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幻云沉默没有回答扶卿容的话,可就在她沉默间,扶卿容突然抬了抬广袖,从袖口处露出了一节卷轴的圆。
龙幻云面色一变,伸手摸摸了手中袖,空的!
猛地抬头看向扶卿容,脸色更是雪白,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现在,我们可以谈了吗?”扶卿容淡声道。
龙幻云摆手,“这件事和容郡主无关,是她咎由自取,这件事是我们靖国有错在先。”说罢,又转向后面的诸葛千募,“商国皇帝,这件事确定是个误会。”
靖国那边突然松口,不免叫人觉得奇怪。
靖国肯松口定然是件好事,可是,大家的眼神同时转向扶卿容那个方向。
“容郡主,我们改日再叙。”龙幻云冲着转身欲离开的扶卿容说道。
扶卿容头也没回地离开,诸葛琉宴危险地眯起了眼,盯着扶卿容离去的背影,然后抬步跟着离席,后面的场面自然会有人收实干净。
扶卿容手抚着手中画轴,望向前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诸葛琉宴从后面伸手压在扶卿容的肩上,扶卿容猛然一惊,刚要回头,突然整个人被凌空提起,然后安稳的落在某个人结实的怀里。
“诸葛琉宴,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扶卿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威胁着。
“不想本王对你做什么,老实着点。”突然发现小白免是只老虎时,诸葛琉宴的心情比谁的都要复杂,这个女人瞒得他好苦。
该死的女人,她属狗的吗?
“松口。”男人沉冷地命令。
“这件事,回去后,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诸葛琉宴说的是她身手的事。
扶卿容闭上眼,懒得理会他。
诸葛琉宴挑眉,却是出奇的没有逼迫她,然后任她斜靠在自己的怀里不动。
夜凉。
驿宫中,有道黑影破空离去,如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后面来的黑衣人冲那人作揖,道:“身份在确定中,那画轴已被扶卿容顺手拿去,主公,暗中那些人此刻只怕也是盯上来了。”
“有人刻意隐藏身份,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画带回来。”男人的声音如这林间的寒气。
后面的黑衣人身形一颤,“是,定不负主人令!”
待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男人才慢慢地转过了身来,盯着冷夜的另一头,嘴中喃喃吐出:“扶卿容。”
扶卿容吃惊地看着诸葛琉宴,“诸葛琉宴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可是他却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在告诉别人,他们已经是“有名有实”的关系了吗?
可恨的男人,“诸葛琉宴,放开。”
扶卿容的声音已经称得上是冷了,但在这冷夜下,一吹就散,被风的冷盖了过去。
没有人敢出声,连气都不敢喘。
扶卿容不喜欢被人看作是南院女人之一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她是该气的,气诸葛琉宴对自己的为所欲为。
“你没问。”扶卿容突然抬头。
比起第一次的强吻,这一碰,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半晌,诸葛琉宴猛然松开了扶卿容,转身大步离开霆弦楼。
男人的离去,让扶卿容大松了一口气,胸有什么东西堵得有些厉害,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匆匆走掉的诸葛琉宴迎着黑,另一手捂住那瞬间动的悸动,脑中闪过过往诸葛千募与扶卿容相处那幕,温和眼神凝结成冰,慢慢地收缩着手指,大步离开。
只隔着一道墙的街道外,今日格外的热闹,扶卿容手中书卷轻放下,侧目看向一直立在她身后的柳赋,“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么热闹。”
她耳聪,极容易听到动静。
自昨日在别宫院一番表现后,柳赋对这个容郡主有了些猜测,对她的感觉有些怪异,彼时听她这么问起,这才从她的身上回了神,低着声回道:“回郡主,是关于你之事,如今外面已闹得人尽皆知。”
“哦?”扶卿容到是感兴趣了,“传我什么了?”
“说靖国公主与你争风吃醋,借刀杀错人。”柳赋脸色不变的道:“王爷已默许了你妾位,但有人说郡主也许会为王爷的正妃。”
听到柳赋平平淡淡的回复,扶卿容拧了下眉,转动轮椅来到门边,目光放远,柳赋猜测不到她的心思,一时间只能立于她身后沉默不语。
“妾位吗?”不知为何,扶卿容心中有些微微的涩。
是了,她扶卿容住在宴王府,在外面,诸葛琉宴对她也是特殊,说还是清白之身,谁又信?
扶卿容闭了闭眼,想起昨夜的心悸,睁开眼,对自己前身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是有什么东西是她遗忘了吗?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诸葛琉宴,这个男人为救自己而来,他根本就没必要取她做棋子,这其中只怕还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靖国将军嫡女的事皇上如何处理了?”扶卿容突然又问。
“陛下用了自己的法子缓了靖国的怒火,但他们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柳赋回话。
扶卿容陷入了沉思,摸摸了手中的画轴,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柳赋疑惑地看向她,扶卿容转着轮椅往里去,道:“你也到外面守着。”
柳赋犹豫了下,给扶卿容掩上了门。
待屋中无人时,扶卿容才将手中画轴取出,慢慢展开,虽然古代的丹青和现代的画术有相差,但不难看得出,画中人,是她!
