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將盡,這是一天最冷的時間。
星海看著那微微發白的天邊,身穿銀白色的BS裝甲,默默地坐在一座山丘之上,鳥聲始叫,獸聲隱隱,遠目觀看,腳下的樹木黑沈沈的,有如大海一役。緋煙躺在自己大腿之上,忽睡忽醒的,距離絕望的時間,大約只有四小時多。
星海雖然很累,卻整晚沒有合過眼,他不能睡,也不想睡,因為他沒必要貪圖這幾個小時。
「看到嗎?星海,日出啊…」緋煙的聲音輕得像耳語。
「嗯。
「我想我大概…」
「別說…」星海阻了她的話。
二人默言無語,他們不是朋友,更不是情人,但緋煙的最後日子,跟星海一起消耗著,天空漸漸發白,樹梢也漸漸由墨色轉為蒼綠色。
「真美…」星海看不見緋煙的臉,只看見她嘴角微揚,似是笑了。
「緋煙…會不會還有其他方法…」
「別說…」緋煙阻了他的話,喃喃道:「這樣很好…」
「嗯。」
「就這樣就好…我真的累了…我生下來…就不被任何人需要…我…我…」緋煙夢囈似的,已是半昏迷狀態。星海看著緋煙那悄麗而蒼白的臉,心中一陣酸楚,不禁想起自己的好友普賢在伊甸的死狀,那時自己也是這樣看著對方的生命慢慢消逝。這時星海不住搖頭,心中不斷說道:「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他萬萬不想那種事情再發生一遍,自己好歹是個男人,看著眼前這奄奄一息的少女,星海說不出的難受,當下按了一下EPAD,再查一下是否有其他其毒方法…
結果:「查無資料…」
星海不甘心,又再按動BS裝甲內置的系統,這系統是直接接通星海腦波的,也不需要螢幕。星海查自己的資料:等級:1級,AP:1450…星海莞爾道:「1級…但AP怎麼會如此多的?」一時想不明白,也不多看,轉看下一頁,技能資料:零劍.瞬殺劍、範圍攻擊.千本刃…這些都是他已有的戰鬥技能,再轉下一頁,特殊能力:回復時間縮短…星海唸了兩次,說道:「原來這BS裝甲內置這項能力,難怪回復得這麼快…
星海再讀下去,又見一項特殊能力:讀心術…
「讀心術?有這麼神?」星海細閱指引:「讀心術:用以複製目標大腦表面的知識,或記憶,使用時目標必須於靜止狀態,並無強烈之反抗意向…」星海慢慢細讀,也就明白過來,說白一點,就是索取對方知識的能力,可以說有用,也可以說無用,他實在沒有偷窺的傾向…星海想來想去,心中暗說:「大概在盤問犯人套取資料時有用吧,但如果對方有意防範,卻又讀取不到,這真是雞肋的技能…」他卻不知製作這套「白蜂」BS裝甲的科學家心中另有深意,期望穿這白蜂裝甲的BSP能借這些技能,去達成一個翻天覆地的目的…
星海在想,EPAD沒有的解毒資料,也許緋煙會知道,而且星海也很想知道為何緋煙要一次又一次的尋死,當下暗暗使用了「讀心術」,慢慢將右手按在緋煙額頭,在這一按之下,緋煙身體突然抽動了一下,口中喃喃吐道:「不要…不要看…」星海心頭一陣,只覺緋煙的部份知識強行灌進自己腦海之中,知道這是「讀心術」成功運行,但隨著緋煙知識而來的,是她的記憶,過去,感受,痛苦,悲傷…
朦朦朧朧,淡如水,輕如風的記憶,就像一段段碎紙似的掉進星海腦中,他看不清緋煙所遇的每見事,卻強烈的感受到,隨著她所遇的每件事,她的痛苦在不停加增,甚至加增到一個不可能承受的地步,因為她是個人…
