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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灾

夜,静悄悄。

山谷巍然向南,听不到一丝虫鸣鸟叫。

蓦然,一阵短暂而急促的鸣声响过,“窸窸窣窣”物体穿行在林间的声音,或夹杂一缕呼吸……

圣苏瓦山,博兰堡。

伴山而建的堡垒正是仅用半世纪便强势崛起的博兰家族所在,山门前高耸的自由之神雕像微微张开双臂,盘踞半座山的博兰堡在夜色里依稀分辨得出巨大的规模。

城堡上银白色的锦旗随着山风微微起舞,白色玄武岩构成的巨大圆形拱顶反射着漫天星光,显得十足的宏伟。

“兰斗,我看见你又在打瞌睡了。”圆形拱顶下左边的守卫嘴角轻轻动了动,身体却站的笔直。

“蠢龙,你再唧唧歪歪小心我给队长报告你上次赌钱。”右边的守卫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左边,很显然这种对话方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博兰家族外围的成员统一用兰作为姓氏,而今天负责外围守卫的就是两个从小关系不错的外围族员。

“嘿嘿,我说兰斗,听说最近族长招集了不少战斗人员回到博兰堡,难道要火并了?”

“蠢龙,什么叫火并?说的我们好像是小打小闹的毛贼”叫兰斗的守卫不屑的回答,“你就不明白富可敌国会招人嫉妒吗?”

“嘿,你多知道一点小道消息还得瑟,哼!”兰龙无所谓的耸耸肩,自言自语道:“现在这个点好像到了暗哨回报消息的时候了吧?”

“看时间是差不多了,但是怎么都没闪光信号,人也没来。”兰斗抬起头看了看山门空旷地前黑黝黝的林间。

“今天好像是兰飞那一帮家伙轮班,肯定又在偷懒,那小子每次都这样!”兰龙嘿嘿笑骂,“不过要是被发现,队长肯定得把那几个小子揍趴下。”

这时,远处树林突然飞出大片惊鸟,兰斗精神瞬间一震,“蠢龙,小心点!有情况!”

二人屏住呼吸,丝毫不懈怠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直到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兰龙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怎么一下子这么热了,山里夜晚还会升温?”说着他抹去渗出的汗珠。

“蠢龙,你说什么?”

“热啊,我说热,兰斗,你没发觉吗?”

四周的空气明显非常活跃,吸进肺里的气体就好像经过加热,暖洋洋却带有一丝灼热。

“这是……这是……”兰斗听队长说过,有一种魔术就是操控热流发出火焰。

他还记得小时候被一个卖艺的魔术师发出的流火吓哭的情形,“这是流火!蠢龙!有魔术师来攻击我们兰博堡了!快放警报!”

正在此时,林间的空地泛出一团微微发出荧光的球形,兰斗利落的抽出佩剑,高喊:“敌袭!”

兰龙抽出胸间的警报信号,猛地往天上一扔,瞬间一声空气发出的尖锐啸声刺破整个圣苏瓦山谷。

同时,那团球形在短短半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变成黄灿灿的火球,阵阵高温的气息把四周的空气都快融化,就在警报响起的那瞬间,火球朝着那玄武岩的拱顶笔直飞去。

快!好快!太快了!这就是兰斗心中闪过的念头,他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一滚。

平日的训练终于在此刻起到一点作用,轰!

发出信号,兰龙紧张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吐出,就看到巨大的火球转眼即到跟前,他恐惧的扭过头。

下一刻,那看上去巨大的火球以不相称的急速撞上了拱顶,而兰龙早已被吞噬在火光里。

轰隆!

哗啦!

地面一震!

拱顶发出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

接着,接连不断的几十个大火球陆陆续续冲来,几个眨眼间就把山门炸得顶塌门倒一片狼藉。

而这时,警报信号才消失在山谷的夜空,轰隆的爆炸声刚刚开始回响。

林间忽地多了许多黑衣穿着的人,动作整齐行动敏捷地朝着博兰堡前进。

在血泊中的守卫与倒下的自由之神雕像旁被打击后坑坑洼洼的山门成为这场入侵的战斗背景,闻讯赶来的博兰堡守卫无所畏惧,怒喊着与之战在一起……

四叠纪16年二月三日,锐冻组织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并屠戮了当时号称“至富”的博兰家族,博兰家族除了两位直系族员失踪,其余三千多直系旁支甚至佣人,只要在博兰堡境内皆被灭口。

