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是私语化、私欲化。大众传播理应传播大众需要的、先进的、集体智慧过滤的当代精品,而不是人际交流的实况录音、录像。那股文学艺术的思潮,如自然主义、私语化、私欲化的产品,本可以作为一小部分人自娱自乐的消遣,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众传播。不是要“张扬个性”么?不是要有“人格魅力”么?于是便用来填充无力支撑的艺术个性空间,便凸显另类人格去吸引另类人群。于是,人类精神文明的视野里,竟然掺杂了不堪入目的图像,居然出现了难以入耳的语言。丑陋的形象、嘶哑的声音、怪异的姿态、梗塞的语句,都成了“个性鲜明”、“人格独特”的表征和“媒介成熟”、“媒体健康”的标志。相反,在这些传播者看来,主流意识形态、主流文化,是“政治宣传”的责任,与“大众”无关,与“个性”无干。
从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极力鼓吹大众传播的“平民化”、“世俗化”呢?还是真诚呼唤大众传播的“厚重化”、“精品化”呢?这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四
大众传播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今天,我们应该珍惜已经取得的成果,继续前行。
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构筑了人际交流的广远空间。人际交流的内容和形式、方式和样态,源远流长,色彩纷呈。但是,其间又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人们不满足日常交流状况,才在科学进步和技术发达的可能性里,驻足大众传播的华美景观,企盼它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文关怀、审美意味给人们以无限的遐想、生命的活力。我们怎能忽视它的潜质、衰减它的能量呢?
信息高速路的开通,网络化的拓展,固然可以营造更加广阔的领域,不过仅就目前的态势看,仍然被人际交流的话语徜徉其间,所谓大众传播的“第四媒体”,虽然增加了现实之外的一个虚拟世界,虽然方便了人们的视听交往,我认为,网络那顺从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格局说明,它并没有真正从“为个人”向“为大众”转型,并没有从“生存空间”向“规范空间”过渡,而作为体现大众传播特性的“审美空间”,只是显示了凤毛麟角的前兆,离大步进入的时间还比较遥远。因此,我们还有责任充分利用大众传播的感召力、影响力,一方面努力强化自身,一方面重视抢占网络,双管齐下,承担起时代赋予的提升思想道德、传播科学文化、深化教育审美的历史责任。
区分大众传播和人际交流,意在从理论和实践上廓清二者的差异,避免混淆,或者夸大人际交流的作用,或者削弱大众传播的功能,而不是要造成它们的对立。
事实上,大众传播就是人际交流的再现,只不过不是全盘,而是那些最精彩的部分的呈现。人际交流中就有大众传播的情景,正等待着人们去认知和感受。
缺失和误解,不可避免,关键是如何应对。我们热切地希望,大众传播中真正反映出时代的风貌,人际交流中充分体现出时代的精神。
试论中国播音学的发展与世界华语播音的融通范式
汇聚世界华语播音精英,共议语言传播大计,是我们多年的愿望。今天,我们能够邀请到各位与会,由衷地感到高兴。首先,谢谢各位的光临。
我今天的发言内容,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简单介绍一下中国播音学的发展态势;就世界华语播音需要关注的几个问题谈一点浅显的看法;还要阐述关于融通范式的基本观点。
一、中国播音学的发展态势
中国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就建立了广播电台,但是,一直到40年代才开始积累了一些播音经验的文字,50年代出版了几本经验汇编。1963年9月,北京广播学院创建了播音专业,于是从实践的需要出发,不断编写、修改教材,逐渐形成体系,到1994年10月,《中国播音学》问世,标志着我们这个学科的诞生。这些年,又在基本框架的基础上进行了多方面、多层次的拓展,在这个学科的可能性空间里又填充了许多理论话语,使之成为独树一帜的系列教材和学术论著。