扶卿容眼一眯,手一抖,将画轴收回。
取了笔墨,在画中肖有改动了下,点了烛,展开烤过那刚新改的地方,然后用无味的药汁洒了几洒,一切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动过般。
倾国女子面上多了一颗黑痣,在不起眼的眉边。五官也被轻微的改动过,样貌有变。
收好画,扶卿容才退出,来到门口,沉声吩咐道:“去驿宫。”
“郡主?”柳赋没法做这个主。
扶卿容冷淡道:“你家王爷怪罪下来,由我担着。”
驿宫。
龙幻云听身后跪落的嬷嬷禀报,伸手动了动发上的簪花,回头不动声色地道:“本宫这就出去会会这位容郡主。”
嬷嬷传了话,躬身退出。
白衣如雪的女子静如水坐在轮椅上,在她前面是香气袅袅的热茶,窗外的白光映辉得她周身泛出了圣洁光芒,格外的迷眼。
走进来的龙幻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笑着来到她面前。
“云公主。”扶卿容微笑着打招呼。
“这是靖国贡茶,容郡主觉得如何。”龙幻云像是没听见扶卿容的招呼声,就坐在她面前。
“茶对我这等粗人来说与饮白水无差,公主也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今日我来,只是打算和公主做个交易。”扶卿容清淡的声音缓缓吐出。
龙幻云眼一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扶卿容手中那露出的一边卷轴,脸色徒然又变了变。
“只要公主解决了这件事,原画奉回。”
那天看龙幻云紧张的样子,想来也是在那天刚接了画,却未来得及观画就被扶卿容给夺了去,扶卿容不敢肯定还有谁看过这画,更不知这画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生。
但里边的人是她无疑,靖国公主为什么持有自己画像?这也是她的一大疑惑。
龙幻云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扶卿容,眼色有些冷凝,“容郡主这是何意?”
扶卿容威胁已经达到,自是不再去理会质问自己的龙幻云,“本郡主只要这件事平静揭过,至于用什么办法,云公主想必有的是法子,记住,别耍花招,画我随时可以毁去,当然,你若能派人潜得进宴王府,我也不介意公主用这样的笨法子。”
威胁,赤岥的威胁!
龙幻云面色阴沉,玉手一拨,将茶几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到地,无视碎溅的瓦瓷,两手捏得泛白,眼冒血丝的盯着那悠然离去的轮椅。
“公主息怒!”
靖国驿宫内,一众宫人战战兢兢伏跪着。
“你们王爷这个时候也该下朝了吧。”回府的路上,扶卿容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
柳赋点头,有些看不明扶卿容问这个究竟想做什么。
“那就等着他一起回府。”扶卿容突然道。
柳赋:“额……”
不是柳赋小心眼,只是扶卿容看起来柔弱,实则内强,突然坐在宫门前等王爷下朝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扶卿容的身上。
未理会柳赋怀疑目光,扶卿容眼神沉静地望向那条长又深的宫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臣散来,陆续走出那条长长的宫道。
见尽头白衣女子静如处子般坐着望来,不由心中一跳,不禁……看得痴了三分。
诸葛琉宴慢如云的行出,前后,大臣们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爷,是容郡主。”
风祈突然出现在诸葛琉宴身侧,望着前面道。
诸葛琉宴早已见着了那人,如此倾城女子坐于幽深宫道最前,想看不到都觉得难。她,又想干什么?拧眉间,诸葛琉宴已经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你在这里做什么。”诸葛琉宴声线带着几分幽冷,可细听之下却多了些温和。
扶卿容仰头望着这如天神般的男人,嘴角微勾,“等你。”
等你二字一落,诸葛琉宴瞳孔微缩,直直盯着扶卿容面上笑容,随即面色恢复常态。未曾理会旁侧行行出出的大臣们,上前一步的自然推起她的轮椅,往宫外走。
宴王这一举动,不由引得大臣们纷纷侧目。
感受着男人推动的节奏,扶卿容心头不禁溢出微妙的感觉。
夜幕下,星空璀璨。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银白一片。
天光破晓。
“郡主。”柳赋实在不想吵醒了睡眠的人,但事情必须由她来做不可。
扶卿容动了动沉沉的肩头,昨天晚上落枕了,脖子部分僵硬得难受。
扶卿容缓缓翻了一个身,看似慵懒的动作下,眼中厉光一闪,整个身体已经调到最警觉。
“我自己来。”淡淡的扔下一句,扶卿容拖过轮椅自己移坐了上去。
宴王府,大厅,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扶卿容聪慧秀丽,德才兼备,堪符王妃之尊,特下诏赐婚与宴王,诸葛琉宴,择日成婚,钦此。”
尖利的嗓子中,扶卿容脸色黑漆漆的,什么意思,又是赐婚,对像还是诸葛琉宴!
