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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羊蹄岭冯刚搏虎 凤尾河何武屠牛 (1)

君不见,

岭南白额恣吞嚼,丰草长林负崖崿。

英雄何、吕两少年,铁棒钢叉纷击搏。

虎惊而起死相持,人虎空中互拏攫。

铮然棒叉中虎膺,咆哮怒目光闪烁。

片时酣斗力不支,掉头竟去顿遭缚。

彼牛何似此虎凶,残喘游魂还振作。

牵之上堂剚之千,海瘴冤氛一清廓。

再说吕又逵、何武二人,一个提了铁棒,一个拿了钢叉,走出街口,寻一块较量武艺的地方。何武道:“这里都没有空地,须走去二三里,一带山岗,接连到羊蹄岭,纔是个大宽展处,我天天去打猎的。”又逵道:“我们就多走几步何妨。”二人上了山头,千峰错落,一望无涯,约有二三十里长,四五里阔。捡了平阳之处,你叉我棒交起手来。那何武虽有一身勇力,却没有家数,敌不住又逵,丢了钢叉,扑地便拜,说道:“小弟自恨无师传授,恃着几斤蛮力,终不合用,望哥哥收作徒弟,情愿随蹬执鞭。”又逵呵呵大笑道:“我那能做你师父?

师父现在眼前,你不去寻他,却来缠我。”何武道:“那个是师父?”又逵道:“你店中姚霍武哥哥,不是第一好教师么?

我们这样武艺,三四个还近他不得。”那何武便要回去拜从,又逵道:“慌什么,我替你说,不怕他不收你做徒弟的。昨日吃的野味颇好,我们何不寻些回去,就算你的贽仪。”何武正搔着痒处,便同他上下抓寻。约有一个时辰,转了五六个山头,只弄得几个兔子,又逵道:“这七八个兔儿还不够我半饱,须得寻个大些的纔好。”正在商议,忽地里呼呼的大风吹来,吹得那树摇草偃。何武迎风一嗅,道:“这是虎风,他送俺酒菜来了,我们各拿家伙伺候。”话犹未毕,一只斑斓大虫跳至面前,照着何武只一扑,何武伶俐,躲过一边。那虎扑一个空,何武却尽力一叉,那虎已望又逵扑去,这叉却打在虎背上,那虎还未知觉。又逵正要使棒,见虎兜头扑来,他却把头一低,钻进去悬胸一棒。那虎负痛,踅转身来,把尾巴一翦。

何武第二叉打去,这虎尾却碰着钢叉,何武震得两手生痛,叉已落地,那虎的尾巴也就软了。又逵觑得亲切,又是一棒,着在腰腹之间。

那虎伤重飞跑,二人纵步赶去。只见南山来了一个大汉,大步迎来,两只空手,将这虎颈一把抱住,那虎用尽气力,再也挣不开。何武大喝道:“千那汉子,这虎是我们两人打败下来的,不要夺人家的行货!”那大汉道:“原是我赶下来,原是我捉回去,怎说是你们的?”何武大怒,便要向前厮并。那汉放了虎,也便走来打架。又逵仔细一看,喊道:“不要打,你不是冯大哥么?”那汉看了一看,也说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吕兄弟,你怎得到此?”当下三人各唱了一个肥喏。又逵便将去年投师,昨日同到这里的话细述一番。

那汉道:“别后余年,弟兄们都有了传授,一定武艺精进了,不知我也好去投他否?”又逵道:“有什么不好?今日这位何兄弟也要去拜从,我们一同去罢!”这人姓冯名刚,武将之后,也是乡勇出身,庆总制曾授他千总之职,后来弃官回家,偶然上岭闲眺的。他不但一身勇力,而且习于弓马,广有机谋。

当下看那大虫,已是伤重死了。何武背着,三人一同下山。

到了何家,已近黄昏时分,只见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何武将死虎拖进,喊了一会,纔走出一个老妈子来,满眼垂泪。何武问道:“那客人呢?我的爹爹、大嫂呢?”那婆子道:“你老爹、大嫂都死了,棺木还停在巡司署后。

那强盗解到县里去了。”何武道:“怎么说?”那婆子道:“我已吓死了,不晓得仔细,二郎去问邻居,便知端的。”何武忙到外边去细问一回,回来告诉二人如此这般。

又逵大怒道:“怎么赖我哥哥是盗?牛巡检这等可恶,不杀此贼,此恨怎消!”何武道:“这贼逼死二命,与我不共戴天,我怎肯干休!望二位哥哥助我一臂之力。”冯刚道:“二位不可造次。他草菅人命,诬良为盗,我们可以向上司衙门说理申冤。倘我们竟去杀了他,这强盗不是弄假成真了?”又逵道:“这些贪赃官府,那一个不是官官相护的?谁耐烦与他说话!冯大哥不去,我们两人去了来。”冯刚忙劝住道:“现据方纔的说话,牛巡检不在衙中,去也无用。”二人道:“他不在家,且先杀他一家,暂时出气,迟日再去杀他。”说罢,何武便去拿了两口刀来,决意要去。冯刚拗他不过,只得说道:“就要杀他一家,此刻还早。我也不好袖手旁观,且吃了饭,我们三人同去何如?”何武撇了刀,翻身拜谢。忙走到里边,同这老婆子一齐动手,顷刻间摆上虎肉。又逵气忿忿地酒都不吃,尽管囊饭。冯刚叹道:“吕兄弟最喜饮酒,今日生了气,酒都不饮,真好义气朋友。”三人一阵的吃完,早已三更初了。