中国播音学的建立,以哲学和美学、新闻学与传播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文学艺术为学科支撑,集中研究和确立了三个学科系统:广播电视语言传播规律系统、播音主持艺术理论系统、大众传播与人际交流关系系统。
在广播电视语言传播规律系统中,着重解决传播的“线性”、“单向性”、“限时性”、“强制性”问题。凸显传播者的社会责任、文化责任和道德责任,对受众进行“灌输”和“满足”的有效传播,力求真实准确、迅捷密集、悦耳动听、赏心悦目,引导受众提升思想道德素质、科学文化素质和艺术审美素质。而有声语言传播中,必须坚持表达的典范规格,让受众在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学习和感悟有声语言表达的规范路径和经典蕴含。处于信息化、数字化迅猛发展的今天,媒体传播什么,已经不再有物质隐秘和权力遮蔽的局限,而怎样传播,却成了更为重要的问题,需要深入研究,精细运作。传播观念的当代转型,必然带来全球媒体新一轮更为激烈的竞争,我们不能不认真对待。
在播音主持艺术理论系统中,我们重点研究了播音主持艺术的根本属性——新闻性;主要任务——为广大受众服务;播音语言特点——规范性、庄重性、鼓动性、时代感、分寸感、亲切感;播音的正确创作道路——有内容、有对象、高质量、高效率;强化语言功力——观察力、理解力、思辨力、感受力、表现力、鉴赏力、调检力、回馈力;播音创作主体必须掌握用气发声、吐字归音、字正腔圆、刚柔相济的基本要领,能够运用内在语、情景再现、对象感和停连、重音、语气、节奏等思想感情的运动状态和表达方法;遵从播音表达的规律——思维反应律、词语感受律、对比推进律、情声和谐律、呼吸自如律、自我调检律,并指导播音实践,努力做到“有稿播音锦上添花,无稿播音出口成章”;无论是新闻评论类、知识服务类、教育欣赏类,还是综艺娱乐类,在广播传播中,都应该达到“以情带声,声情并茂”,在电视传播中,都应该达到“声画和谐,形神兼备”,从而实现多视角、多层面的“信息共享、认知共识、愉悦共鸣”。
在大众传播与人际交流关系系统中,我们提出了语言传播“三重空间”的理论。自从人类产生了语言之后,语言总是在“生存空间”中被使用,求温饱、求生存,人际交流频繁,但局限于本地、本族之间。随着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商业贸易的增加,生存空间日益扩大,语言也就在人际交往中愈益准确和丰富。当人们需要更广泛的交流的时候,尤其是当大众传播的广播电视出现以后,语言的“规范空间”愈加受到全社会的重视。规范,应该是人类奋然前行的通衢大道,是人类获得语言传播自由的必经之途。表面上看,似乎是一种规矩和范式,实际上,进入了这种规矩和范式之后,就能够在更广泛、更精美的空间里,自由驰骋,得到更多的受众认同和更深的文化阐释。而“审美空间”所包容的是人们的审美期待和美感享受,它不但剔除了生存空间里的芜杂和混乱,而且赋予了规范空间以极强的生命力和长久的吸引力。语言传播“三重空间”的关系,互相联系,相互依存,却又有高下之分、文野之别。大众传播从来都是人际关系、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映,但又不能只是原生态的、无取舍的全景式反映。大众传播总要按照自己的价值取向加以剪裁,总要把那些人生百态中的智慧和人类社会中的觉醒展现给广大受众,供他们咀嚼和消化。大众传播如果把快餐文化和垃圾文化当做重点,那就背离了当代广大受众的人文诉求,很难再保持应有的品位与价值。
建构的三个系统,已经体现在我们的播音主持艺术专业的教育和教学中了。我们在高等教育的大专、学士、硕士、博士的各个层次上,培养出了大批优秀人才,他们已经走上了广播电视第一线,发挥着主力军的作用,有一些还到国外、域外媒体从事播音工作,具有明显的实力和潜力。我们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出版了一批独家教科书,成为当今中国内地100多所院校相关专业的通用教材。我们的教师队伍,既有播音主持经验,又有科研成果,并且正在奋力提升着自己的综合素质。
我们的中国播音学,虽然在国内处于领先,在国外独树一帜,但还存在很多不足,需要不断发展和深化,不过,她却已勾勒出了全球化视野中语言传播的中国特色和审美优势。世界华语播音的学术共识、表达范式是否也涵孕、跃动在其中了呢?
