已从之,故为变。
李筌曰:道有险狭,惧其邀伏,不可由也。
杜牧曰:后汉光武遣将军马援、耿舒讨武陵五溪蛮,军次下隽,今辰州也。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道则路夷而运远。帝初以为疑,及军至,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咽喉,则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乃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湿,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卒。耿舒与兄好侯书曰:“舒前上言,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
贾林曰:由,从也。途且不利,虽近不从。
杜佑曰:厄难之地,所不当从也。不得已从之,故为变也。
梅尧臣曰:避其险厄也。
王皙曰:途虽可从,而有所不从,虑奇伏也。若赵涉说周亚夫,避崤渑厄之间,虑置伏兵,请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是也。
张预曰:险厄之地,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故不可由也。不得已而行之,必为权变。韩信知陈馀不用李左车计,乃敢入井陉口是也。
军有所不击
曹操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则利薄,困穷之兵,必死战也。
杜牧曰:盖以锐卒勿攻,归师勿遏,穷寇勿迫,死地不可攻。或我强敌弱,敌前军先至,亦不可击,恐惊之退走也。言有如此之军,皆不可击。斯统言为将须知有此不可击之军,即须不击,益为知变也。故列于《九变篇》中。
陈?曰:见小利不能倾敌,则勿击之,恐重劳人也。
贾林曰:军可威怀,势将降伏,则不击,寇穷据险,击则死战,可自固守,待其心惰取之。
杜佑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利薄也。穷困之卒,隘陷之军,不可攻,为死战也,当固守之,以待隙也。
梅尧臣曰:往无利也。
王皙曰:曹公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则利薄。”皙谓饵兵锐卒,正正之旗,堂堂之陈,亦是也。
张预曰:纵之而无所损,克之而无所利,则不须击也。又若我弱彼强,我曲彼直,亦不可击。如晋楚相持,士会曰:“楚人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义相近也。
城有所不攻。
曹操曰:城小而固,粮饶,不可攻也。操所以置华费而深入徐州,得十四县也。
杜牧曰:操舍华费不攻,故能兵力完全,深入徐州,得十四县也。盖言敌于要害之地,深峻城隍,多积粮食,欲留我师,若攻拔之,未足为利,不拔,则挫我兵势,故不可攻也。宋顺帝时,荆州守沈攸之反。素蓄士马,资用丰积,战士十万,甲马二千。军至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异势,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故兵法曰,城有所不攻是也。”攸之不从。郢郡守柳世隆拒攸之。攸之尽锐攻之,不克,众溃走,入林自缢。后周武帝欲出兵于河阳以伐齐,吏部宇文进曰:“今用兵须择地。河阳要冲,精兵所聚,尽力攻之,恐难得志。如臣所见,彼汾之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过于此。”帝不纳。师竟无功。复大举伐齐,卒用计以灭齐。国家自元和三年至于今三十年间,凡四攻寇。魏薄攻寇之南宫县,上党攻寇之临城县,太原攻寇之河星镇。是寇三城池浚壁坚,刍粟米石金炭麻膏,凡城守之资,常为不可胜之计以备。官军击虏,攻既不拔,兵顿力疲,寇以劲兵来救,故百战百败。故三十年间,困天下之功力,攻数万之寇,四围其境,通计十岁,竟无尺寸之功者,盖常堕寇计中,不能知变也。
贾林曰:臣忠义重禀命坚守者,亦不可攻也。
梅尧臣曰:有所害也。
王皙曰:城非控要,虽可攻,然惧于钝兵挫锐,或非坚实,而得士死力,又克虽有期,而救兵至,吾虽得之,利不胜其所害也。
张预曰: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为患,则不须攻也。又若深沟高垒,卒不能下,亦不可攻。如士请伐翨阳,荀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服为笑”是也。
地有所不争。
曹操曰:小利之地,方争得而失之,则不争也。
杜牧曰:言得之难守,失之无害。伍子胥谏夫差曰,“今我伐齐,获其地,犹石田也。”东晋陶侃镇武昌,议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镇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诸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寇虏。乃致祸之由,非御寇也。且今纵有兵守之,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后庾亮戍之,果大败也。
梅尧臣曰:得之无益者。
王皙曰:谓地虽要害,敌已据之,或得之无所用,若难守者。
张预曰:得之不便于战,失之无害于己,则不须争也。又若辽远之地,虽得之,终非己有,亦不可争。如吴子伐齐,伍员谏曰:“得地于齐,犹获石田也,不如早从事于越。”不听,为越所灭是也。
君命有所不受。
曹操曰: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
李筌曰:苟便于事,不拘君命。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是也。
杜牧曰:《尉缭子》曰,“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
贾林曰:决必胜之机,不可推于君命,苟利社稷,专之可也。
孟氏曰:无敌于前,无君于后,阃外之事,将军制之。
梅尧臣曰:从宜而行也。此而上五利也。
张预曰:苟便于事,不从君命。夫概王曰“见义而行,不待命”是也。自“途有所不由”至此,为五利。或曰,自“圮地无舍”至“地有所不争”,为九变,谓此九事,皆不从中覆,但临时制宜,故统之以君命有所不受。
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
李筌曰:谓上之九事也。
杜佑曰:九事之变,皆临时制宜,不由常道,故言变也。
贾林曰:九变,上九事将帅之任机权,遇势则变,因利则制,不拘常道,然后得其通变之利。变之则九,数之则十,故君命不在常变例也。
梅尧臣曰:达九地之势,变而为利也。
王皙曰:非贤智不能尽事理之变也。
何氏曰:孙子以《九变》名篇,解者十有余家,皆不条其九变之目者,何也?盖自“圮地无舍”而下,至“君命有所不受”,其数十矣,使人不得不惑。愚熟观文意,上下止述其地之利害尔,且十事之中,“君命有所不受”且非地事,昭然不类矣。盖孙子之意,言凡受命之将,合聚军众,如经此九地,有害而无利,则当变之,虽君命使之舍、留、攻、争,亦不受也。况下文言“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其君命岂得与地形而同算也?况下之《地形篇》云:“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厥旨尽在此矣。
张预曰:更变常道,而得其利者,知用兵之道矣。
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贾林曰:虽知地形,心无通变,岂惟不得其利,亦恐反受害也。将贵适变也。
梅尧臣曰:知地不知变,安得地之利?
张预曰:凡地有形有变,知形而不晓变,岂能得地之利?
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曹操曰:谓下五事也。九变,一云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