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朕真的很意外，小明鸾真的能治好了孙妙青，看来那甄启昌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亏得他还能当上十几年的院首。”
宇玉珏说是说没想过戚明鸾会将孙妙青救过来，可这话落到戚明鸾耳朵里，怎么听都有另一层意思。
到底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娃有过于太医的医术，还是没想到戚明鸾在明明能猜到孙妙青将来会嫁给自家儿子，还会出手去救，仿佛对戚明鸾的大度有多诧异一样。
“皇上要是不相信是明鸾出手救的，那就当是陌师兄好了，没差别。”切，本小姐还巴不得跟自己没关系，而且，本小姐可没说把孙妙青给治好了，不过是救醒，救醒跟治好，还是有所差别的。
“小明鸾别不高兴嘛，朕不过是一说说，那时就小明鸾跟懿德在内室中，陌公子跟朕在外头的花厅，若说孙妙青不是你救的，难不成还是懿德救的？”
宇玉珏的心情再一次涨了几个点，前头的东林与后头的银杏突然间听到宇玉珏呵呵笑了两声，寂静的夜原本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宇玉珏的笑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所谓伴君如伴虎，戚家嫡女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荣事迹在宫里头一传十十传百版本早就翻了几翻，如今看来，好像皇上反而很喜欢戚明鸾这样独具一格的个性。
“也没差呀，反正孙姑娘就是将来的五皇子妃，就当明鸾不存在他们两个单独的独处一室好了。”你个宇玉珏，到底是在护着你儿子的名声，还是要连带着毁了本小姐的声誉，怎么想都不该是宇玉珏会做出来的事情，难不成你个宇皇现在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吗，比如说可能要谋反的宇玉筠、还有当年李代桃僵的孙皇后云云，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人家这个小娃娃啦。
“嗯？”宇玉珏并不是对戚明鸾的话表示疑问，而是前头领路的东林几个人停了下来。
“回皇上，前头就是流云殿了。”东林这么一说，戚明鸾才往前望去，越过一个个侍卫的脑袋，才隐约瞧见有宫宇瓦顶的样子，这里比想象中更要偏僻，宫灯都没多少，大概是祖母他们都睡了吧。
“嗯，那进去吧。”说罢，宇玉珏继续牵着小明鸾往前走，东林与侍卫闪过一边，擦身而过时戚明鸾分明的感受到东林大叔看着她异样的眼光。
呜呜，人家也很委屈好不好，这个宇玉珏肯定没有牵人走路的经验，提着人家的小胳膊这么一路，人家手好酸！
吱呀沉重的宫门在宇玉珏走近时从里头打了开，因为是深夜，吱呀呀的门闩声缓慢而又明显，听起来就像这座门很沉或者是铰链生了锈开起来很吃力一样。
戚明鸾只觉得奇怪，皇上要去什么地方，总有个公公什么的提前吆喝，然后会有乌央央的人出来接驾，但是现在没人去吼一嗓子，不就是人走近了，门也会开？这宫里总不会有感应自动门吧！
“皇、皇上！”直到门里出来的人影匆匆跪在宇玉珏面前，戚明鸾才明白，这只是正好赶巧了里头有人离去而已。
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穿着模样，只能听声音判断是个男的，年岁还很大，跪下来的动作跟流云殿沉重的门一样缓慢、不稳。这流云殿不是祖母跟楚婉她们暂住的地方，从哪里冒出来个老头！
“皇上，是孙阁老！”东林尽职尽责，提着灯笼赶忙上前查看，发现是孙老大人之后，诚惶诚恐的来给宇玉珏回话。
“是恩师？东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大人扶起，夜凉露重，别跪出毛病来。”宇玉珏的关心只停留在语气上，自己是什么动作都没有的，就连牵着戚明鸾的那只手都一点儿劲儿没放。
“老臣谢皇上恩典。”黑漆漆的人影晃晃悠悠的起身，站稳后微弓着身子立于前。
借着东林提着的灯笼，眼前人影渐渐看得清楚，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梳成发髻，顶着一个墨色玉冠，周身着藏蓝色衣袍，难怪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远瞧着就是黑漆漆的一团影子。