二、世界华语播音的关注基点
多年来,我们几乎没有中断过对世界华语播音的关注与研究,特别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收听华语广播,收看华语电视,成为我们审视和借鉴国外、域外播音经验的窗口。在同日本、美国、新加坡、德国、英国、法国和我国的台湾、香港的同仁们交流过程中,我们开阔了学术视野,汲取了有益的养分,也感觉到某些存在的问题。现在提出几点想法,就教于各位。
首先,从全球各个媒体的语言传播看,华语传播仍然处于弱势。主要表现在:传播媒体分散,各自为政、各行其道,缺乏有雄厚资本支撑的集中性强、大容量、重量级的强势传播,就是中国的广播电视在境外也还没有形成大面积落地、高强度覆盖的格局;视听群落零散,没有稳定的受众群,显示了传播对象的模糊和漂移;传播内容大多处于类型化、模式化阶段,只有语言的共同体意识,而少有具体节目形态和鲜活人文内容的差异。比较多的华语节目,常常是该国通用语的华文译本,而少有专门量身定做的、确实符合本国、本地华人视听心理习惯的节目。至于那些跨国、跨地域的传播,即使竭力获取受众反馈,也往往事倍功半,只能得到一些显性的、表层的反馈,难以获得隐性的、深层的反馈。因此,根据目前的状况,世界华语播音还很难像全球一些强势媒体那样,吸引雄厚的资金,凸显自己的特色,占据较多的市场份额,影响较多的受众。
其次,世界华语播音的传播内容,还不能同媒体驻在国、所在区域的社会文化背景很好地结合起来,从而进行地缘、亲缘的人文源流的对话,因此往往显得疏离和陌生,受众对于生存和生命的渴望得不到心灵的抚慰,对于知识和理想的追求得不到精神的满足,便会舍弃这样的传播,甚而不再理会它。另外,那些跨国、跨地域的传播,如果不能同对象国家、对象地域的社会文化背景紧密地联系起来,并进行风俗习惯、接受心态的调整,那么,任何自己熟知的、自觉常态的传播,也只能是隔靴搔痒、无的放矢。所谓社会文化背景,不外乎政治经济生活和历史文明积淀所营造的大众人文风貌和社会心理认同。小的像名词术语、翻译称谓,大的如体制机制、民族精神,都应该努力契合。当下的流行和时尚,会奉送给我们随波逐流的机缘,并引诱我们作出迎合与媚俗的选择,有时竟会无力分辨社会的定型和转型、农业与工业、现代或后现代,一味去追逐扭曲、怪异、色情、暴力等。事实上,这就放弃了传者的良知,误入了拜金主义的斜路,即使能够一时满足人们的求异思维或可产生轰动效应,那也是不会长久的,最后,必将失信于民,终被淘汰。这样的经验和教训,确实值得记取。
再次,华语播音的语言样式,必须走多样化的道路,而不应驻足于日常的琐细谈话。朗诵式、宣读式、讲解式、谈话式,打开了有声语言表达的多样化大门,极大地启示着华语表达的民族化、风格化、意境美、韵律美的千姿百态、色彩纷呈。有声语言表达切忌单调和干瘪,而“人际化”、“私语化”的恶果,正是语言苍白和感情平淡的根源。当前,访谈类节目大量涌现,有些节目做得很精彩,但是,应该警惕那种庸俗、冗长的倾向。大众传播的具体语境,使我们相当在意自己语言和形象的公信力和感染力,而决不能满足于像生活里的交谈那样随意、那样易碎。
最后,应该明确传播对象的“质”与“量”。传播对象的“质”,是指环境、气氛、心理、素养等有关个性的要求;传播对象的“量”,是指性别、年龄、职业、人数等一般情况。传播对象,不一定是“真有其人”,但我们必须是“心中有人”。因此,我们特别重视“对象感”的把握。华语播音,面对的是华人、华侨、华裔,中老年居多,也不乏青少年,甚或儿童,也包括越来越多的非华裔外国人。他们除了要得到世界大事、各种信息之外,还希望了解中国或者与中国有关的人物、事件,期待着祖国、同胞、同裔的关怀和相互沟通。我们应该多方面地、无微不至地给予支持和帮助。他们中,有的要学习普通话,有的想知道家乡的近况,有的希望了解中国的历史、文学、地理、教育、科技、学术等,有的还想知道中国的外交、经济、军事、旅游、传媒等,还有的盼望联系亲朋好友,广泛结识志同道合者,交流人生经验和世界见闻,有的甚至准备给予物力或财力的捐赠……这些受众,人数或多或少,年龄或大或小,学历或高或低,他们都寄厚望于我们,我们应该熟悉他们,为他们排忧解难。华语播音,除了为他们服务,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难道还有别的目的吗?
世界华语播音关注的基点,就在这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要在全球媒体激烈竞争的今天生存和发展,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继承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汲取域外文化的有益养分,群策群力,发愤图强,此外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