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听梅轩
日渐西移,九月的夕阳洒下暖暖的余晖,将纯白的衣衫染上了淡淡的橘色,衬得在溪边静坐的那名女子,如诗如画!
素馨平复了一下有些喘的呼吸,上前轻声唤道:“姑娘?”岸边的女子闻声回首,却因着帷帽的遮掩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素馨上前一步,端正地行礼道:“奴名唤素馨,奉朱常侍之命前来照顾姑娘的饮食起居。”
女子看着她缓缓地开口,音色泠泠,很是动听:“起,我并非身份尊贵之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礼。”素馨想了想,道了一声诺。女子颔首,回望了一眼那条潺潺的小溪,起身轻道:“走吧!”
素馨点燃了书案上的宫灯,视线在案后凝神看书的女子和窗外暗沉的天色间徘徊,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这位姑娘传膳的时辰到了。迟疑间,远处忽然出现了两点灯光,在夜色中摇曳着越来越近,素馨见此,咽下了想要询问的话,垂下了眸子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叩门声响起,随后,忍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闻芳华殿的听梅轩中住了一位姑娘,我家公主闲来无事,前来见见。”话音刚落又听得有一个温婉的女声轻斥:“忍冬,不得无礼。”缓了缓语气,来人对着门内之人有礼道:“姑娘,听梅轩于吾来说是久违的故地,一时情切才贸然来访,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只听房内的女子回道:“无妨”。而后,殿门打开,室内灯光明亮,刺得秋言眯了眯眼,抬眸之间,一个女子站在门口,一袭白衣在灯光下泛着华光,低调却不朴素,三千青丝绑于脑后,半件配饰也无,面上覆着白纱,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露出黛色的眉和那双无波无澜的剪水眸。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侧身道:“玉尘公主,请进!”秋言颔首,令两个提灯的侍女在门外候着后,带着忍冬进了殿内。看了看空荡荡的食案,白衣女子转首对素馨道:“素馨,你去沏一壶茶来,再端几盘点心。”素馨似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应诺退下。
白衣女子和秋言在坐榻上相对而坐,秋言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启声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似是遇到了一个极难的问题,白衣女子黛眉轻蹙,许久无言,就在秋言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女子泠泠的嗓音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惆怅:“唤我,七弦吧!”
秋言忽略心中对女子姓名的质疑,柔和地笑道:“七这个姓氏很少见呢!不知七姑娘是哪里人士?”白衣女子抬眸看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何名字?”秋言闻言笑脸微僵,顿了顿还是回道:“吾是前朝的玉尘公主,姓凌,名唤秋言。”
忍冬见此也不怕秋言的训斥了,狠狠地瞪着七弦道:“你这人真是无礼,我家公主的名号谁人不知,偏偏你明知故问,揭人伤疤,亏我们公主还好心来看你……”
忍冬越说越气,最后拽着秋言的衣袖愤愤道:“公主,我们回吧,这人行事遮掩,一看就是个小人,这等小人,还见什么……”秋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对着七弦歉然道:“这丫头孩子心性,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了!今日时辰已晚,吾便不打扰七姑娘休息了。”
七弦颔首,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的时候,秋言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正要摔倒之际被七弦险险地扶住了。秋言站定,理了理衣衫道了声失礼便带着忍冬匆匆离去。
素馨端着茶点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离开的一行人:“姑娘,玉尘公主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七弦转身回房,淡淡道:“不知”“呀,已经这般晚了,姑娘可要传膳?”“不必了”“对了,素馨还不知姑娘的名字呢?”“七弦”……
芳华殿,彩云阁
秋言梳洗完毕,面露倦意,对殿内的众人道:“吾就寝之时不喜有人,你们便去殿外候着吧!”“诺”众人应声退下,秋言却一扫方才的倦意,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后,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条。这是方才在听梅轩,那个叫七弦的女子借扶她之际塞在她手中的。
收起心中的疑惑,秋言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纸:“霖皇后一切安好,未为秦皇所获,不必忧心,另,十年前栈夜之言,望卿牢记!阅后即毁”短短几句话,秋言却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之后才将它烧毁,将纸灰细细碾碎放入香炉之中,秋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七弦问的那句话,不是在嘲笑她是一个亡国公主,而是让她谨记她如今的身份;原来,七弦就是真正的玉尘公主;原来,霖皇后被捕只是秦皇的圈套……可是,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不,绝对不可以暴露公主的身份,我才是玉尘公主,我才是凌秋言。秋言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的身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未央宫,温室殿
“那名姑娘自称七弦,属下派人查探,查无此人。酉时初,玉尘公主曾带人来访,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奴当时被七弦姑娘差去端茶,并不曾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不过据暗处的人回报,七弦姑娘似是说了什么得罪玉尘公主的话,玉尘公主身边的侍女异常气愤,暗人依稀听见她骂七弦姑娘无礼,是个行事遮掩的小人。”素馨恭敬地站在一旁,向着榻上之人禀报着有关七弦的事。
溪倚在榻上闲闲地道:“哦?被人骂了?那个七弦反应如何?”“回陛下,七弦姑娘没有反应。”“那她的性子如何?”“七弦姑娘性子冷淡,似是没有上心的事物,就连膳食也漠不关心。”倒是个难以掌控的人物,溪心底沉吟,挥了挥手让素馨退下后看向另一个人:“紫合,你那边如何?”
“回陛下,玉尘公主行事沉稳、防心甚重,除了她身边那个叫忍冬的侍女,轻易不让人近身,就寝时也不喜人在殿内侍候。除此之外,奴并未发现任何异动。”“朕知道了,你也回去吧。”“诺”。
待紫合离开之后,溪双眼微眯,若有所思,此二人看起来不大好对付啊,不过,朕还有那么多时间,不急,朕倒是要看看,是你们沉得住气,还是朕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