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是想笑,心想这是哪门子的比艺大赛,根本是那白孟儒的挑媳妇儿大赛嘛。
台下的一众小姐们见胡小姐一展风姿便也受到了鼓舞,一一上台去了。其中也不乏抚琴作舞之人,只是与那阮胡二位相比便是相形见绌。几番展示下来,台下的人也觉得有些无趣,这时一位虬髯大汉突然翻身而上,众人又都来了兴趣,看了这么多姑娘唱歌跳舞吟诗作画,此刻却来了一位大汉,不知会有何表现。
白孟儒此时也离开了位子,摇着扇子走到二楼的栏杆前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这大汉一伸腿将那倒地的长凳踩在脚下,脚尖轻轻一动那长凳已翻转过来,虬髯大汉转身坐下,一手撑于翘在长凳上的腿上,一手探入怀中似乎是要摸索着什么。众人看他好一副架势,期待不已。大汉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却是一些针线和绣花样子,众人正是疑惑不解,可那大汉竟然翘起兰花指绣起了花来。
“哈哈,好一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女儿家的针线活都手到擒来啊,果然是奇思妙想,可是这位大哥即便是为了取胜这心胸也太开阔了些,哈哈哈。”少年在台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这汉子的才艺吗?”“哈哈,真是笑掉人的大牙啊!”众人算是明白了这大汉在搞什么名堂,台下哄然大笑。
那大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还是没有下手中的活计,台下众人还是笑着。不一会功夫这大汉便咬断了丝线,将那所绣的帕子举起向众人展示。那帕子上绣着一团红色一团黄色,可就是分不清到底是何物。
“这到底是什么啊?你看出来了吗?”台下不知哪家的丫鬟拽着旁边的丫鬟的袖子问道。“哎呀,这……实在是看不出来啊。”那旁边的丫鬟答道。
那虬髯大汉见台下众人发问,便喝道:“这是俺绣的一只红蝴蝶,一只黄蝴蝶。”
“哈哈,他说那是蝴蝶,我怎么看都是两团子线而已吗,哈哈。”先前发问的丫鬟已笑倒在身旁的那丫鬟怀里。
大汉听了这话,脸上又是红了一阵,直直站在台上尴尬不已。
白孟儒说道:“这位壮士虽然心思奇巧,今日比艺大赛虽然以‘奇’为胜,但不离一个‘艺’字,您这般技艺怕是不能服众。”他那俊脸之上满是笑容却不是台下众人的讥讽嘲弄之笑,话语里也透着一番真诚。
“俺不管,这壶俺就要了!”那大汉怒发冲冠,将那帕子重摔在地,又翻身而下去夺那柳溪壶。小棋见状,急急地将柳溪壶护在怀中,可那瘦弱的小棋怎是魁梧大汉的对手。只见大汉单手就把小棋提了起来,可那小棋仍是蜷着身子不肯放手。众人见状都吓得不轻,尤其是那些小姐之中已有人吓得啼哭了起来。这时几个小厮齐齐过来想要制住那大汉。
大汉却力大如牛,几个人也动不了他一分。大汉更是气急败坏将那小棋往堂中的地上一扔,小棋吃痛柳溪壶脱了手。
眼见那壶就要着地摔碎,此时,自堂中的横梁之上却飞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眨眼之间就将柳溪壶握在手中。只见那黑衣青年倒立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握壶,突然一个翻身落在那大汉面前,大汉怒气冲冲一拳挥来,却叫那黑衣青年轻轻一避,大汉的拳头落了空。不知何时,黑影已闪到大汉身后,拿起桌上一只小小的茶杯朝那大汉的膝盖掷去,大汉瞬间腿一弯单膝跪地,正欲转身攻去,一支竹筷却已经抵住了脖子。
“动即死。”那黑衣青年冷冷说道。这青年身着一身的黑衣,脚蹬一双黑靴,黒靴上绣着金色暗花,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束着,身后背着一把剑。面容冷峻但也难掩英俊,双眉如刀,锐利的双目透着寒意。那声音更是令人惊惧,三个字就足以叫人胆战心寒,
俊是挺俊,可惜凶了点,少年想到。
那大汉如突然掩面大哭:“俺燕老五真是愧为七尺男儿啊!”
白孟儒早已下了楼来,走近前来竟然拉起了那黑衣青年的手,将那竹筷从他手中抽去放回筷架上,对那青年嗔怪道:“龙兄,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我这里动武。”那青年却不回他的话,只将手中的柳溪壶往白孟儒手中一塞就双手抱臂走出了雅茗居。白孟儒对着那黑色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龙峤啊龙峤……”
眼前的燕老五仍是大哭着,众人围着他又悻悻不敢上前。白孟儒却走到燕老五身前,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燕壮士今日出此下策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燕老五本就鼻涕眼泪横流,听他此言眼泪更是刷刷往下流:“实不相瞒,俺燕老五空有一身力气却没半点本事,连为俺娘子送一份生辰贺礼却连银子都凑不够,所以今日才在此胡闹,真是对不住白公子啊。”
没想到这莽撞的大汉居然还是如此重情之人,为自己的娘子这般失颜面的事都能做。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像他这样呵护自己的娘子呢。想到这里,少年觉得这大汉倒是可爱。
白孟儒听了大汉这一番哭诉,来回踱了几步便定了下来,折扇轻敲手心,转而走到那案几前,拿起笔来边写边说道:“燕壮士爱妻知心日月可鉴,只是来错了地方,我江北镖局今日正广招贤才,燕壮士这般身手做个一等镖师也是绰绰有余。”语毕,便拿起那纸笺交予燕老五:“这是我的亲笔,你拿去江北镖局定能留下,今后万万不要再做这些糊涂事。”
燕老五双手颤抖,接过那信,满脸愧怍,竟双手抱拳单膝一跪向白孟儒一拜:“白公子高义,俺燕老五今生今世都愿为白公子效犬马之劳!”