緋煙離了同樂坊,她天才的科學技術卻沒有為她帶來幸運,她就像一塊各人爭奪的瑰寶,在國與國,貴族與貴族,工廠與工廠之間換來換去,每換一處地方,她新的知識也為她帶來新的痛苦,各人為著自己利益,或軟語,或強迫,或嚴刑,或拷問,要套取上一位「主人」的情部,很多很多人想殺她,也很多很多人要保護她,因為她是一個流動的寶庫,而最新的主人,正是亞杜蘭國,任務是:協助開發BS裝甲…
星海只覺得臉上一癢,兩道水點沿著臉頰掉了下去,滴在緋煙臉上。這時緋煙還是沈睡著,但她眼角還是不爭氣地滲出兩滴淚水來,就像發著甚麼悲傷的夢似的…
「讀心術」停止了,但星海心中的波浪卻完全不能停下來,他抖著身體,失神地問道:「為甚麼…為甚麼…她不過…不過是個人…」在緋煙的回憶面前,星海只覺得自己變得萬分渺小。
也許是男人天生那保護弱小的傻念頭,也許是星海自己的仁慈,也許是一個幼稚的舉動,星海輕輕低下頭來,往緋煙手臂上的傷口吸啜下去,吐了一口苦血,又再吸啜下去…
鬥轉星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星海終於可以動了,奮力一撐,星海頓時坐了起來,大汗淋漓,急忙左右觀看,這才知道自己身處一山洞之內,早晨的陽光從洞外隱隱透進來。
「星海…」旁邊一位穿著黑色薄裙的少女,雙目含淚,正怔怔地坐著,原來星海一直睡著她的腿上,正是緋煙。
「緋煙…妳好了?」星海在昏迷時已解除了BS裝甲,只覺頭有點痛,手足有點累,又記得自己替緋煙啜血去毒,這才暈倒,但如此情狀,似乎二人的性命也保住了。
緋煙連連點了點頭,哭了。
她知道星海救了她。
她知道星海為了救她,差點性命不保。
她也知道,星海曾入侵她的記憶。
她也知道,自己的過去,已赤裸裸地給對方知道了。
她本非原璧,甚至…連她自己也自不起自己。
但星海救了她,用自己的性命,在知道所有的情況下。
「我明明…我算甚麼?為甚麼…你…竟然…」緋煙泣不成聲,淚水有如珠子般掉落。
「我…我不知道。」星海微笑。
這答案在緋煙耳邊不停迴繞著,淚水掉得更急了,像被針刺破了的指頭似的,緋煙雙手不住抹拭,卻始終止不住。
止不住的,豈止淚水,還有緋煙的心,她抑制不了內心的感動,緋煙也不知道這種情感應如何說明,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撲在星海的懷中,四唇相接,誰也沒抗拒誰,將星海的襯衣慢慢脫下來。
黑色薄紗順著緋煙那柔滑之極的肩頭卸下,肌色勝雪,溫如軟玉,星海只覺那柔弱而顫動著的身驅壓在自己胸前,登時心如火燒,雙手已沒法閒著,肆無忌憚地在對方背後游走,慢慢地…慢慢地…星海將緋煙輕輕放下,好好躺著,眼見那本來萬事不繫於懷的緋煙,臉上竟紅紅的靦腆起來,星海已將主導權拿了回來,伸手將緋煙未完成的工夫做好,跟那黑紗薄裙放在一起。
緋煙雙手緊緊圈在星海的後頸,只覺星海要將自己壓垮似的,雙唇輕顫,似乎想說其麼,卻只能喃喃低哼,始終沒說出半句話來,雙眼半開半合,如夢如幻,視線卻一直放在星海臉上。二人赤身相對,偶然加插著一兩句不知意義的說話,卻只有二人自己明白…
黃昏時分,海面上金光閃閃,只見遠遠駛來一艘大船,旗幟飄揚,船頭上的水手指指點點,看來已經發現了星海跟緋煙二人。這時二人站在海邊,迎風而立,緋煙道:「看…這是歐奧的國旗。」星海聽著,登時大喜。
「星海…」緋煙目光射在金色的夕陽上,她那絲質的黑裙子映照著金光,勾畫了一條成熟的曲線,又道:「我知道…這不算是愛情,我也無法承諾甚麼…但我總覺得,心中好像輕省了不少…謝謝你…」
星海微微一笑,默然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