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利用现在非常好的时机,把工作重心放在调结构、转方式上。这是好事,过去想做的很多事情现在看起来机会都来了。一个是调结构压缩过剩产能,金融危机来的时候谁也不敢压缩产能,大家先要过日子、保稳定,现在有机会了。再一个就是促进发展方式转变,给自主创新更大的支持。十大产业振兴规划里面都有对策,这方面怎么样推进,有很多文章可做。
前一段时间在商务部座谈过一次,自己也说了一点研究者的体会。中国人现在讲世界制造工厂,但是自己没有几个像样的品牌。玩具市场,我们制造业提供的产品是世界份额的75%以上。但是真正有高附加值的品牌,像芭比娃娃这些东西,高科技的都在别人手里。中国人加工完了产品出去卖了高价钱,但绝大部分利润都是外国人拿走了。有没有可能政府搞点基金在这方面加强引导,促使这些制造业,这些微观主体更积极的试,出一些类似品牌效应的东西。中国早晚得走这天。还有在妇女用品市场上,中国制造了这么多的服装和化妆品,就是打不出自己的品牌。现在国际上出现金融危机,中国国际地位不断的提升,给中国人更多的信心,政府在这方面做的事情可以有很多。商务部的同志说,过去多少年中国的棉纺和丝绸的工艺完全过关了,在技术方面不比别人差,要赶快抓住品牌。只要在品牌方面有突破,不相信中国人冲不出来。政府应如何转变发展方式、提高附加值,吴敬琏老师提了很多建议。“微笑曲线”的两端,一端是研发和设计,另外一端是品牌营销。并不是每一个占领两端的产品一定要有别人的高科技,其实很多不是,就是很多综合因素结合在一起,对小孩的,对父母的,还有对老人的。中国扩大内需就需要很多家政护理人员,需要养老院,这些东西只要政府给一定的政策引导和扶持,民间会把这些事情做起来的,很多内需就打开了。中国现在一方面城镇人口都需要有家庭护理,另外一方面找不到人。还有对中国男人用品的市场也要关注。男人并不光是喝酒抽烟,除了现在有些人开始注意服装之外,那些强身健体的中草药等东西,也是有市场潜力的,就是没有品牌。让市场给予管理部门更多的的推动力。我觉得现在没有通缩压力,也没有通胀压力,可以相对从容一点,各个部门都做好产业规划,种种政策手段支持,让政府部门把更多地把事情做起来。
还有一个是深化改革,这方面的文章非常多,发改委的同志是既管发展又管改革。我觉得反垄断的事情应该趁这个机会做,怎么样剔除国有企业靠国家特许垄断拿到的、超高的收入?既然有国有资本经营预算制度,也有5%、10%上交资产收益的制度,怎么进一步合理化?很多媒体上都在炒“抄表工10万块钱”的问题,其实一点都不新鲜。不是抄表工的问题,而是他那个行业里的任一个正式职工,看门的也好,是在家养病的也好,一个月就一万块钱,一点不新鲜。收入分配这关先要过反垄断的关。进一步深化改革,大家的共识在提升。比如说电力行业的厂网分开,铁路方面的国际经验有没有可能逐步引进来。这边跟着的就是价格机制,煤价都放开了,死按住电价能好得了吗?各种各样的矛盾防不胜防,应该在这方面下决心,把改革规划好。我觉得资源税应该积极考虑了,前几年是物价持续上升不敢推,然后经济急跌了以后,当时稳定压力太大,也不敢推。现在还不推,等什么?等下一轮物价走高的时候又推不了了。现在绝对是一个最有利的时机。要尽快研究开征并付诸实践,要把研究的结果放到具体的操作方案上。
进一步讲,还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就是趁这个机会进一步推进配套改革。金融危机之后,中国的国际地位提升了。我们要在做好自己的事情方面有一些战略性的考虑。比如说配套改革方面,现在可以考虑行政方面可以做什么事了。中央文件已经两次专门说到减少行政层级,而且在去年的文件里面,说了财政的省直管体制,说明了有条件的地方都可以建立省财政直管体制,实际上就是行政体制改革。行政体制改革在这方面实际性的推下去,必然牵扯到政治体制。政府职能和行政相关的,这些事情如果处理好,可以打开中国渐进改革空间。昨天晚上看了一下《中国大趋势》,作者认同中国独特的道路可以完全不同于西方已有的模式,他指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互动和平衡。美国的进步时代也是在不声不响的,在改良的情况下解决了基本的制度框架。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能够在环境比较相对宽松,大家都没有恐慌心理的时候,引入一些中长期的改革,像发改委这样站在全局高度,有效的把短期的事情和化解中长期矛盾的事情结合在一起推进,就很必要了。谈这些想法,请各位批评指正。
曹文炼:听了大家的发言很受启发。我是学政治经济学专业的。这么多年在政府部门工作,理论方面需要补课了,所以也很愿意参加这个政府与学界交流研讨会。
