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也许正赶上陪祖母吃晚饭。”戚少成已经跃下了马车，双手背着，侧脸瞧着脸更鼓囊的小七。
“小姐？”小乔跑上来扶着小主子下马车，貌似去过洪福客栈之后，大少爷跟主子的情绪都变化的挺大的，大少爷瞧着春风满面特别的高兴，小主子则是一副受了委屈很憋火，“小姐，客栈里头是怎么了，我看着大少爷好奇怪。”
“怎么奇怪了？”孙凤是觉得大哥奇怪，超级奇怪，明明被莫名其妙的甩了还能装得跟没事儿似的，可是不对呀，小乔可不知道大哥被一个丑姑娘退婚了。
“大少爷平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最多就是弯弯嘴角扬扬眉，就算是对着小姐你，笑容也是极尽温柔内敛，可是今天，是小乔第一回看见大少爷笑得露出牙齿了。”小乔搀着主子往里头走，压根没意识到她的话正是给了她主子当头一棒。
是啊，大哥会跟她说笑话，甚至会捉弄她，这不是平时的大哥，大哥的宠爱一直表现的淡然和放任，越是表现的快乐，越是说明他心里的不快乐，丑姑娘韩滟，是被大哥放进心里的人。
“大少爷、七小姐。”秋水正在大院里头等着。
“秋水姑姑？你怎么在这儿？”孙凤刚刚赶上大哥的脚步，小手主动牵上大哥的大手，她想让大哥知道，她的心伤不比大哥的少，大哥跑了一个心上人，而她失去的是用黑白无常的血做出来的万能毒药，各种威逼利诱才放了那么一点血，要让两个老头子知道用他们的血做的无价之药成了打狗的肉包子，甚至韩滟可能看都不看就丢掉了……她会不会被俩人双打爆揍一顿？
“是夫人让奴婢在这儿候着大少爷跟七小姐的，半个时辰前，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到戚府来了？亲自来了？”孙凤噼里啪啦问了一串，戚少成只是略微皱了皱眉不说话，“唔……这个时辰太子妃来，总不会是来蹭饭的，肯定又有什么幺蛾子事儿。”
“好啦好啦。”看见大哥九分宠溺一分责怪的眼神，孙凤选择服软，看在大哥很心痛的份上不再继续说，秋水领着二人往戚老夫人的院落而去。
戚老夫人与太子妃均在上座，太子妃身边空荡荡的并没有宫女嬷嬷陪着，饶是如此，气场里头也满是贵步临贱地的高傲，而戚老夫人这边，除了戚明秋，再无其他戚家的人在。
“明鸾给太子妃请安。”恭敬一礼，早完事儿早走人，姑奶奶饿了。
“才几日不见，戚家戚明鸾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天那盒子凤銮阁的东西，让本宫爱不释手，这不，忍不住就想再来见见你。”今日的太子妃并未盛装，蜜合色短袄褂群粗看跟一般人家的贵妇人差不多，细腻的粉底和描眉点唇的淡妆，让她跟年纪相仿的戚老夫人坐在一起，更像一堆婆媳。
“明鸾一直被老身宠坏了，就这么一个嫡孙女，总是会忍不住宠的，太子妃想必能了解这感觉。”戚老夫人让清溪刚换了杯热茶，跟太子妃说着话，可并未看着太子妃说话，说不清是恭敬还是别的什么。
“是啊，本宫何尝不知这个感受，不过戚老夫人可比本宫福气好，孙子都已经那么大了，文采出众、少年有为，不知是多少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可有定了亲事？”话题自然而然从戚明鸾转到了戚少成身上，一提亲事，孙凤跟戒备起来的刺猬似的，她可没忘记，太子妃有个庶出儿子生的孙女宇康卿，这不会是亲自上门送媳妇的吧，她可不会觉得太子妃是个愿意跟戚家结亲的。
“呵呵，太子妃真会说笑，您都叫老身”老夫人“了，太子妃可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衰，是有大福气的人，老身老了，哪里还操心的过来小辈们的事儿。”两口茶后，戚老夫人回味了一下，“成儿，今个儿可见过我那未来的孙媳妇了？”
“是，见过了，正养着身子，等好些了定会正是拜见祖母。”戚少成的回答让戚老夫人很满意，好像一闭眼曾孙子已经抱在怀里似的。
“哦？已经定亲了？本宫怎么没听父皇提起？”太子妃只有很细微的一点惊讶，好像并不在意，“看来我得跟父皇说一声，让他老人家别再操心着给戚家榜眼找媳妇了。”
“大哥？”孙凤依然牵住了大哥的手，她替大哥心疼，要当着家人的面儿说着扎心的谎。
“看来七小姐是饿了呢，去吃饭吧，要不本宫就跟戚老夫人一起用晚膳如何？”
“太子妃肯赏脸，老身自然乐得，就怕戚府里头食物粗糙，太子妃别嫌弃就行。”戚老夫人再一抬手，清溪便退下去准备晚饭了。
“嗨，本宫觉着跟老夫人说话不费神，就当是聊聊家常了。”太子妃笑得雍容，嘴角的弧度已经扬得很高眼角眉梢丝毫不见任何的褶皱，孙凤惊讶于神奇的驻颜术，除非太子妃把假笑笑得跟真的似的。“对了，明秋这孩子上回弹的曲子本宫觉得不错，不如让她留下，再多弹几首给本宫听听吧。”
