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是真的疯了。”冷英珏轻声长叹:“想他周家世代追随于我冷家,忠勇有嘉,没想到其嫡传子孙竟如此懦弱,被吓出了失心疯。”
周成在地上学狗在爬,时不时的念一段儿歌,最喜欢的就是和鸡一样用嘴啄米吃,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没疯,但是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东西本来就是真的,十个人中只要有九个说某件事物是真的,那即便它是假的,也假可乱真、假中有真了。
与国同名的西京城坐落在沙漠的深处,九年前韦纯星从此地出发,时过九年,才又回到他的龙庭,他当然不是什么合格的皇帝,但他是一个有胆气智慧的人无疑,他上阵三年,每天都以必死之决心亲率死士发起看似以卵击石的绝命冲锋,与冷英珏所率领的守城军相呼应,不仅令敌人九年内在兴都城下未进一步,也让他国从上到下对于以后的九年、十九年,能否破城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他六年前开始搬师开始,他一路走走停停,所经之地,民力被征用至一个极限,全部用于他的玩乐,对于这位英伟的皇帝,人皆拜服,可皇帝至于本地,人人又都恨之入骨,回到自己的宫殿,他没有惊愕,他走时告诉冷翁珏,要他修一座宫殿,韦纯星没有用任何的形容词,这种没有形容的宫殿又将他国之基石松动了很多,韦纯星不是不知道这会加速他的覆亡,可那又如何呢,这不影响他加封冷氏一家,他封了冷英珏更大、更多的官职,大为斥责了冷翁珏的铺张,降级留用,将其二子送到冷英珏手下当差,令冷寒夜为兴都太守,令冷冰夜为后军将军。
堂堂一国之帝王如果思考如何处置一个杂号将军,似乎太给这人面子,可韦纯星就是在思考如何处置从前的镇北侯,如今的镇北王座下一个军师将军,韦纯星了解冷英珏,他的忠心连自己都觉得害怕,可那个成天有病,看见血还会晕倒,对自己百般奉承的周成,却让自己有一丝担心,甚至是害怕,不过此人确实识时务,也敢于讲真话,他说他不知朝中有君王,只识得冷侯爷,但他知道君王可以决定侯爷的生死,他家世代以维护侯爷家为己任,他的祖先个个文韬武略,传到了他这辈,只落得一个病怏怏的身子,侯爷抬爱,赐百金以成婚,奈何因害怕新娘落红,他只好对新娘敬而远之。
如此完美的一个铺垫,韦纯星不管他的这个小将军是有心还是无意,是献媚还是毒计,他都安之乐之,他告诉周成,数月之后,会将新娘奉还。
冷翁珏呈上了一份忠心于冷英珏的大将名单,韦纯星拿起他的笔,随手圈了多过一半的人,圈中的全部杀掉,圈外的加封更高官职,他的笔尖来到了周成名字上。
“红枣夫人觐见。”执事宣和。
韦纯星还是圈中了周成,并将折子先行放下,来女为周成原配,取这个名字,是以红枣之香、红、脆喻之,其中雅俗共赏之趣,也只有韦纯星知道。
转天晨,韦纯星的红枣夫人批阅着韦纯星的奏章,英姿配合着娇媚,令床上的韦纯星迷醉,他常常会让他的夫人们为他批阅奏章,但是只是哄她们玩玩,自己还要让人令为抄写一份亲自来批。
当她看到名单的时候,有人来报,那小侍卫跪在外堂:“冷王爷差小人来回报陛下,陛下关心下属,臣等感激涕零,可与您甚为投缘的周将军他因为积劳成疾,大病一场后得了失心疯。”
红枣夫人晕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韦纯星告诉她,奏折上圈中的人都是要加封的,二人都觉得对于周成,仁至义尽,忽然红枣这个名字二人觉得俗了,改为红藻,是以为新生。
冷英珏那里却多了一只捣乱的猴子,可把周成关在屋子里又怕他闷,着实让冷英珏为难。
周成忽然又很庄重的叩拜:“禀告侯爷,少侯爷回来了,小的要出城去迎接少侯爷大驾。”
让他这么闹,大家都十分烦了,最近战事渐平,出城个几十人都不是难事,有被周成抢了帽子当众撒尿的大臣进言,周将军和少侯爷、今日小王爷关系甚好,如此病中,还不忘小王爷,让他出城散散心也好,也许他诚感动天,小王爷真的能回来呢。
“周将军,你就住在城外好不好,在那等小王爷回来。”老臣想要让周成长期、最少是能离开这里三五个月,自己也就能致仕还乡了。
冷英珏心中一紧,他和他的儿子,实在缘浅的很,他不知儿子是否还在人世,难得这疯癫之人还有如此之情,也算是替自己还一份情,也就应允了,不止应允,还亲自挑选靠得住的亲卫,护周成以周全。
周成在帮冷英珏谋国,这是一件需要滔天智慧的事,是要将人的才能发挥到极限的一件事情,是一件足以让人疯癫的事情。
周成对着一面墙,他现在是个疯子,当然要做些疯子做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对着墙说话,先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又掺杂着好多治世之方。
人都会有深谋远虑,周成的家族也不例外,他们为冷家而活,却更加的是为了自己而活,只有冷家成了一方权主,人类总体的实力才有可能强悍一些,强悍到足以对抗其它生物。
人的能力是可以叠加的,但是想让这些能力能叠起来,只有出现一个能统御它们的人,才可能实现叠加,周成家族都精通算卜之术,按他们的推算,五百年内应该为四海升平之年,可事实却非如此,能让乾坤倒转的力量,想想都觉得可怕,可这股力量悖逆天道,倒行逆施,是为一切人间惨剧的源头。
没有错,人都恨罪魁祸首,他号称算过天,他是一个凡人,但是他要用自己区区弱小,去撼摇那天地邪气。
“你还知道自己的斤两吗,区区凡人,还是一个病秧子,你能对抗天地邪气?”周成自言自语:“没有错,正因为是一个渺小的凡人,还是一副病体,才没有什么可怜惜的,如果没人能懂,就当成笑话看我,看我这区区一生吧。”
黄沙漫天舞,西京的男儿没有一个不是最坚强的战士,他们战斗的方式不同,但是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在自己的道路上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