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阴雨朦胧,就像天地同泣。琉翊捧着一束勿忘我,孤身一人回到了外滩,多少年了,终于有机会回来了,回到易公馆,可是她没敢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也不敢肯定,现在的易公馆到底还在不在。每年易海蓝的生日,易天齐都会难过不已,只能对着家中设置的无主神牌哭泣。
让琉翊震惊的是,她在易公馆的门口,居然发现易公馆一切如旧,连门牌名都没有更改。她正想进门,却被守门的一位老人家发现了,啊?还是以前的管家?!
“二……二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管家惊喜地开着门。
“管家,怎么……怎么你还在这里?”琉翊不解地问道。
“二少奶奶,战后易公馆曾经被日本人占据,听说后来国民军将日本兵驱逐出外滩了,易公馆便让现在的鬼面司令拿了回来,他也没有卖给其他人,只是让我们继续照看着易公馆。”管家带着琉翊缓慢地进入到了花园,一边说道。
“那……这位司令,现在住在这里?可是,怎么不见有士兵呢?”琉翊疑惑地看着管家,问道。
“司令没有住在这里,但偶尔会来这边走走。他多数是傍晚时分过来的,所以二少奶奶可以放心进来。”管家知情达理地说道。
琉翊从花园走到内厅,一路走来,竟发现家中一切如旧,丝毫未曾改变。她缓慢地走到了原来自己的房间。她将那束勿忘我,插在了易海蓝书房的桌面上。
“海蓝,这里一切如旧,却是人面全非。不过你放心,家里其他人都很好,我会帮你保护他们的。”琉翊心痛地抚摸着夕日易海蓝坐过的地方,用过的物品……
此时,却突然听到浑厚有力地脚步声,管家吓得不轻,连忙让琉翊躲起来,他去应付。
“司……司令!”管家恭敬地行礼。
这位司令十分冷漠,只是挥了挥手势,示意大家都出去。可是当他看到书桌上的勿忘我时,突然愣了一下,他嘶哑地声音问道:“这花……”
管家连忙打圆场解释道:“是下人们给换上的,见司令常来看书,有点鲜花会比较神清气爽!”
“下去吧。”司令并不相信这个话,但他没有追问下去。他心想:勿忘我?!下人们怎会认识这个花?即便是放点鲜花,也最多是放些常见的百合什么的。难道说……?!
他想到这里,突然四周查看,可是没发现有什么人。他心想,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琉翊紧张地躲在了衣物间,谁知她挪动了一下身体,从衣柜上掉下来一个盒子,差点砸到了她的头,这时,司令却在她的面前帮她接住了这个盒子。
她抬头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司令,他的脸,明显有一片烧伤的疤痕,留海挡了一部分,他戴着棕色眼镜,显然是也为了挡住部分疤痕,他的手上,脖子上,也有烧伤的疤痕。她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样可怕的创伤?
那个司令看到她,连忙转过身去,用嘶哑地声音问道:“你是谁?在干什么?”
“很抱歉,打扰了。我是原来这家里的二少奶奶,今天,是我丈夫的生日,我只想来看看他。现在易公馆已经不是昔日的易公馆了,我冒昧闯入,非常抱歉。”琉翊轻轻地鞠了一躬。
“你可以走了。”司令冷漠地说道。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可以带走我丈夫曾经最爱的几本书吗?至少,还能有点什么,能留在我的身边。”琉翊忍住伤心的眼泪说道。
“逝者已逝,何必继续纠缠不清。这些书,对我来说很有用,不能让你拿走。你走吧。”这位司令至始至终都如冰山般冷漠。
“不,我不走。请问司令,要如何才能将我丈夫的书给我呢?请您提出条件。”琉翊毫不畏惧地说道。
“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些呢?何不放开一切,重新开始?既然无法重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位司令哽咽了下喉咙,然后冷静地说道。
“有的人,有些事,是永远都无法放开的。已经深深地活在了我的心里,即便是天人永隔,也磨灭不了。”琉翊深情地看着手中的书本说道。
突然,外面狂风暴雨,天地连成黑霾,司令便松口说道:“今夜,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等风雨过后,再离开。”
“谢谢。”琉翊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激动。
夜里,她似乎听到了很可怕的呻吟声,她鼓起勇气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她看到司令泡在一个药浴池子里,一脸痛苦的表情,不断咬紧牙关在呻吟。
“二少奶奶?!”管家拿着睡衣正要送进去房间,看到门外的琉翊吓了一跳。
“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啊?”琉翊惊讶地问道。
“二少奶奶有所不知,据说这个司令多次死里逃生,落下了一身的伤痕,每隔几天就要泡一次药浴,否则身上的伤痕就会疼痛难忍。”管家的一番话,让琉翊顿时对这个冷漠如霜的人泛起了一丝怜悯。
换上了衣服,司令躺在床上在看书,让大家都出去。琉翊在门缝里看着这个坚强而又麻木的人,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会一阵酸楚。他看书的神情和动作,为何如此熟悉?琉翊看得入神了,这时,司令突然扔开了书,痛苦地抱着头呻吟,而四下无人,他艰难地想要下床翻找什么,剧烈的疼痛让他大汗淋漓。
琉翊连忙走进了房间,扶着他先坐回到床上,但被他一手推开,他发疯似地撞到了周围的物件,琉翊无可奈何,只能抱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停下来。奇迹般的,琉翊紧紧抱住后,他停了下来,然后他颤抖地说道:“止……止痛药……”
琉翊立即翻找着抽屉,终于找到了止痛药,倒了一杯水,让他服下。过了一会,他的疼痛舒缓了不少,也不再气喘吁吁了。
“怎么会如此疼痛?”琉翊好奇地问道。
“我的脑袋里有细小的碎片,时不时发作,习惯了。”司令冷静地说道。
“司令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可是走了几步,琉翊忍不住回头看着这个充满传奇故事的人,于是说了一句:“司令既然有如此痛哭,日后最好随行带上军医和夫人,以策安全为上。”
“我的夫人……”司令突然深情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哽咽了一下,接着冷漠地说道:“我这张脸,这世间恐怕没有女人敢靠近。”
“爱情无关容貌,况且司令您的脸其实并不可怕,也许真正让您难以释怀的是造成这张脸的痛哭经历罢了。”琉翊一语中的。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天亮后,让副官送你回去。”司令又回复了冷漠,也许说到了创伤的过去,触动了他的心灵。
琉翊便也不多说了,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可是这一切,她感觉为何这般熟悉呢?但……不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声线,分明不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