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法正脸色一变，双目迸射出火辣辣的恨光言道：“数日前，我听闻皇叔援军赶至，又想己军败了一场，势已极也，故而我劝马超不要再做无谓牺牲，献城而降，以保全诸军性命！”
“可却无料到，马超不识抬举，一心要与皇叔死扛到底，我更被他于众将之前，无端毒打，不胜忿恨，想我一片苦心，却遭此毒打，实难泄恨，常闻皇叔礼贤下士，故而欲来投之，未知皇叔肯容纳否？”
刘备见法正说得怒火汹腾，甚是真切，但刘备却不轻信，当下嘴角一翘，冷眼望着法正，就好似在看一戏子做戏。
法正见刘备冷笑不答，自知难以蒙得过刘备，当下一凝神慨然而道：“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盖受刘氏厚恩，本不当心怀二心，但如今西川之权，尽落马超之手！”
“此人奸诈阴险，城府极深，一得重权，便排除异己，对我等西川旧臣连连刁难，又以其麾下爪牙分拨我等权力，如今我西川旧臣无不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眼下大难当头，马超不知团结，反乱于内局，是为兵家之大忌也，再以今日势局论之，连番恶战之后，我军败多胜少，十余万兵马只剩下万余！”
“而皇叔麾下虎狼之师，却尚有数万兵力，两家兵力悬殊，更莫说此下我军人心不稳，军心动荡，西川将吏之中，多有俊杰之士，皆知事不可为，有意投诚！”
“奈何马超不知好歹，自负其能，欲以卵敌石，兼之擅作威福，纵容其爪牙压制我等旧臣，我无端为其折辱，心实恨之，伏闻皇叔虚怀纳士，正愿为之内应！”
“待皇叔大军杀至关下，正当率领西川俊杰，夺取城门献予皇叔，以图建功雪耻，还望皇叔万勿见疑，错失大事！”
法正字字铮铮，厉声而喝，说得颇有声势，喝毕，就在席上叩首而拜，刘备脸色凝重，一双枭目眯成一条锐利迫人的细线，死死地盯着法正。
法正低头望地，似乎不敢与刘备对视，帐内气氛刹时变得死寂起来，猝然间，刘备咧嘴朗然笑起，“哈哈哈哈，好！好！好！”
法正听得刘备连声叫好，还以为刘备中计，脸色正涌现几分喜色，‘嘭’的一声暴响，刘备猝然脸色又变，拍案张目大怒喝斥道：“好一个‘苦肉计’，法孝直，你与马超一唱一和，做戏来蒙我，就中取事，这等拙计我岂看不出来耶？”
刘备喝毕，便教左右入帐将其擒住，左右将法正簇下，法正却面不改色，仰天大笑而出。
刘备眉头一皱，忽然喝住兵士，望着法正的背影冷声问道：“法孝直，你的奸计已被我识破，如今你为阶下囚，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间，你怎敢在此哂笑？”
法正徐徐转过身来，笑声不止，手指自身而道：“皇叔息怒，我非笑你，只是在笑某鼠目寸光，不识人耳！”
刘备见法正尚且做戏，戏谑一笑，眉头一跳问道：“哦？你又如何不识人？”
法正脸色一寒，笑容即止，闭起双眸，忿然喝道：“皇叔竟不信我所言，以为我是那奸诈鼠辈，杀便杀，又何必多此一问，若我法孝直皱半个眉头，就不是男儿之身！”
“只可惜我西川俊杰，皆望能以投于皇叔麾下，以建不世功业，眼下却要被奸人蒙蔽，无辜牺牲！”
刘备面色微微一变，心里忽然迟疑下来，如今他寨内唯有不足三万兵马，这等兵力若要强攻羊渠城，纵使攻破，亦难剩过半人马。
即时若要稳住西川局势，只有万余兵马，可谓是孤掌难鸣，相形见拙，到时只怕稍有不慎，反而成了他人嫁衣。
但若是法正当真并未使诈，他不但可保存兵力，在西川一众臣子辅佐下，他亦可迅速稳定西川局势。
想到此处，刘备不禁有些心动，眯了眯枭目，凝声问道：“法孝直，你不必在此故弄玄虚，某于乱世磨练多年，深知奸伪之道，你这条计，只好瞒别人，却瞒不得我！”
法正愕然而笑，朗声而道：“皇叔乃世之雄主，割据荆州，威震天下，正焉敢冒犯尊威，只是不知皇叔哪里看出我在施得奸计？”
刘备听言，神色一凝，沉默一阵，忽然手指法正之身，冷声而道：“好！我便说出你那破绽，教你死而无怨，你与马贼竟是做戏，身上伤势，只是虚打，我看你身上只是轻伤，倘若果真受其毒打，身上定是皮开肉烂，你可敢脱衣与我一视？”
法正听言，脸上涌起屈辱之色，好似十分失望般摇头而道：“皇叔实令人心寒！！！”
“莫要做戏，可敢一脱？”
法正怒火一起，忿然挣扎开来，立即脱开上衣，转身与刘备相视，刘备见其脊背，血痕交接，淤血青紫，在法正身后的两员西川兵士用余光看得，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连变。
刘备看得实在，心里信了几分，但还不敢就此确认，又厉声喝道：“哼！就算如此，你定是猜得我心性谨慎，早有料及，故而不惜受痛而作，我又问你，你既是真心投诚，刚才如何不明约几时？你今有何理说？”
法正听罢，洒然大笑，言语带着讽刺之意，手指刘备冷声喝道：“哈哈哈，刘玄德，亏你敢自夸深知奸伪之道，我真心来降，你却百般刁难，忠奸不分，实乃自绝天下贤士进身之道，莫说取之西川，便是荆州你也守之不住，他日必会颠沛流离，成丧家之犬！”
刘备被法正这般指骂，脸色猝寒，怒极而笑道：“好！法孝直，你身为他人阶下囚，却有这般胆识，我便与你辩之一辩，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且说我哪般不是？”
“哼！皇叔无待贤之礼，我何必多言，但有死而尔！”法正却是高傲地冷声一哼，一副无惧赴死的气节。
刘备随即笑得更为灿烂，放低声量，柔声而道：“好！此处确是我过，法孝直，你且直言，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我刘玄德向来都是以理服人，倘若你说得有理，我自然敬服，自会好生与你赔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