博兰家族的覆灭导致整个天华帝国经济遭受重大打击,西边蒙霜帝国蠢蠢欲动,其余势力暗流汹涌,沉寂了两百年的迪卡亚大陆风雨欲来,历史家称之为“灾变之初”。

……

……

海面白色的天际与蔚蓝色的海水接壤,远方传来几声海鸟的鸣叫声,一艘银光闪闪的帆船在乘风破浪,挂满帆的桅杆就像上弦的弓箭,带着希望向目的地驶去。

帆船的装裱显得华丽而优雅,船头的自由之神雕像淡然的双手微合,好像对着前方的信徒赐予祝福。

船上大大小小一共七根桅杆底部,都雕刻着白色云图,来来往往的水手面色严肃,再加上他们银白色的着装,船上的气氛有一种诡异的压抑。

舵舱,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老人,长长的胡须已经到了胸口,他微微眯着双眼,看向前方,时不时调整一下船的方向。

老人的双目压抑着心底的悲伤,他低声叹道:“自由之神啊,请你一定庇护小姐逃出此劫。”他身后的一面三角云图的旗子猎猎作响,似在回应着什么。

五天前,大陆上鼎鼎有名的商业旺族——博兰家族,被黑衣人围攻,没有人知道这些黑衣人来自哪里又属于谁,只知道他们就像不知疼痛的战争机器,到了圣苏瓦山开始魔鬼般的杀戮,博兰家族奋起反抗却没有任何作用,几十年依山而建的法阵堡垒在黑衣人魔术师狂烈的轰击下脆弱不堪。

千钧一发之际,博兰家族族长命令内外两位管家带着儿子和小女儿逃走,没想到黑衣人早已做好一举歼灭的打算,在圣苏瓦山四周设下埋伏,经过凄惨的突围后,儿子博兰图——这位大陆上最年轻晋升的武士身负重伤,带着惊吓过度的弟弟妹妹,与剩下的二十多族人亡命奔逃,在成功突破最后一次追杀时,博兰图力竭而亡……

今天已经是帆船出发第五天,曾经代表博兰家族声誉的银色黎明号现在却变成了丧家之犬,仓皇逃窜在茫茫大海上,林老不能确定黑衣人有没有追来,甚至因为孤船航海,连观测海况都需要亲自上阵,他只想让这艘船跑得越远越好,最好逃到传说中海的对面,听说那里有一块新的大陆。

“林爷爷,我们这是到哪里去?”一个略略嘶哑的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老回过头,看着只有五岁的兰博静月,心中满是怜惜,接连不断的逃跑,让所有人都非常的消瘦,而最吃不消的就是五岁大的兰博静月和十二岁的博兰鸣,如今在海上的逃亡,又让半数的人犯上晕船症,他自己也是硬撑着。

林老努力把脸上的疲惫换成和蔼的模样,用轻松的语气道:“月小姐,我们现在要到海对面和你的家人汇合,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在那边呢。”

小女孩病态的脸上好像绽放出了小太阳,惊喜的问:“真的吗?林爷爷,你不许骗我哦?”

林老摇摇头:“月小姐,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呀。”心里抱歉道:对不起月小姐,这就算我对你第一次欺骗吧。博兰图战死之时,博兰静月早已被之前的变故吓晕,所以她还不知自己的大哥已经不测。

“那我们拉钩。”

“好“

小女孩开心的点点头,回到船舱内。

林老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心中满是担忧。

夜空逐渐笼罩,海天极为默契的转化成了黑色,银色黎明号也收起了主帆,毕竟夜晚航行过快极有可能遇到危险,船长室中,林老拿着一幅海图,他们的补给已经快要枯竭了,必须得找一个地方重新补充,但他对航海其实并不熟悉。

他思量来去,在两座小岛之间,还是决定朝比较远的那一座,毕竟多走一段被发现的几率就会越小,虽然这样所有人可能得忍受一天没有淡水。

第二天东边的海平面才微微发白,银色黎明号已经挂上满帆开始航行,全速朝目标岛屿前进。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大海也许想要给这帮逃亡之人便利,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林老也以为能在淡水用完之前到达那座小岛,然而天不遂人愿,在第三天中午,警戒哨凄厉的响起来,林老心底一阵无奈,是的,他们遇到海盗了。

海盗,这个最担心的问题终于爆发出来,银色黎明号华丽的装潢的确是非常招人注目的,更何况海盗发现这艘船没有护卫船,于是,海盗开始追他们。

所幸的是,银色黎明载货极少,本身速度也很快,就算海盗船在慢慢拉近距离,也足够他们航行到目标岛屿。果不然,在能看到岛屿的海域,海盗船减慢了速度,然后消失在瞭望手的视野中。

银色黎明慢慢的靠港,林老却没有看到岛上有其他的船只,他心里有些疑惑,港口边的人麻木的瞥了一眼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水手们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淡水,纷纷回到船上,林老决定找一个人问问,就在此时,唯一愿意出售给他们补给的老板却跟着他们上了船,正在林老打算询问时,老板对着他打了眼神,林老心底一跳,立刻下令船只启程。

