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册封玉绮娅为豫亲王福晋的圣旨下来了,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圣旨下来的第三天,内务府就派了教引嬷嬷来教导玉绮娅皇家规矩和禁忌事宜。
八旗女子没有汉族那种严酷的贞节观念,虽然不愿意嫁给多铎,但玉绮娅也不会去投河上吊,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想到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多岁,又妻妾成群风流成性的男人,她就感到生不如死,背着人偷偷哭过多次。
这日,塔尔布来到玉绮娅房里,拿出一封信:“妹妹,这是吉勒托我带给你的。”
玉绮娅愣住了,犹豫着要不要去接这封信。她和表哥吉勒自幼定亲,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她对吉勒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更何况她即将成为豫亲王的福晋。
塔尔布柔声道:“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妥,但他对你一片痴情,我和他情同手足,实在不忍心拒绝。”
玉绮娅心有不忍,接过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汉字端端正正地写着:“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玉绮娅心中一痛,潸然泪下:“三哥,请你代我转告吉勒表哥,我和他今生无缘,请他忘了我吧……”
塔尔布凝视着她:“妹妹,吉勒想见你一面,他说等你出嫁之后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玉绮娅含泪摇头:“相见不如不见,这样对我对他都好。”
塔尔布点点头:“好,你的话我自会转告他。”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玉绮娅的嫁妆在父母的精心操办下倶已备齐。因着祖制上有规定,皇后陪嫁为二百四十抬,亲王福晋为一百二十八抬,因此玉绮娅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被爱女心切的富察氏塞得又紧又满。尽管如此,富察氏仍嫌不够,可她能做得都已经做了。
出嫁前夜,富察氏来到玉绮娅房里,和女儿说了一些男女之事:“你明天晚上别害怕,千万别哭,要不然王爷以为你是不愿意嫁给他,会生气的……”
玉绮娅却是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害怕,依偎在母亲怀里伤心地哭泣:“额娘,我好害怕,我不嫁了……”
“傻孩子,别害怕,做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
富察氏爱抚着女儿的秀发,潸然泪下:“王府里规矩大,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你要处处当心,事事留意,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别被人给算计暗害了。”
玉绮娅泣不成声:“额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富察氏不住地抹着眼泪:“听说豫王府里有名份的侧福晋、庶福晋就有十多个,没名没份的姬妾、通房丫头更是不计其数。你可千万要看开一点,不要因为这个和王爷闹……”
“女儿知道了。”玉绮娅含泪点头,多铎愿意宠谁就宠谁,她才懒得管,最好他日日都留在别人房里,免得自己被他折腾。
“你要好好侍候王爷,只有得到王爷的宠爱,生下子嗣,你在王府里才能有好日子过,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玉绮娅泪流满面:“女儿明白。”
富察氏又叮嘱了玉绮娅几句,见天色不早了,就让她早些歇息,自己回房去了。
这一夜,玉绮娅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头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她毫无新嫁娘的喜悦和期待,有的只是紧张、悲哀、担忧和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要出嫁,而是去送死……
天刚亮,玉绮娅就被叫起来沐浴更衣,由四位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全福太太”给她梳妆打扮。
玉绮娅头戴吉冠,身穿亲王福晋的吉服,在全福太太的陪同下来到大厅里。
衍达尔汉和富察氏端坐在上,玉绮娅跪在父母面前恭敬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向父母敬茶:“阿玛额娘,女儿不孝,从今往后再不能承欢膝下,还望二老保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
衍达尔汉接过茶盅,凝视着玉绮娅依依不舍地道:“女儿,进了王府,可不能像在家里那样任性了,你要好好服侍王爷,别想着阿玛和额娘。”
玉绮娅潸然泪下:“女儿谨遵阿玛教诲。”
富察氏上前,含泪扶起玉绮娅,用丝帕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玉儿,王府不比在家里,为人处世一定要小心谨慎,阿玛额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富察氏说着就哽咽了,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
玉绮娅还没来得及与兄嫂话别,就听外头来报:“老爷夫人,豫亲王来迎亲了。”
富察氏喜出望外,不禁破涕为笑:“豫亲王果然看重你,竟然亲自来了。”玉绮娅是继福晋,多铎原本不必亲自来接轿,请使节代迎即可。
富察氏亲自为女儿盖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全福太太笑容满面:“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花轿吧。”
满洲风俗,新娘不能自己走上花轿,须由兄长或是叔叔背上花轿。在爆竹声和喜乐声中,玉绮娅被大哥背上了花轿,全福太太将一只苹果和一柄玉如意塞到她手里。
一路上唢呐高奏,鼓乐喧天,四名全福太太扶轿而行,很快就到了豫王府。
新娘下轿之前,新郎要虚射花轿三箭,用来驱邪避妖。三箭射完,一位全福太太上前掀起轿帘,扶着玉绮娅小心翼翼地走下喜轿。另一位全福太太接过玉绮娅手中的苹果和玉如意,然后将一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花瓶(俗称宝瓶)放在她手中,寓意平平安安,五谷丰登。
地上铺着红毡,玉绮娅在左右两名全福太太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迈过马鞍。只听全福太太高声道:“请新郎揭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多铎用秤杆将玉绮娅的盖头揭开,然后高高地抛到屋顶上去,寓意着一桩称心如意的婚姻就这样上达天神了。
“新娘子真是绝色美人啊!”