恩师？孙阁老？孙老大人？这个老头该不会是……可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来找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几息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的，沉默比寂静的夜还要让人心跳难受，宇玉珏早就没有原先一路放开的心情，而孙老大人也是微垂着头不语，夹在中间的戚明鸾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
莫非，宇玉珏说要送自己回流云殿是表面借口，实际上是想在流云殿见到孙老大人？只要孙老大人因为某种原因出现在这里，那么孙莲儿与孙蓉儿这对孪生姐妹当年的事情，就更确定了。
孙阁老、宇皇宇玉珏的启蒙恩师，从太子少师到少傅，一步步升官，坐到位高权重的丞相，就算如今退到阁老之位不再参与朝政，但是朝中官员有相当一部分都能算是他的门生。
从辈分上来说，戚明鸾该叫他一声太公，正是祖母的亲爹，却也是一个能只惦记着深宫中的大女儿，而可以几十年都不闻不问二女儿的亲爹。
“朕倒不曾想到，阁老也有这般好的兴致出来欣赏夜色，不过夜深露重，宫里湿滑，身边怎么不带个人。”
宇玉珏也不明问孙老大人是为什么在这儿，甚至就当没看见孙老大人是从流云殿里头出来。
“今日宫中发生这些事情，臣心中总惴惴不安，故而出来走走，这下刚要回去，多谢皇上关心。”被宇玉珏这么一问，孙老大人微弓着的上身弓得更低了。
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岳丈；一个是开蒙恩师，一个是从小教到大的学生。可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是一朝天子、一个是一朝老臣的前提之下，君臣之别凌驾于任何一种人情之上。
“恩师不必这般客气，朕说过多少次了，恩师年事已高，能免的规矩都免了便是。”宇玉珏略上前一步，一个虚礼扶起孙老大人。
切，戚明鸾心里一声唾弃，宇玉珏假得也太明显了，之前孙老大人跪在地上请安行礼的时候，怎么不见宇玉珏说免了规矩，现在才称呼恩师，还不是先摆足了皇帝的威严。
“这是？”孙老大人早就看见了戚明鸾，这戚家的七小姐怎么会在皇上身边，还是被皇上牵着走的！
“对了，正好有个好消息跟恩师说一声。妙青那孩子现在已经无碍，还得多谢小明鸾高明的医术。明鸾啊，这是孙阁老孙大人。”
宇玉珏无论如何就是不放开牵着戚明鸾的那只手，还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显得两个人关系有多亲密一样，越是如此，戚明鸾越是觉得这是宇玉珏刻意的要表现什么，尤其是在孙老大人面前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妙青那孩子真的没事了吗？先前那样子……那就好，能好了那就好，这下臣心里也放心了。”
被宇玉珏一提，孙老大人接着话往下说，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会治病救人有多少怀疑都不会说出来，皇上开口说是谁救的，那就是谁救的了。
对哦，那个孙妙青，还是孙老大人的孙女儿，虽说是庶出儿子生的，可这个儿子争气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果孙女儿再嫁给将来的太子，那么下一轮的皇后还是出自孙氏，孙氏一族的荣耀就会得以延续。
为了孙氏一族的荣耀么，那么四十多年前祖母的一生就是为了所谓的孙氏一族的荣耀吗。
“孙大人好。”软软弱弱的一声招呼，困意满满的口气，完全就是一个到了睡点似乎随时倒下就能睡着的小孩子。
“多谢戚小姐救了青儿，将来若有机会，孙家上下必定会报答戚小姐的恩情。”孙老大人话说得很漂亮，仿佛救了孙妙青就跟救了孙家满门一样，还孙家上下都会报答，这句话里戚明鸾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别的不说，就孙皇后一人，别说报答她了，不搅合她的生活就不错了。
“皇上，流云殿到了，祖母还等着明鸾回去呢。”背地台词是：宇玉珏！姑奶奶的小嫩手你握够了没有！
“恩恩，小明鸾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多睡一会儿，暂时中断的宫宴要到明日傍晚才继续，所以小明鸾一定要休息得饱饱的，朕还等着看小明鸾献艺的舞呢。”
宇玉珏终于的放开了握了许久的那只手，弯下腰，摸了摸戚明鸾的脑袋，再加上和婉的口气、瞬间温柔的神态，让周围一众人噼里啪啦的眼珠子掉一地。
尼玛的宇玉珏，你小样儿装够了没有，本小姐才不会相信你是真的慈爱的待人家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