冯刚拿了铁棒,两人各执腰刀,来到署前。冯刚道:“牛巡检无恶不为,我与吕兄弟也曾受过他的狗气,就杀他一家也不为过,但我们须要小心。吕兄弟从旁边进去,杀他外边的男人;何兄弟从后边进去,杀他里面的女人;我把定宅门,挡住外路的救应。办完了,都于宅门口取齐。”二人应了,何武便转至后门上屋,跨下天井,寂无人声,心中想道:“必须寻出个人来,纔好问他家房户。”侧耳细听,觉得左边有人声响,因走至那边,却原来是后墙,听不清楚。因轻轻的又上了屋,到了前边跳下,见靠南两扇大门,半开半掩的。这里一带六间房子,分为两院,腰门也开着。何武走至那说话的地方,还有火光射出,听得里边有男人口气,低低的说道:“我多时不进来弄你,这个东西又紧得多了。”那女人道:“亏得爹爹解盗去了,纔有这个空儿。”那男人道:“今日的事,有些冤枉。

那何家的媳妇,好个标致模样,硬断他官卖,可惜跳河死了。假如你我的事破了,你不要官卖吗”那女子道:“不要乱嚼,他是百姓,我是千金小姐,如何卖得?就是爹爹知道,也要装体面,不肯难为我们的,你尽管放心!”一头说,底下啧啧的乱响。何武大怒,抢步进房,喝道:“狗男女,做得好事!”灯光下明亮亮的照着那男子,”擦”的一刀,头已落地。那女子赤条条,白羊也似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原不肯从他的,因这小子再三哀恳,奴一时错了主意,依了他。奴听凭你要怎样,饶了我一命罢。”何武笑道:“我倒认真审起奸情来了,贱淫妇,你且实说,与他偷过几次,几时起手的?”那女子道:“奴再不敢说谎。去年六月,爹爹上省去了,奴在天井里乘凉,与他偷起的,共睡了二十一夜,爹爹回来就不能进来了,今日不过第二次。”何武道:“你这宅里共有多少人,房户都在那里?

说个明白,我便饶你。”那女子道:“一个母亲、一个姨娘与三岁大的小兄弟,房在东首;这里对门住着妹子,通共三个丫头。”何武不待说完,早将他一刀杀死,想道:“这牛贼的小女且不要管他,先去杀了老乞婆再处。”即走过东首来。先走进西边房内,床上问是何人,何武应道:“是你老子!”揭起帐子,只一刀,杀死大小两个。转到东边,趯开门进去。这奶奶听得喧闹,已起来叫唤丫头,何武扑面一刀,料也未必肯活。桌上点着灯,放着几封银子,何武道:“这些赃银,且拿去买酒吃。”走出房门,两个丫头叫喊,也各人赏了一刀。

那又逵巳从外边杀进,何武道:“你的事妥了么?”又逵道:“不过六七个人,直得甚杀!”何武道:“我也只剩了他一个小女儿,暂饶了他,畜些有余不尽罢。”二人一同出来,只见冯则提着铁棒,靠门站着。又逵道:“我们的事都办完了,出去罢。”冯刚道:“我并未遇一人,却不爽快,那衙役们等与我们无甚冤仇,还是越墙而去罢。”三人跳过墙来。

回到何宅,冯刚道:“此处不可久居,二位且同到我家暂住”又逵道:“何兄弟,你的气已透了,只是姚哥哥解到海丰,未知生死,须要设法救他。况且你我做了此事,将来一定干连到他身上。冯大哥须替我出个主意。”冯刚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还当到海丰去劫他出来,另寻安身立命之所。”

又逵拍手道:“好大哥,我们今夜就去。”冯刚道:“海丰虽然小县,有城郭沟池,有一二千人马,比不得鹅埠地方。吕兄弟,你休辞劳苦,连夜赶至平山,约齐了众兄弟到来,我同何兄弟暂躲一天,晚上这里会集。”又逵道:“大哥计较得是。

我此刻就去,明日三更准于此地相会。”何武道:“吕哥哥须吃些酒饭,纔好动身。”又逵道:“我哥哥在狱,望眼欲穿,此刻非吃酒的时候,你拿大碗来,我喝了几碗就走。”真个一口气吃了四五碗,提了铁棒,洒开大步飞奔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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