“郡主,上前谢恩吧!”魏公公尖着声,那小媚眼都眯了起来。
两番赐婚,不顾意愿,让扶卿容脸色整个冷了下来。
能让诸葛千募做出此举的,还能是谁?
双眼微微一眯,扶卿容不怒反笑,眼中扬过璀璨的笑意,好啊,既然如此,就让她与他们好好的玩玩!
大厅内等人见扶卿容居然满脸笑意,以为扶卿容万分满意这桩婚事,也跟着染了喜庆。
恭贺,没完没了的恭贺。
皇帝赐婚,达官显贵们,陆续踏着宴王府的门槛道贺,又夹着尾巴匆匆离去。
前面口口声声说爱自己,非要娶她为妃不可的男人如今却赐她给自己的弟弟,诸葛千募到底是想如何。
而今又是在几国使臣来访之时赐婚,这其中有很多的蹊跷。
从赐婚到此刻,诸葛琉宴都没有出面,扶卿容没理会这些繁琐的事情,闭门谢客,独自研药治腿。
两人之间,全当这事没发生过,宴王府除了那些不停上门道贺的官员,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皇宫。
盯着那道圣旨,诸葛千募整张脸白了又白,下首伏跪的一众太监,大气不敢喘。
传旨的魏公公被皇帝的怒火浇得差点没尿了裤子,圣旨是从皇上手中接过的,当时魏公公还惊了一下,再次寻问皇上是否要颁此旨,确认后,才带着震惊前往宴王府的。
诸葛千募两眼赤红,暴唳之气隐隐喷发,强压心中熊熊烈火,手中捏着折子霎时成了碎屑。
“朕何时令你颁这道旨意的?”赤红的眼冰冷的盯着巍巍颤颤的魏公公,那种似要将他内吃掉,血喝掉的冰冷感觉,令得他差点没晕死过去。
“皇,皇上……”
“滚,统统给朕滚。”怒涛冲腕的男人突然暴喝了起来。
一干人踉跄的爬出去,不敢有半点拖沓。
额头青筋暴起,博然而起的怒没有消减,若再用些力道,那铺着黄绸巾的案台都被他两手捏碎。
“诸葛琉宴,好,很好。”这一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吐出。
商国的人都知道扶卿容迟早是要做他妃子的女人,而他诸葛琉宴却明着抢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诸葛千募对这事,已经无力回天。
君子一言,岂有反悔,更何况这圣旨是通过魏公公的嘴巴传达,无人逼迫,假的也好,真的也罢,它都是真正的圣旨。
诸葛千募像是被人重击了好几下,整个脱坐在龙椅上,两眼有些空洞的冷。
月上柳梢,夜凉如水。
扶卿容做为这次赐婚的主角之一,没有半点欣喜,这两日一直闭门谢客,连南院的那些女人也没有机会见她面。
“咯吱。”
轮椅转动辗过杂物的声响,暗处,属于宴王府绝密暗卫的高手,立即锁定了那独自而来的“女主人。”
她如今也算是这宴王府的“王妃”了,暗卫们自是不会出手阻碍她前去的动作。
东院,奢侈华丽如宫殿的揽岥阁中,雾气飞扬,清脆的水珠声划破空气,滴落在水面。
轮椅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这么在他背后盯视着,沉静的眼,越发眯得细小。
“来此,你想求证什么。”久久之后,一道低低的沉长声骤然响起。
扶卿容心中冷冷一笑,不自觉的,她特意将自己的动作偏开了些,利用那飞纱幕帘挡开空气中流转的古怪。
“过来。”男人低哑的声音蓦然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魅惑之下,扶卿容仿佛受人控制般,一转轮椅,手中正待发力推动轮椅向水池去,下一刻,扶卿容整个僵硬在原地。
“是要本王亲自动手吗?”不过迟疑了半响,那边背对着扶卿容的男人很没耐心地缓缓地催促着。
扶卿容有些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在心底冷哼一声,彼有几分负气的转身欲离去。
有美男图给她看,也不屑看了。
帘卷起,飞射而来。
扶卿容一惊,轮椅险险的一偏,身形在轮椅中困难的一扭,阴冷的风从她的面前拂过。
幕帘化作一条蛟龙,朝着正急急向后退的扶卿容缠了上去。
奇快如电,内力逼人!
腰间骤然一紧,身临空飞起。
只听噗通一声,扶卿容已然坠入温热的水池中,坐在了诸葛琉宴的身上。
薄情的唇微微抿着,“我就如此让你惧怕?嗯?”
该死!
诸葛琉宴仿似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举,身形微微一偏就躲了过去,一击不中,她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