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满天,秋风苍劲。
漠北之地自古为天下苦寒,如今时已入秋,更增了几分萧索。
舒远尘一身破旧书生打扮,手驻木杖,正一步步拖拉着沉重的身体往中南关走着。风霜吹过,舒远尘的面容已是透了股惨白之色。
漠北苦寒,中原却是富饶非常,自漠北一路往南,过了中南关,便是中原地界。
舒远尘已经走了十一天,这日中午,总算隐约看到了模糊而又雄壮的中南关。提着一股这连日来唯一的喜悦,舒远尘近乎是狂奔着跑向中南关,饶是如此,离近日落,才在关门将闭之际终于踏进了中原。
“卖干果了,花生,红枣,大杏仁……卖干果了……”
“烧饼……卖烧饼……刚出炉的大烧饼……”
中原之地人口重多,本自繁华,这中南关又是重镇,虽说离近漠北,不比山清水秀之地,却也是颇为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位大爷……”舒远尘看着烧饼滩上冒出的热气,腹中早已被饼香味闹翻了天。
“呦,这位小哥要买饼,一看您呀,就是个饱读诗书的。”不等舒远尘说完,卖饼老板已抢着道。
“大爷,我……我没钱。”舒远尘看着烧饼,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道。
“没钱,没钱你在这干什么,去去去,一边去,一看你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别碍老子卖饼。”卖饼老板听了舒远尘的话,便不耐烦起来。
“大爷,我……真没钱了,你能不能先赊我一个,钱我一定还。”舒远尘自漠北葬了老父母之后确实没了盘缠,而且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确实饿得没法。
“嘿,你小子怎么……”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前边李府要招个书童,不妨就去看看。”卖饼老板话没说完已给边上卖干果的截住。
“谢谢两位!”舒远尘看这卖干果的所指,确实有个不小的宅子。
李府门口,一张紫滕椅上正躺了个身形肥胖的中年,身旁立一布坊,上书:“招书童一名”。
“你好,请问这里是李府招书童吗?”舒远尘向那胖中年一恭手,道。
“你?你行不行呀?”中年胖子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疑问。
“在下自幼苦学,也读过两年书,识得几个字,不知道贵府……”舒远尘正要侃侃而谈一番,话到中途,却被那中年胖子打断,“好了好了,就你吧,滩上这差事还真他娘的倒霉,半天不见个人来,进来吧。”中年胖子说着便领了舒远尘进府中去。
“这……这就是你找的人?怎么带个乞丐回来?”一个贵妇人指着舒远尘向中年胖子问道。
“是啊,夫人,这半天也没个人,这小子虽说是个落魄书生,将就着用吧。”中年胖子向李夫人道。
“也罢,去吧!”李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去。
“总算先把温饱解决了。”舒远尘换上一身整净的衣衫,看着饭桌上一片狼藉的惨状叹道。
次日晨露未干,舒远尘便已来到了李府书房,推门一看,只见满屋翻箱倒柜,纸屑横飞,哪里还有什么书房的样子。
“你就是那书童?”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舒远尘回头望去,一看之下,想必这便是那位李少爷李刚。
“是!”舒远尘道。
“你先收拾下书房。”李刚说着打了个哈欠,便也不等舒远尘回答,自个离去了。
“这书乱得……唉……呀,怎么还有老鼠。”被满屋的凌乱搅得焦头烂额的舒远尘从角落里捡起一本泛黄的古书,古书后几页甚至已经被鼠咬虫噬得几近于无。
“《道学通注》?我熟读百家,怎么没听过有这么一本书?”拿起古书,舒远尘不禁疑道。
“道学,以身法自然,炼气修仙……啊!”舒远尘翻开古书,几个墨迹鲜明的字体映入眼中,微微开口读道。不想才读几字,舒远尘脑袋嗡的一震,便昏厥了过去。
模模糊糊中,舒远尘只感觉自己身在一片无尽混沌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来自何处,正向他讲述着一个千年前的故事。
原来那册《道学通注》的作者竟是千年前一个小道观的一个扫地小道童,道童每日扫除道观,整理经书,闲暇时间便阅读一些观中所藏的道经。春秋交替,转眼已经是过了四十余年,当初的小道童如今也变成了老道士。只是不知何故,这个年近花甲的老道士却是身体异常硬朗,百十余斤的桌案香鼎都是如举鸿毛,观内众人时常惊为天人。
一日,山中悍匪来袭,全观上下无人可挡,老道挺身而出,几下挥洒,竟将一众悍匪尽数除去。自此人们皆指为仙道。
原来这小道童每日阅览观中道藏,四十余年间竟从中悟出了修真炼气的道理,无意之中已然是成为了一方高手。
不想此事传出却引来各方猜忌,以为观内藏有至宝,惹得道观不得安生,老道只得隐退山林,以平纷乱,其后两百余年,老道又有所悟,临终将一生所得尽数筑成这本《道学通注》,必以一缕精神烙印守护,等待有缘人出现时述明原委,不想这一等就是一千年。如此才有了今日之事。
“唉哟~怎么回事?”舒远尘在这混沌之中又进入一种模糊的状态,忽而混沌中开,隐隐约约又有了一丝清醒,忽然身子似被人抛了出去,跌倒在地,舒远尘背上吃痛,不禁叫出声了。
“这……刚刚什么声音?”
“不知道!像是昨天刚来那个……那是书童。”
“兄弟呀,你自己死在书房的,不关小弟的事呀。”
“对,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们的事,小马,快……快走。”
舒远尘听得二人对话,原来自己是给李府的人当死人“处理”了,这二人想必是以为自己鬼魂作怪,才给吓得落荒而逃了。
舒远尘起身四顾,只见自己置身一个山谷之中,身旁尽是些破碗烂碟,一掏怀中,那册《道学通注》却还在,敢情自己被处理成垃圾了!!
两日后,舒远尘终于出现在了北阳镇。
北阳镇,地处中原北部,为北上中南关必经之地,扼中原之咽喉,异常繁华。
“小二,给临窗的客人上菜了。”一个中年掌柜看着越来越多的食客,早已乐得合不拢嘴。
“来啦——!”一袭布衣的店小二端着几个盘子殷勤的穿梭在人群。稍加注意便不难发现,这小二正是几日前自漠北而来,在中南关内想赊个烧饼的落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