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用袖口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继续攀爬。
此时,不同于星辰跪拜的声音。从山底之下,仿佛传来了脚步声。
可是,星辰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呢?
他就只是咬紧牙根,固执地继续。两步一跪,三跪一拜,慢慢地往上攀爬。
这时,山底下的脚步声却原来越近。偶尔间,还可以听见几声抱怨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后,一个女声的声音响彻在这山间——
“星辰!你在这里到底做什么?!”晓若双眼通红瞪着星辰。
今天早上,晓若接到星辰的电话,得知静仪出了车祸。她二话不说请假不上课直奔医院。可是来到医院,知道静仪并没有什么大碍,晓若顿时放心不少。可是,她却发现,星辰不在这里。
晓若不禁心想。星辰那么喜欢静仪,静仪出事,肯定会一直守护在静仪身边才对啊。为什么,现在星辰却完全不见人影呢?
她问了静仪的主治医师星辰在哪里。医生便把星辰去的地址以及星辰去那里的缘由告诉了晓若。医生还告诉晓若,星辰这一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于是,担心星辰的晓若二话不说就赶来这里了。
刚来到山脚的时候,她抬头望去。只见白色的阶梯连绵不断,仿佛是要冲上天空。
望着这个场景,晓若顿时感觉无力。
爬完这个阶梯,恐怕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吧。而星辰还要经过布满荆棘的道路,还要在悬崖上摘花。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她得赶快去阻止星辰才行!
抱着这样的念头,晓若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可是,没想到。在她爬了七十米左右的阶梯的时候,她竟然看见了这样的一幅场景。
在快要入冬的季节,一个穿着异常单薄的少年跪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阶梯上。没过一会,少年站了起来。走了一步、两步,接着又是跪了下去。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之后又跪了下去再加一拜……如此反复。
看来这个场景,晓若刚开始心情很是压抑。一时间不知道星辰在做什么。可是,看星辰如此几个来回之后,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于是,她便生气地冲着星辰喊出那句话。
可是,星辰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晓若的存在。他依旧固执地跪拜。他的眼神之中,始终有一道固执之光在闪烁着。
看见这样的星辰,晓若完全被激怒了。她走上前去,制止星辰的动作:“星辰。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刻,星辰的额头上汗珠密布。脸色,早已白如纸片。他瞥了晓若一眼,“张晓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听李医生说,你为了请欧医生下山,来了这里。所以,我就……”顿了顿,晓若继续说,“听李医生说,要请欧医生下山,需要通过一条布满荆棘的路,还要在悬崖摘花!很危险的!所以星辰,你不要去!”
晓若一脸恳求地望着星辰。
“可是,我已经去了。”星辰望了望自己被绷带包着的十个手指头。
晓若愣了一下,“那花呢,摘到了吗?”
“花是没有摘到。不过,找到了可以代替花的植株。”
“植株呢?交给欧医生了?”
“嗯。”
“那,欧医生人呢?”
“欧医生和陈家有私人恩怨。所以,加了条件。”
“条件?”
“嗯。”
“什么条件?”
“就是从这座‘追云梯’的底下开始,每两步一跪,每三跪一拜一直爬,爬到山上的寺庙为止。”
听见星辰这么说,晓若完全地怔住了。
连爬个七十米,她都累得半死了!更何况,是爬整个“追云梯”?!而星辰,何止是爬完整个追云梯这么简单?是两步一跪,三跪一拜这样慢慢从山底一直跪到山顶!
这里的阶梯这么多,如果,星辰真的这么做,那么星辰的腿一定会废掉,头部肯定也会被磕破的!
想到这里,晓若下意识地望向星辰的脸部。
她慢慢地移动方位,以一个更好的视角看清星辰的脸。
此刻,星辰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汗珠密布脸上,嘴唇苍白如墙。他的头上,那抹红紫色的淤青是那么触目惊心!
“星辰……”
晓若目光直直地望着星辰,嘴巴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泪水,在刹那间涌上她的眼眶。
星辰这个样子,肯定是从山底一直磕到现在的缘故。
她连爬个七十米都快受不到了,更何况是星辰呢?
他还爬完整个阶梯,通过荆棘之路,在悬崖上摘花。现在,还磕了几百个阶梯……
星辰……
星辰……
星辰……
痛苦,难受顿时就像是泉水一样从晓若的心底喷出来。在晓若的眼眶一直徘徊着不肯落下的泪水,终于落下。
星辰又走了两个阶梯,正想跪下的时候,晓若拦住了星辰。
声音沙哑地:“不要再跪了,星辰!”
星辰推掉晓若拦着他的手,摇摇头:“不行。因为,静仪还等着我去救她。”
静仪……
这两个字顿时化身成定身术,把晓若定在那里动弹不得。这两个字,也化成了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穿了晓若的心!
晓若咬紧下唇。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又转过身望着星辰。
只见星辰单薄的身影依旧固执地两步一跪,三跪一拜慢慢向上爬。
即使在泪目之中,晓若还是发现星辰的步伐十分艰难。晓若深知,是星辰的腿部已经开始酸胀了。
可是,星辰完全不顾自己酸痛无比的腿,继续跪拜下去。仿佛,不跪到山上的寺庙,他绝对不死心!