“是。明鸾能得太子妃的赏识实在是受宠若惊。”戚明秋直接行了跪礼，蹲得深深的，“明秋这就去取了琴来。”
“成儿啊，带着明鸾回去吧，要是饿着了，祖母可要心疼的。”
“是，祖母，成儿告退。”
“明鸾告退。”
戚老夫人下了令，戚少成作揖后牵着小七妹妹离开了。
“大哥？”回绣楼的路上，孙凤还是忍不住要问，“未来大嫂那儿怎么办？你真的不再去找她了吗？到时候你从哪儿弄个媳妇回来给祖母看呀？”
“太子妃都在呢，你就不担心我一说媳妇跑了，太子妃直接就把宇康卿送进来？”戚少成从前温文尔雅如今欲盖弥彰的笑容，看得孙凤好想替他哭，她没谈过恋爱，两辈子都没有—好吧这辈子还短暂时不算吧，但她就是觉得大哥心里藏的事情太多。“就这样吧，我不想让祖母太早失望，也许可以跟母亲说说，再找个适合的姑娘家定亲。”
“大哥？”如果没有爱的人，那么盲婚哑嫁也许能凑合，可是大哥心里明明是有人的。
“小七，缘分，是强求不来的。”心口有些疼，忍忍也就过去了，“我以为我从湖里救了她，是上天给我跟她的缘分，她醒了之后看我的第一眼，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蓝色的眼睛，惶恐、害怕到安定。”
“她脸上有伤，我救了她的时候就有，后来止了血却留了疤，可我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她是否美貌，好像我只爱看她的那双眼睛。”
“你大哥我，读书写文还能炫耀，可是直到今天，她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才真的发现那双蓝眼睛早就住在了我的心里，可是她不愿嫁给我，我以为我们是缘分，她以为是我在算计。”
“大哥，可那是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孙凤不忍，大哥啊，你在这么说下去，人家要忍不住哭了好不好。
“对她来说，是不是圈套已经不重要了，她说的很清楚，只因我是皇商戚家的大少爷，这个身份，我没有办法改变。”戚少成停了脚步，望着小七妹妹同样美丽的大眼睛，忍不住揽她在怀，在这个妹妹面前，他这个大哥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凤宅，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鸟语花香、静逸凝心。
“这儿挺好，一年到头都是这样舒服的天气，没有毒日头、没有冰天雪地，偶尔适当的下些雨水，药田长得不错，各种稀有各种名贵各种奇效，有果树，有蜜蜂窝，养兔子、养老鹰、养养花喂喂鱼……”
“你真啰嗦。”
“怎么，你不觉得这里好？”
“切，啰嗦半天，关键的一个都没提到。这儿好啊，好在手艺超凡的厨子、眨个眼就有钱进账，不知道师父听他师父提起过的幽灵谷，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的。”
“还说我啰嗦，你自己不也是说了一大堆。”
药田边上，两张躺椅，黑无情与白万常各占一个，这就是他们被罚每天“看”着药田顺便养养被放了血的身体，好吃好喝的供着，难得俩人没有严重拌嘴、互相掐架的一个下午，他们谁也说不上来，有多少年没静下心看着天空发呆，有多少年没再去幻想幽灵谷的风景。
“要不，把凤宅的牌匾，改成幽宅？”黑无情眯着眼，数着天上的云。
“你可以试一试，然后我会在药田的中间挖个坑，埋你的干尸。”白万常很鄙夷的看了一眼黑无情，“那小祖宗不放干了你的血才怪，就算你成了干尸，也没我白，所以还是省省吧。”
“黑主子、白主子。”银杏站在那俩智商返祖的老头子身后好一会儿了，“可要添点茶点？枣泥糕如何？”枣泥糕是孙凤特意嘱咐了一日三顿做了给俩老头子补血。
“银杏！呵呵……”起身起的有点急，脑门子有些晕，黑无情给了白万常一记斜眼，银杏应该没听到凤宅换幽宅那句哦，他真心不想变成放干了血的干尸。
“行啊，就枣泥糕，话说那小丫头好几天没来凤宅了呢，可是戚府里有什么事儿？”白万常异常嘚瑟瞥了眼黑无情，让你丫的嘴上过瘾，被发现了吧？被发现了吧！看来可以叫陌蓝把坑先挖起来了！
“银杏替黑主子跟白主子考虑，最近还是别盼着主子来比较好。我可是听说，主子心情有点糟，唉，要是再来凤宅，杯盏的存货都不够主子摔的。”银杏端上了枣泥糕，再给换上新泡好的热茶，目睹了几次黑白二人的遭遇后，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滴，“二位主子方才是不是提到了幽灵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