最近发改委启动了“十二五”规划的研究,另外也启动了明年的一些宏观政策研究。对企稳向好这个问题,也都有共识,我就不多说了。我想结合“十二五”的研究,讲几个正在考虑的问题。
第一,“八五”规划时就提出来转变增长方式,加强结构调整,为什么转变不过来?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前不久复旦大学一个政治经济学的教授,给我寄了一篇文章,我看了以后很受启发。以前我们在大学里学政治经济学也好,西方经济学也好,教的都是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政府与企业,我们分析各种模式都是政府与企业怎么样,我们分析经济周期也是分析市场规律、消费与投资的关系,若不平衡,政府应该干预。我跟外国一些经济学家讨论这个问题,不能简单地看政府怎么样,企业怎么样,还得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我感觉中国还没有走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博弈的关系,虽然改革开放30年来有所弱化,但实际上经济每次波动还是在管放之间,一管就死、一放就乱,这就是中国的特色。中国的地方政府是地方的首长,就像一个大企业的CEO,当然这也有其优点。比如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咱们从多方面分析,动力有很多,城镇化、市场化、劳动力转移等,但是理论研究方面往往忽视了地方政府的特殊地位。我记得1993年一次讨论会上,就有人提出要研究终端经济的问题,即地方政府问题。实际上,中国到现在也仍然存在这个问题,地方政府的角色明显增强,地方发言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地方行政力量既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驱动因素,也是造成很多问题的根源。经济的周期波动本质上就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博弈的结果。晓西教授一直在研究中国的市场化程度,有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中国走出这个周期了。到那时,中国才能是真正的市场化国家。比如说银行信贷为什么大投放?我上半年也调研了一下。前些年,信贷权收到总行这一级,不让地方分行有权。随着大银行这几年的电子化,建成一套总行内自上而下的监督管理体系,500万以上的项目都要在总行审,地方金融影响弱化了。现在反过来了,地方追着要贷款。7月份我在财经论坛上讲,7.37万亿并不可怕,有合理的因素,去年外汇占款同比增长了两三万亿,还有票据融资终端的部分。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还是适度的。但是另一方面也出现一些问题,贷款放在债上又放不出去,又变成银行的再生存款,又刺激了银行进一步扩大贷款。某个直辖市的基础设施投资公司的董事长说,银行非得追着我贷款,一下子要给我100亿贷款,结果我不要,他还找了主管金融的市长,市长做了工作以后他要了40亿,另外60亿又分给几个投资公司。信贷部门都投向地方投融资平台,全国3800多家,贷款增长得很快,地方政府在影响信贷资源的配置。这个问题得好好研究。
第二个问题,我在司里工作较多偏重研究财政问题,就谈谈财政问题。财政从1993年大改以后,经历多年,体制也没有再做大的深刻的变化。1993年8、9月份在北戴河制定的改革方案,当时我们跟着去了广东省,研究怎么从财税体制上弱化地方干预经济,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好。2004年中央工作会议就提出来物业税。各国通常都把物业税作为城市财政主要的税种。物业税完全可以把很多方案设计好了。有多年经验,有这么多专家,还有很多海归。咱们把它透明化了,这样也保护了很多干部,很多按容积率批的东西就会少,房地产领域的腐败问题就会得到遏制。物业税的改革,国税局在管,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可能使地方收入减少,地方政府不太积极。先试点的地方担心会吃亏,房地产商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物业税改革实际上是把现在房地产行业20多道各种税收统一成一个透明化的地方税,成名正言顺的主体税种,让它成为地方预算外主要收入和来源。物业税如果先从第二套房开始,可能阻力会小一点。为什么银行敢给地方的投资机构放贷款?主要是地方每年有土地收入。现在发明了一个政府用应收款,法律上没问题,投资时,政府以应付款作为质押,法律上不做担保,等于是未来的收益了,值得研究。
