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把他埋了吧。”冷清夜在篝火旁取暖,他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讨论要如何处理黑鲨王的尸首。
几人身上的龙甲,在沾上土之后就消失了,他们身上的单衣不足以抵抗夜的凄寒,世界茫茫,他们四人拥有的只有彼此和一堆篝火。
金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万年妖王,屠龙的高手,竟然死的这么轻易,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父王他只是假死。”凉风似乎还未出戏:“他只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默默修炼。”
古云天开口道:“埋了吧,他是水族叛臣,我们不管他与他的水族谁是谁非,让他们永世不见也好。”
漫无边际的的黑夜,让人轻易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们都恨这天,恨天地间的主宰,他们是人,即便以前的世界再不好,他们的家都在那个世界中,一切生灵如果谁失去了家,也就好像没有了依靠一般。
“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冷清夜突然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命犯孤星,身边亲近的人都会被自己连累,还好周围这三个都是最坚强的战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自己克死。
凉风从不在乎多些朋友,他不讨厌冷清夜,开始认识古云天对他不好,也只是因为从心底想让这个看起来不那么讨厌的渔家小子能认清自己的斤两,知难而退,就像韩当的父亲曾经告诉韩当的那样,不要染指世间的纷纷扰扰,而对于金焰,凉风是有一份钦佩的,他神力无匹,敢作敢当,还有一份粗中带细,是他看出了黑鲨王的心思,可以说是他救了三人一命。
金焰很简单,古云天和冷清夜都不计前嫌救过他,至于凉风,这个兄弟聪明机警,少年英才,如果这黑鲨鱼能在水中折腾个一百年,这家伙未必就不能当个水族小太子,英雄相惜,他们没什么跟本矛盾,自然可以做到前嫌不计。
古云天冷笑:“还是你们三个一起吧,渔家小子,不敢高攀。”说完,倒头睡觉去了。
金焰嬉皮笑脸的道:“这家伙忒不合群,不过人不坏,我们算上他好不好。”
冷清夜本想作罢,凉风上前说:“周先生说的没有错,如果我们不去抗争,我们的家就是一片荒原,既然大家共过生死,不如就相互提携,共建家园。”
四人的首次结拜,都是以合伙人的身份看其他人,还有一人不知情,这种功利性极强的合伙,会久长吗?
四人都倒在篝火旁,只是谁都睡不着,还好天空中还有稀疏的星,黑鲨王绝气之前,告诉三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邪恶的修仙之法,那便是将其他人的功力化为己有,于是你有了功力,既成了捕猎的猎人,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所以这是一条不归路。
如果不选择修仙,也就等同默认了妖魔们的统治,那岂不是甘当奴隶的一条路?
金焰对于力量的渴望是强烈的,他正盘算着,用黑鲨王教授他们的吸取别人功力之法,去走这仙道捷径,弱者成为强者的垫脚石,这似乎没有什么无理的,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好,牺牲一些杂碎实在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这也是个非常危险的活,且不论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还要考虑那些看似弱小存在的背景,如果一不小心吸死了某位大魔王的走卒,自己于理有亏,自然无处讲理,能力又不足以保护自己,到时候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四人之中只有冷清夜没有被传授邪恶妖法,他自然就少了这一份的纠结,他是实实在在经历过人世繁华的,他曾经在世上最繁华的都城的城楼上,在新年之夜,看过满街红花火;也曾当上过别人梦寐以求的将军,统兵作战;人世繁华于他来说,绚烂也罢,万人之上也好,都不如一份潇洒来的重要,可他也清楚的明白,想要潇洒飘逸,就不能不填饱肚子,而填饱肚子的过程往往就必定是人经历世上繁华、肮脏的过程,在以前相对稳定的世界中,只有赚到足够的钱,就能做到江湖隐逸,可如今这世界,要如何能独善自身呢?
凉风从乞丐到一地太守,他根本就没打算退后,如果荒原一派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是最坚实的信徒,他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他最有理由去吸食他人的功力,但是正是因为早年的苦难经历,他就绝不会那么去做,他深知一个卑微的生命生存的不易,相反的如果有人那么去做,不管这世上的生灵多么的习以为常,他都绝对不能容忍,他的这种不能容忍,是可以用自己的灭亡做代价的。
古云天察觉到了没人睡着,他眼望天空,喃喃道:“我给你们哼个曲吧。”
“窗外帘雨稻花香,屋内农妇锅米忙,待那万里晴空碧,已是满桌酒饭香。街上小哥送货郎,满脸珠玉湿衣裳,急急匆匆回家转,钱儿交由娘子藏。小童疯狂嬉闹常,狠毒旋风也不慌,想那家中风雨起,娘身多病难以抗。入目庭院整而洁,推门入屋饭喷香,父母床上同取暖,小童热泪淌淌淌。”
他古云天的心,还是渴望一家永安宁的,这样的心境不能说不对,只是很难和以后的生活接轨,这种“想要回去”的心理会害死他,会让他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刻意的去规避战斗,而世上一切之美好,莫不需要战斗的支撑。
冷清夜看出古云天的问题,谁不想一世美好呢?战斗虽然是残酷的,也是必然的,否则拿什么保护我们的家呢?
“你认为你的家在不在这个世界之中呢?”冷清夜问:“或者我们换个说法,如果你的家中有这个世界邪恶力量想要的美好,你的家除了可以是补给站,还能是什么?”
金焰听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在上个世界中,他是一国帝王的时候,他手下的兵士破了敌城,个个成了财主,各中原由,肮脏血腥,无理而蛮横。
古云天冷笑:“我相信这个世界不管成了什么样子,都会有力量维护公理,我离开家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帮父亲讨个说法,一个是帮家里找修房子的材料。”,他的话一语双关,他只是一个想要帮自己的小家撑起天地的人,仅此而已。
冷清夜是想帮他的,眼前的这个少年,绝对有成为士人的潜力,当一块材料放错了位置,早晚是要出问题的,冷清夜明白,如果想要他这种有极度狭隘人生观的人改变,就一定要让他相信周围的人,因为父母终会老去,人不可能独居于世,拥抱世界才是唯一的途径。
其实金焰也早看出古云天的问题,他年纪小小,却有一颗老年的心,不想在这个世界称个英豪,想要回去当乖孩子,他认为想要改变他这个救命恩人,就必然要让他吃些苦头,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乖孩子是无法生存的。
以凉风的心思之缜密,早就看透这几个人,他看的出这个渔家小子是福缘来了,眼前这二位都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自己又怎甘心人后,好歹自己也曾统御一方,冷清夜的想法固然对,但是具体实施起来会显得很空洞,金焰的想法就实际多了,可那又显得少了一份寓教于乐、苦心诲人的情分,不就是帮渔村小子当一个天地男儿吗,不管当得上当不上,只要效法黑鲨王,把他架上一个架子,让他永远下不来,这就对了,至于是怎样一个架子,就要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契机了。
等几个人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下,这才想起古云天的这个曲子,不免热泪暗淌,那正是英雄更非无情辈,梦国亲友常相会,几人各自无话,眼望星空,作为大哥的金焰憨憨入睡,三位弟弟,各自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