轰隆!正在此时不远处猛地响起马蹄声,一队海盗装扮的人朝着港口飞奔而来,林老大喊:“快!快!赶快出发!”语毕,他双手捏和做了一个按压的手势,只见一道火焰构成的柱子朝骑兵喷涌而去。

发出这个术法后,他一个踉跄,在博兰堡精神透支太过厉害,逃亡中一直没来得及好好恢复,现在没想到小小的流火术都难住他。

海盗们看到术法,立刻往两旁躲闪,失去林老指引的流火直接轰在大路中间,海盗发现林老是强弩之末,再度吆喝着冲上来。

水手们急急忙忙的砍断缆绳,升帆打满舵。眼看海盗就要到港口了,银色黎明堪堪离开岸边,海盗们停住马匹,取出抓钩就朝船上扔,林老立刻让人提着刀砍抓钩,尽管如此,还是有三个海盗爬了上来,在船上发生了拼命,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后,终于把爬上来的三个海盗干掉。

那老板才开口:“这些该死的海盗,在两年前偷袭我们岛屿占为老巢,现在这是附近海域最大的一伙,他们杀了许多人,把我们当奴隶替他们看家,我是再也不愿意忍受这种日子了,现在大家赶紧朝南边逃吧,今早这伙海盗大部队去北边了,你们现在朝西前进很有可能遇到他们。”

林老叹气道:“你跟着我们,也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谢谢你帮助我们。”

老板摇头道:“只要逃出来了,我就觉得值得!”老板蜡黄的脸上微微恍惚,喃喃道“我是早已经死过的人了……”

很快,银色黎明视野中再也没有那座岛屿的影子,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船上却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那就是博兰家族的小公主晕倒了。

紧张的逃亡,让小女孩亮闪闪的双眸变得暗淡,再加上晕船吃不下饭,而这次险象迭生的海盗追杀终于成为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博兰静月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叫着爸爸妈妈,令人痛心与感伤。

所有人都忧虑无比,他们知道在海上生病后有多么的危险,更何况船上没有治疗师,仅有的药物也只能轻微缓解症状,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林老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短短十天,林老已经苍老得成为真正的老人,而小女孩的哥哥博兰鸣更是无比担心她,每天他都会在妹妹身边陪她说话,给她讲博兰图教他练武术的故事,然而,博兰静月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过了三天,海面开始起变化,暴风雨的前奏吹响,银色黎明在波澜中起伏,博兰鸣不得不回到房间把自己固定在床上。所有人都紧张的面对着风暴带来的挑战,林老也到了甲板上。没有人注意到博兰静月脖子上那个深绿的翡翠开始慢慢发光,就像呼吸似的缓缓发光又缓缓变暗。

终于,天上的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电闪雷鸣,巨浪也开始翻滚,银色黎明的桅杆发出咯吱的声响,林老下令降下所有船帆,因为风雨实在太大了,继续留几面帆很有可能使船倾覆。

船长室中,小女孩脖子上的翡翠随着外面的雷声骤然明亮,好像正午的阳光。

博兰静月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家里面的餐厅,爸爸妈妈坐在长桌对面,微笑的看着她说道:“宝宝,快到爸爸这里来。”一旁妈妈对她点点头,她开心的往前走,却很慢很慢,然后大哥博兰图从旁边走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二哥博兰鸣跑到长桌边取下一颗葡萄笑眯眯地递过来……

这时,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影走到背后轻轻的说着什么,可是她一句也听不懂,接着餐厅最中间的那只蜡烛变得好像太阳一样明亮,有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对她说:走吧,我们出发。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于是所有的情景都变为了纯白。

忽然,外面的暴雨,奔涌的海面,倾盆的大雨,倾斜的船只,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林老若有所思,猛然回头,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一道无穷无尽的光柱从最高的天上不急不缓的落下,所有的乌云和黑暗好像遇到君主,纷纷后退,其余的人不由自主朝着光柱跪下来,低声祈祷着。

光柱落到船尾,然后好像没有阻碍一般穿透了进去,落在船长室,包裹着博兰静月,她脖子上那颗翡翠绿光莹然,一种古老的气息蔓延在室内,透过船舱散发出去,于是静止下来的银色黎明就像透明的材料制成,也发出细微的光芒,林老难以置信的朝船长室走去,却发现有一道柔软的阻隔令他无法前行,他跪在那面看不见的墙下,苍老的声音大喊:“神啊,请拯救您的子民吧”。

当银色黎明的船身完全被光芒覆盖时,所有人耳边似乎都听到一个小女孩开心的笑着,接着又突兀的,那道光柱以远超来时十倍的速度向天际奔去,与此同时,海面的波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由里到外的抹平,天上的乌云和女孩的笑声也完全消失不见,周围所有的风暴就好像大家心里的一个梦,现在天空晴朗,繁星可见,四周海浪微微,有声入耳。那道阻隔消失后,林老一个箭步朝室内走去,空无一人!博兰静月那张吊床上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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