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媒介传播与日常生活
实际上,媒介的更迭不仅引起了认知革命,而且促成了生活的嬗变,尤其是深刻地左右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学者衣俊卿在他的《现代化与日常生活批判》一书中将人的生活划分为日常生活和非日常生活两部分。不同于非日常生活的“同社会整体或人的类存在相关”,以及体现为“旨在维持社会再生产或类的再生产”,“所谓日常生活,总是同个体生命的延续,即个体生存直接相关,它是旨在维持个体生存和再生产的各种活动的总称”。并将日常生活划分为三个基本层次:日常消费活动、日常交往活动、日常观念活动。以此观之,媒介文化还深深地影响到个体的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甚且其力度超过了对非日常生活的影响。
1.日常消费活动
人类的消费活动的水准、状态是与生产力的发展水准密切相关的,而生产力又与社会的政治、经济、科学技术相联系,故人类消费的整体能力是越来越强,占生活的比重越来越大。如果把消费分为实用型和非实用型两类的话,那么,在前工业时代,人们的日常消费主要是基本的实用型消费,这种消费只是生产的一个附庸环节而已,以至于马克思把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经济的全过程概括为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其中心环节是生产,消费作为生产的附庸,它的模式取决于生产模式。但后工业社会则不同,消费环节开始在经济运行的链条中反仆为主,成为市场经济的灵魂,这一现象正引起学者的关注。法国后现代思想家鲍德利亚认为世界是符号的世界,消费也不例外。他在《消费社会》中指出:“消费是个神话,也就是说,他是当代社会关于自身的一种言说,是我们进行自我表达的方式。”
在《物的体系》、《生产之镜》中,我们看到鲍德利亚所谓的“自我表达”即是把它确认为消费的内驱力,人的消费不再是一种为商品的使用价值所驱使的实用性行为,而是更青睐其符号价值的标示作用。现代消费已经成了一种符号消费,符号价值已凌驾于实用价值与交换价值之上,消费个体更在意商品的象征性带来的身份认同和显现的使用者等级的快感。美国大众文化学者约翰·费斯克也认为:消费是一种文化,而文化关注的是意义、快感、身份认同而不是功效。在谈到品牌服装时,他进一步说:“在我们这个父权制社会,女性已被训练得比男性更在意他们身份的外表上,投射她们的身份认同、自尊自重与性征。”而人们的符号认同恰恰通过媒介得到了强化。铺天盖地的个人消费广告在大众媒体频频出现,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消费氛围。广告精心设置了一种消费观念和消费情境,从而将各类商品打造成具有鲜明标志的文化符号:或是作为“成功”、“高品位”的写真,或是作为“个性”、“魅力”的造像,抑或是带来“幸福”、“快乐”的象征……其实,大众媒体是与商家共谋,创造一种美好的幻象:似乎占有了这些商品,社会的地位、生活的质量、心理的愉快都能得到实现。正是这种幻象把人引到实际的消费行为之中,把潜在的消费变成了实际的购买。电视是创造幻象的魔术大师,它通过“拟像”创造出一种“超现实”的真实,其画面表现的情景比现实本身远为诱人,尤其是广告。因此“电视广告不是‘关于’产品的图像,而是大大超越了产品的欲望和快乐的图像”。
就日常生活中一般的消费而言,也都深受大众媒介的影响。近年来,报纸的服务性专刊和广播电视的服务性专栏异军突起,比重不断增加且分门别类:“保健指南”、“引领时尚”、“消费支招”、“指点购房”、“烹饪跟我学”……这些栏目往往深受大众尤其是知识性家庭主妇的青睐,并对日常消费的走向、方法及生活质量构成全方位的影响。其中影响最鲜明的是央视的“每周质量报告”,因其大多是居家日常消费商品质量的动态信息,故每报告一次,都会鲜明地影响到居民对某一类商品的消费。金华火腿、重庆火锅料、辣酱中的“苏丹红”、阜阳假奶粉等都因“报告”而风光不再。
2.日常交往活动
“所谓交往是指人的世界****在的主体间通过语言符号系统或操作活动系统而建构起的‘主体——主体’结构,是指诸主体的主体间性的展开。换言之,所谓交往就是共在的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接触、相互交流、相互沟通、相互理解。”从历时性的角度来说,交往的媒介符号呈不断增加的趋势,但在各阶段各种符号对日常生活的影响是不均衡的。在口头传播阶段,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人类的交往往往以家庭、部落、村寨等自然单位为域界,口头传播在人的交往中占支配性地位,交往中的语言也多为实用性的、简单的日常语言。文字传播出现后,人类的日常交往因新媒介的出现而由粗放走向了细致,字条、信件等交往手段使日常交往更具私密性和情感特征。由于主体“不在场”而能进行交往,人的交往域界扩大了,非日常交往出现并日渐增强。
印刷媒介出现以后,人类的交往结构得到了明显的修正:不但非日常生活中精神生产领域迅速膨胀,精神层面的交往大为增加,而且日常交往中的文化含量明显加密,阅读书报不仅成为日常生活的内容之一,而且交换书报、交流感想成为日常交往的一种富有魅力的形式。报人作家张恨水就曾在《写作生活回忆》中多次忆及青少年时期与同学、朋友交换书报阅读的情形。著名记者徐铸成也曾回忆过他早年就学时通过读报与张季鸾、邵飘萍等大记者“神交”的状况:“入三师后,设有阅报室,《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时报》、《民国日报》毕备;早晨,还有本地出版的《无锡报》、《新无锡报》二种,我在休息时间常细读不忍去。其中《申报》之《飘萍北京特约通信》、《时报》之《彬彬特约通信》、《新闻报》之《一苇特约通信》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这些通信,有最新的信息,有内幕新闻,剖析入里,绵里藏针,而又文词秀丽,各有特色……我那时初读《史记》,深感前述这些优秀的新闻记者,具有史家的品质学养,是救国不可少的崇高职业,从心底开始向往这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