“简直是天仙下凡!”
在场的宾客们惊艳于新娘的容貌,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玉绮娅偷偷抬头看了多铎一眼,不禁粉面羞红,芳心乱跳。身穿吉服蟒袍,顶戴花翎齐全的多铎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拜过天地,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分男左女右坐下,全福太太把新郎的右衣襟压在新娘的左衣襟上。
多铎凝视着端坐在身旁的玉绮娅,几个月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宛如从天而降的仙女,冰肌玉骨,吐气如兰,一丝一毫都不沾染人间烟尘。玉绮娅羞怯地低着头,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多铎灼热的目光。
喝过合卺酒,吃过喜面,全福太太送上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玉绮娅咬了一口,全福太太问:“生不生?”
“生。”玉绮娅红着脸回答。
然后四位全福太太将花生、桂圆、莲子、红枣、栗子等吉庆物撒向帐中,祝福新婚夫妇早生贵子。
新房外,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萨满太太用满语高声唱起《合婚歌》,并将酒和食物抛向空中祭告上天,祝愿新郎新娘合合美美,祝愿整个家族兴旺延绵。
紧接着婚宴开始,新郎离开新房到宴席上“拜席”,答谢亲友。新娘则留在洞房里,由丫头仆妇们侍候她梳洗更衣。
摘下吉冠,脱下厚重的吉服,玉绮娅换上一件崭新的红色常服,满头青丝梳成满洲已婚妇女常梳的“两把头”,鬓边簪着一朵大红色的绢花。
新房里布置得富丽堂皇,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案桌上燃着龙凤双烛。喜炕上挂着百子帐,放着鸳鸯枕,铺着龙凤被,被子的四角各压着一柄玉如意。
新房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新娘在新房里“坐帐”。
玉绮娅盘膝坐在炕上,又累又怕,她昨晚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可坐帐的规矩是,她不能动也不能睡。她更对未来的生活感到恐惧,她觉得自己没过几年就会被风流成性的豫亲王给蹂躏死或是被多铎的众多妻妾给折磨死。
也不知熬了多久,就在玉绮娅累得快要一头栽倒在炕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新房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太监扶着酩酊大醉的多铎进来。
太监们把多铎扶到炕上躺下,恭敬地对玉绮娅道:“请王爷、福晋早些安歇,奴才们告退。”
新房里只剩下多铎和玉绮娅两人,玉绮娅看着醉倒在炕上的多铎,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自己今晚可以躲过去……
正想着,多铎忽然起身将她一拥入怀,又在她的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玉绮娅吓了一跳,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多铎的怀抱:“王爷,您不是醉了吗?”
多铎闻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馨香,一脸坏笑:“本王哪有这么容易醉倒?本王要是不装醉,外面那些客人怎肯善罢甘休呢?”
多铎看着她娇羞的脸庞,凑近她粉妆玉琢的小耳朵暧昧地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本王怎么忍心让福晋独守空房呢?”
说着就动手去解她旗袍上的盘扣,玉绮娅吓得拦住他的手:“王爷……”
“怎么了?”多铎用爱欲交织的眼神看着她。
玉绮娅低着头不敢看多铎:“王爷,我今天很累了,想早点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她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多铎有些惊讶,却并未生气,他不忍心勉强她,柔声道:“也是,你今天恐怕累坏了吧?我们早点睡吧。”
玉绮娅确实很累了,一躺到炕上就睡着了。多铎凝视着她沉静娇美的睡颜,竟觉得心满意足,搂着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