王宇:现在有一个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各地地方政府都有一个融资平台,现在商业银行就认为最大的风险都在这个平台上。
曹文炼:平台本身没有风险,金融和财政得结合起来考虑。银行业看得很清楚,如果有风险就是财政拿不出钱来,财政断收了。现在我们的试点很多,有综合配套改革,每个地方似乎都有特色,但都存在圈土地、要政策的倾向,应深入研究政策的利弊,研究财政上如何创新,金融上如何创新上。还有一个是担保公司问题。现在各地搞的中小担保公司很多都是金融机构出来的人,本来金融机构完全可以进行分析,进行风险识别,而通过担保公司在中间加几个点,就可赚一笔钱。担保公司从财税里要了税收的补贴,又要了营业税的减免。这个问题很值得关注,我建议对一些小型和微型企业,在金融危机期间豁免两三年的所得税,这没有多少,不到地税的5%,若再考虑征税成本很大就更应减免了。
贾康:一个小企业得到的好处就是几千块钱,它解决不了中小企业发展的融资问题,就是在边际上让它稍微宽松一点点。
曹文炼:最后一个问题,“十二五”规划把节能减排作为指令性指标,很好,有些人建议能不能再增加消费性指标,比如,解决收入分配不平均能不能列为一个指标,消费率能不能列出一个指标,消费率每年提高几个百分点之类的,请大家讨论。
李晓西:刚才曹司长已经讲到中小企业信贷了,下面请吴处讲讲。
吴义国:很高兴参加这样一个会。我对上面各位企稳向好的判断都赞同。
我今天主要讲讲中小企业、民营企业的情况。从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来看,趋势也是这样。应该说中小企业对这次金融危机的反应是最快的。去年3月份,我们这个司从国家发改委整建制地划到工信部了。正是去年3月份,沿海地区出现了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倒闭的问题。现在看,企稳向好的时候又是民营企业走在前面。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指标看,国有企业的利润状况同民营企业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民营企业现在的利润状况都是走向正增长,达到五点几,而国有企业同比还在下降。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占经济总量的比重比较大,根据国际统计局的数据,工业规模以上产值占到了将近70%,税收也占53点几,它的发展趋势确实也从一定的层面上反映了整个经济的状况。
在应对金融危机的一系列政策中,4万亿也好、信贷资金的流向也好,我们更应该关注它的结构问题。实际上,占经济总量这么大的中小企业,得到时的财政和信贷资源与它的贡献是非常不匹配的。银监会统计指标,是按照500万元以下的贷款,就视同拨到小企业贷款里,这有问题,因为宝钢这样的大企业也可能有500万元以下的贷款,而且也有重复贷款。我们老讲小企业贷款难,可能也有这个关系。当然这个数据也没有更确切的,但是确确实实流向中小企业的比例与其需求、作用相差很大。我建议下一次咱们再搞这个论坛,请一两家民营企业来参加,现身说法,实证研究一下。
在经济危机里,很早就谈结构调整,为什么看不到明显的成效?在新一轮的发展中,大家都意识到产能过剩的问题、结构调整的问题。但是结构调整,从我个人的角度上看,比如说像钢铁,我们调整的方法是多少吨以下的项目不上,就是一种管制和许可的办法。唐山是钢铁比较集群的地方,真正拿到国家许可的就那几家,大量的企业没有拿到,当然它也照样在发展。原因很简单,有地方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它有利益,如果说挣不到钱,那么多钱能往那里投吗?节前我去河南安阳钢铁厂,它后面有几个民营企业都在上项目,但是听它一说,它的投向基本上是和它原来的产品都有产业链价值的关系,因此它认为它投下去没有问题。这些民营企业更关注市场,关注它未来的发展,地方政府对它的影响力也是很有限的,因为它的钱是它自己的,地方政府的支持就是许可,允许你这么做。所以现在不光钢铁是个例子,水泥所有这些过剩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