晓若咬紧嘴唇,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晓若用手背拭去泪水。就在她低头之际,她发现了。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阶梯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再次涌上她的眼眶。
她连忙跑上去,跑到星辰旁:“星辰,你不要再跪了好不好?你流血了!”
“我没事。”星辰虚弱地说。
“怎么可能没事?”晓若又哭了,“我一路上走来,每个阶梯都有血迹。你膝盖的,你额头的,都有!”
星辰没有理会晓若,继续跪拜。
“星辰——!”晓若痛苦地喊到,“我求你别跪了好不好?你这样跪下去,你的腿都废掉的!你的额头会磕破的!”
“为了静仪,我无所谓!”
又是。
静仪。
晓若的脚步就此停了下来。
她望着星辰,望着星辰继续跪拜的背影。
此刻的星辰,为了静仪而不顾一切的背影,使得晓若的心好痛!万箭穿心的感觉,恐怕也不能和此刻她内心的痛相比。
星辰如此固执地跪拜。每次的跪拜,都在向她证明着静仪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每一次跪拜,都化作一把尖锐的冰刀横刮她的心!
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风,渐渐变大了,也变得更加地生冷。
接着,雨从天上落了下来。
一滴,两滴。接着“哗啦啦~”地多了起来。
看见下雨,晓若的心竟然开始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原以为,星辰会因为看见下雨,害怕自己发烧,害怕阶梯滑不安全而放弃继续跪到寺庙的念头。可是,当她看见雨中那抹脆弱的白色身影依旧每两步一跪,三跪一拜慢慢地往上爬的时候,她知道,她错了!
于是,痛苦顿时化身做无数条毒蛇在啃咬她的心。
她再次走到星辰身旁,殷切地恳求着:“星辰,求你了,不要再跪了好不好?下雨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星辰没有理她。雨以及布满眼眶的泪水模糊了晓若的视线,使得她无法看见星辰的表情。
她只知道,星辰无视她的恳求,继续固执地跪拜下去。
晓若继续恳求:“星辰,我们回去吧。下雨了。而且,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我求你,好不好?”
星辰继续无视。
“星辰!我知道你很善良,我知道,任何人的请求你会同意的对不对?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们回去吧?你这样做,你会死掉的!你真的会死掉的你知不知道?我求你了。求~你~了……”晓若的声音带着崩溃。
“对不起。”星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轻声说,“我不能回去。静仪,还等着我去救她。”
“静仪?又是静仪?”晓若冲着星辰崩溃地喊着,“是不是为了静仪,你就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住,为了静仪,你是不是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
“是的!”语气十分坚定。
星辰转过身望着晓若:“只要静仪能够健健康康的,我什么都愿意做。”说完,星辰冲着晓若绽放出一朵洁白的微笑。
雨继续下着。周围的环境都呈现暗色。可是,星辰的这抹笑容却似乎化作太阳之光那般,分外耀眼。耀眼得,化成一把利剑刺痛晓若的心。
晓若把拳头握得紧,她冲着星辰撕心裂肺地吼着:“随便你好啦!你要跪、你要磕头,就继续好了!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你是死,是活,我都不再理你了——!”
说完,晓若便哭着冲下山去。
七十米的阶梯,若是爬上去,可能需要十多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可是,跑下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便可以办到。
跑到山下之后,晓若停了下来。
为什么,都是静仪?为什么,星辰的心里都是静仪?
为了静仪,仅仅是为了让静仪把脑中血块清除掉而已,这个完全都不危及静仪的性命。可是,星辰却为了静仪爬一千多个阶梯,穿越荆棘丛,还为了静仪去悬崖摘花。
现在,竟然还为了静仪从山底的阶梯开始,每两步一跪,每三跪一拜一直跪到山顶。
即使下雨,即使他已经累得不行,即使他已经遍体凌伤,即使磕得头破血流,他都在所不惜!
仅仅是清除血块而已,星辰都可以为了静仪做那么多。要是到了面对静仪生死的时候呢?星辰他,又会为静仪做出什么更大的付出呢?
为什么,星辰喜欢的是静仪?为什么,星辰喜欢的不是她?为什么呀——!
泪水,像是瀑布一般从晓若的眼里流出来,藏于这雨水之中。此刻,如果星辰在她的身边,星辰也不会发现她在哭泣吧。
不过,纵使此刻不下雨都好,星辰也不会注意到她落泪了吧。
因为,星辰的眼里一直只有静仪。一直都没有她。一直,都没有她!
想到这里,痛苦就像是巨浪一般掀起。晓若再也忍受不住内心地痛苦了,她朝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吼着:“啊——————!!!”
晓若的声音很嘹亮。嘹亮得就像是魔音一般,久久地荡漾在这山间,空谷传响。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星辰他,一直喜欢静仪。他的眼里也只有静仪。从来都没有张晓若这个人!
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