白孟儒再次扶起了燕老五:“燕壮士言重了,你我都是平凡之人,莫要说些犬马之劳的话,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此刻,少年真正是对这白马公子刮目相看,如此容人之量这般的心地倒比他那幅好看的皮囊更俘获人心吧。
“燕老五!你尽给我丢人现眼!”一声怒吼传来,那雅茗居的大门口正站着一妇人,只见她双手叉腰,袖口卷到小臂,气势汹汹。那燕老五直起身来,脸上是一丝惧怕:“娘子,你怎么来了?”“我不来你岂不是要翻了天。”那妇人已冲到堂中,揪起燕老五的耳朵就往外拽。“痛痛痛,娘子,我再也不敢了。”这燕老五像是只被提溜着的小鸡随他娘子出了门去,这真是刚才那几人都拉不住的野兽燕老五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被闹得天翻地覆的雅茗居已被收拾地焕然一新,外头日薄西山,雅茗居已点起了灯烛,众人重新落座。白孟儒站在台上向众人赔礼:“今日对不住,吓着各位了,我想今日天色已晚,应该没有哪位想要上台了吧,那……”
“慢着,还有我。”白孟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少年打断,那少年对白孟儒勾了勾手指,白孟儒指着自己似乎在发问,那少年点点头,白孟儒便退下台去,少年与他附耳说了几句,不一会雅茗居内的灯烛却都灭了。
台下的众人一时间又慌了神,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早知道刚刚就该不趟浑水早点回家吃了晚饭也是好的。
“啪!”抚尺一响,“诸位莫慌!”一声雄浑的男声传来,有几处灯烛已亮了起来,只见勾栏上置了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一人影。
“哒哒,哒哒。”自屏风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起初只是几匹马踏地发出的声音,渐渐地马蹄声变成巨响像是成千上万的骏马奔来还夹杂着骑马之人的驭马之声,突然这千军万马之声戛然而止。只听刚才那雄浑的男声:“夏国贼人,出来受死。”只听得一声呼啸之声,似是远处一支箭矢射来。“咔”似是箭矢被砍断之声,耳听得马儿嘶鸣,那雄浑之声传来:“将士们,此刻便是你们保家卫国之际,杀光这些来犯的夏国狗贼!”“冲啊!冲啊!”将士们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瞬间,刀枪碰撞盾牌之声,战场喧天战鼓之声,狂风扬起风沙之声,战马来回奔腾之声,死伤将士倒地之声,头颅滚地热血喷洒之声,凡是战场应有之声,声声传入耳来。坐下的众人无不是吓得满头冷汗,双腿颤抖,几欲逃离这惨烈的战场。
“啪!”又听得抚尺一声,堂中的灯烛全都亮了起来,外头已是月上柳梢头,雅茗居内灯火通明亮堂一片。众人此时屏气敛声看着那勾栏屏风后的人影,两名小厮撤走了屏风,只见那少年斜坐于一椅,一手置于抚尺之上,一手以指轻敲案几,脸上是玩味的笑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台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满座的人像是被施了法术定在原地。
坐下传来一阵掌声,白孟儒鼓着掌走上勾栏:“听闻世间有擅口技者,白某也曾有幸见识过一二,却从未见过小兄弟这般登堂入室之人,奇哉奇哉!”
少年从椅子上一窜而起,嘿嘿一笑,学着白孟儒抱拳施礼那番:“白马公子过誉过誉。”
这时台下众人才如梦初醒,啧啧称奇,满堂喝彩之声,鼓掌之声不绝于耳。
二楼一位小厮手拿一纸急急跑下楼来递给白孟儒,白孟儒看了微微一笑:“今日之赛结果显而易见,便是这位小兄弟胜了。”说着,白孟儒已取来柳溪壶交予少年,少年随意接过揣入怀中。众人又是一番喝彩之声:“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可只有一人愤懑不平,摔门而去,可又有谁去理会这落败的阮红菱呢。
雅茗居比艺大赛落下帷幕,众人已经散去各回各家吃晚饭去了。
少年一边把玩着那柳溪壶一边往城西走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少年一抬眼,只见一匹白青马傲然立于面前,那马上之人白衣胜雪,容颜俊秀,银月清辉之下更显气韵。
好一幅月下仙人的美景啊,少年想到。
那时的少年却不知,只此惊鸿一瞥,此生却再也挪不开眼了。
白孟儒翻身下马来到身前:“小兄弟,今日有缘得见,不知能否有幸思玄楼共饮一杯?”
少年还沉醉其中未能回神,一言不发。
“小兄弟?”
“啊,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啊?”少年回过神来,白皙的面颊上飞起两片红云。
“在下刚才说,能否邀小兄弟思玄楼共饮一杯。”白孟儒慢慢说道,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喝酒啊,我酒量浅,就算了吧。”少年想到姐姐一定还等着自己用晚饭呢,便推辞道。
“不喝酒,请小兄弟赏光尝尝我思玄楼的菜色也是好的。”白孟儒极力邀请。
菜色,有白吃不吃那太不是我池思旷的作风了,于是少年问道:“可有蜜汁乳鸽?”
“我思玄楼最出名的菜便是蜜汁乳鸽。”
“可有桂花莲藕?”
“有!”
“那如意羮呢?”
“有,只要是小兄弟想吃的菜,即便思玄楼没有我也定会为小兄弟寻来。”
“那便走吧,这思玄楼在哪?”少年见白孟儒如此诚意相邀便也允了他,何况犯不着和蜜汁乳鸽、桂花莲藕、如意羮过不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