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顺治四年。
春暖花开,后花园里姹紫嫣红,只见牡丹初绽,海棠醉日,芍药迎风,一双双彩蝶穿舞花丛,一声声鸟鸣宛转枝头,绿芊芊芳草,碧丝丝柳条。
花丛中传来阵阵娇笑声,一位妙龄少女正在放风筝,身后跟着二个侍女。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云鬓上簪着一枚翡翠珍珠凤钗,身穿桃红撒花锦缎旗袍,脖子上围了一条月牙白纹绣蝴蝶领巾,脚踏一双精美的旗鞋。
突然,线断了,风筝迅速往下掉落。那少女一惊,忙跟着断线的风筝跑去,却见迎面走来一群人,风筝飞到其中一名男子面前。那男子伸手接住,只见他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身穿宝蓝色的箭袖蟒袍,身旁的人都众星拱月似地围着他。
那少女来不及回避,又见父亲衍达尔汉陪在此人身旁,衍达尔汉正色道:“玉儿,快来见过豫亲王。”
豫亲王多铎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十五子,大妃阿巴亥所生,是先帝皇太极的异母弟。多铎智勇双全,能征善战,为大清入主中原立下汗马功劳,被加封为辅政叔德豫亲王,地位仅次于他的同母兄长——摄政王多尔衮。
“给豫亲王请安。”那少女慌忙走到多铎面前行礼。
她一走近,多铎就闻到一股淡雅的馨香,她那柔美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轻轻拨动着听者的心弦,她行礼的动作舒缓而优雅,显示出贵族女子良好的教养。
衍达尔汉陪笑道:“王爷,让您见笑了,这是小女玉绮娅。”
“起来吧。”多铎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玉绮娅。
眼前的少女冰肌雪肤,艳若桃李,尤其是她那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都有着说不出的风韵,任何人看到她的这双眸子都会被深深地吸引住,而她眸子里不时流露出的稚气更会令人心生无限的怜爱。她脂粉不施,清纯脱俗,美艳得不可方物,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多铎不由得怦然心动,他有过很多女人,满洲的,蒙古的,朝鲜的,汉族的,可他从未对她们动过真情,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供他寻欢作乐,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可玉绮娅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不同,玉绮娅的美不仅在于她出众的容貌,更在于她那高贵典雅的风度和超凡脱俗的气质。满蒙美女,江南佳丽,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
玉绮娅见多铎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粉面泛红,宛如桃花盛开了一般,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秀色可餐。
衍达尔汉见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轻声唤道:“王爷。”
多铎如梦初醒,将风筝递给玉绮娅,柔声问:“这是你的风筝?”
“是的,多谢王爷。”玉绮娅含羞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接过风筝。多铎见她手如柔荑,指如青葱,柔若无骨,不禁愈发心动。
衍达尔汉隐隐感到不安,恭敬地道:“王爷,花厅里已备下茶点,还请王爷移步。”
花厅里,多铎喝了一口奶茶,看似颇为随意地问:“衍达尔汉,真没想到你的女儿如此美貌,她许配人家了吗?”
衍达尔汉心中忐忑,陪笑道:“回王爷的话,小女自幼就与贱内娘家的侄子富察吉勒定了亲。”
“哦?已经定亲了。”多铎剑眉微挑,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亲事退了吧,本王要娶你女儿当继福晋。”
衍达尔汉大吃一惊,手里捧着的茶盏险些打翻,茶水溅了他一手:“王爷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份,可小女的亲事早就定下了,聘礼也收了,怎么能无故退亲呢?”
多铎冷冷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两道冰冷的利刃:“怎么你不愿意?你最好搞清楚,本王不是要纳你女儿为侍妾,也不是侧福晋,而是明媒正娶做本王的继室,豫王府的大福晋,你还不满意?你是看不起本王吗?”
“下官不敢,是小女配不上王爷。”衍达尔汉慌忙将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小女自幼娇生惯养,被下官和贱内给宠坏了,她又体弱多病,怕不能让王爷满意,更何况小女早就定了亲……”
多铎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丝怒意,起身踱到衍达尔汉面前冷笑道:“定了亲又如何?只要是本王看上的女人,哪怕她已经嫁了人,本王也照样能把她弄到手。衍达尔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衍达尔汉心惊胆颤,满头冷汗,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多铎曾经看上大学士范文程新娶的继室,竟然把她抢到豫王府,最后还是摄政王多尔衮出面解决了此事。
“本王限你在三日之内去和富察家退亲,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多铎说罢,转身离去。
走出大门,翻身上马,多铎忽然想到什么,对身旁的头等侍卫阿里达道:“你派几个人在暗中监视这个宅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本王禀报。”
“奴才遵命。”阿里达恭敬地道。
多铎一走,衍达尔汉急忙回到内院与妻子富察氏商量此事。富察氏美丽端庄,温柔贤惠,与衍达尔汉鹣鲽情深,夫妻俩共同育有三子一女。玉绮娅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孩子,自幼倍受父母宠爱。
汉人重男轻女,但满人不同,满人重视儿子,也同样宠爱女儿。满洲女子不缠足、能见客、能上街、会骑马,在娘家都是父母疼爱、兄嫂谦让、奴婢害怕的“姑奶奶”。
玉绮娅从小就被父母如珠如宝地娇养着,七岁起还请了先生教她满文汉语、琴棋书画,在满蒙女子中最是出挑。
“什么?豫亲王要娶玉儿?”富察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震惊地望着丈夫:“听说豫亲王风流成性,王府里妻妾无数,玉儿那么娇弱,若是嫁过去挨了欺负,受了冷落可怎么办?更何况她早就和吉勒定了亲……”
富察氏泪流满面,遍体透寒,仿佛看到了女儿在豫王府被欺负到惨不忍睹的样子。
衍达尔汉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夫人,你也不想想豫亲王是什么人?我们家能得罪他吗?他哥哥多尔衮权倾天下,连皇上和太后都要让他三分。得罪了豫亲王,我们全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富察氏伤心欲绝,泣不成声,衍达尔汉坐在炕上不停地抽着水烟。
沉默了许久,富察氏忽然擦干眼泪对丈夫道:“我想到一个法子,把玉儿送回盛京老家去避一避。豫亲王若是问起来,我们就说玉儿旧疾复发,回老家去养病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豫亲王也就把她给忘了,到时候我们再把玉儿接回来,让她和吉勒成亲,你看这样好不好?”
衍达尔汉的父母和兄嫂都留在盛京没有入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叹气道:“也就只能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