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九被胡阳两句话镇住。
“她......”
她字之后,就说不出来第二个字!
“你现在无话可说,看来也是知情的。毕竟是你的族人,你不告诉我,情理之中。我这里也留不得你了。往后山高水长,如果有缘再会,各安生死,别指望我会留手。”
“呵,你倒不如现在就灭了我。”姒九沉着脸,“你觉得,从这走出去,我能活几天?”
胡阳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胡俊学成一身五行遁法,未必不能救你性命。”
“他?五行遁法?先天阴阳玄机相冲,这世上除了你胡阳,还有谁能救我的性命。”姒九声音低沉,似有万般心绪,“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不等胡阳答案,姒九便道:“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姒九的姒不是褒姒的姒,是姒文命的姒。姒九的九,不是我兄弟九个我行第九,是因为九尾狐三个字,九字在最前面。我是大禹姒文命和九尾狐的儿子,承袭父姓,兼顾母族。”
胡阳一惊!
别忘了,胡家是干什么的!
“禹王陛下!”
“禹王,呵,是啊,他是你们的人皇陛下,是功德光耀诸天的神圣,却偏偏是我这人妖混血的杂种的父亲。”姒九一笑,笑得无比悲凉!“和我这侄儿相比,我的出生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连笑话都算不上。”
“青丘九尾狐一族,生来可悲,明明是兽中弱者,偏偏老天爷给了一副好皮囊,男俏女姣,降世以来,受人觊觎,任人受用,全无自由,只能在夹缝中苟且偷生。直到太古年间,巫妖两族分掌天地,青丘狐族族长涂山,因其智慧,领了妖相之职,得妖族上下倚重,青丘狐族一脉才有了好日子过。然而好景不长,巫妖大劫,两族大战,两败俱伤,涂山重伤不治,青丘狐族高手亦殁于一役,余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又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后来涂山之女胡媚执掌狐族,秀丽天成,心智禀赋不输乃父。眼见人族势大,独享诸天,三皇五帝,位比圣人,便定下一计,要把狐族托庇于人族,受人族气运庇佑,借东风重上青云。胡媚此计得了族中宿老支持,众人商议许久,最终胡媚亲往人族,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成了大禹的枕边人。
呵,人妖世仇,深不可解,又哪里能为区区一个青丘狐族罔顾了先人泼洒的热血!所以不管大禹对胡媚是真情实意还是一时欲念,胡媚的存在都不为人族所容。先是大禹的臣子,再是大禹的妻儿,一个个轮番上阵,都让他早点把这个狐狸精送走,大禹充耳不闻。
没多久,人族薪火殿九老亲自出面,劝谏大禹,让这位陛下为人族计,决不可忘了血海深仇,决不可给妖族一点可趁之机,千万不能贪恋美色,大禹再是无奈,也只得将胡媚送回了青丘山。可把胡媚送回青丘山之后,大禹也亲自出手,以大神通将青丘山送入天人两界之缝隙,游离于诸天之外,捕食诸天灵气,不为外人所扰,使青丘狐族从此避祸于天地,逍遥自在。大禹可能是爱过胡媚,也可能是帝王念头,自己的女人,总归不能亏待了。”
当一个人能用谈论陌生人的口吻谈论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时候,无非一个可能,哀莫大于心死。以胡阳来说,不管他怎么看待他的亲生母亲,当他提及,必然会夹杂许多心情在里面。
或是恨或是怨,一定做不到淡漠如水!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世的。大禹和青丘九尾狐生了儿子,近乎人皇丑闻,哪里能被外人知道,再加上种种为了人族大义的顾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被人族承认。人族从上到下,包括大禹本人在内,都千方百计遮掩我的存在。狐族也并不把我当成同族,胡媚把我生下之后就去闭关修行,再不过问一句。
总算,我对青丘山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利用价值,万一他们又有需要找上人族的时候,我也勉强算一筹码。反正当时青丘狐族举族上下正过着自开天辟地以来最富足的日子,养我就跟养个小猫小狗一样完全没有负担。何况大禹还给了我一颗九转金丹保命,又送来了一笔巨额的抚养费,我的花销根本不用他们费神,于是狐族就大慈大悲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只可惜,青丘狐族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舒服得都忘了从前的苦日子。居然敢在封神之战中自作主张,违背圣命,暗命妲己插手天地气运之争,祸乱人间,最终惹恼了女娲娘娘。道祖重造天地之时,娘娘看在大禹面上没把这一族尽数诛灭,却也将青丘山拘禁在了人间地心之上,夺狐族逍遥,日日受地心太古毒火之苦。
娘娘虽未赶尽杀绝,给狐族留了一道门,可她还在那道门上下了一道封印,除去没修成人形的小狐狸之外,其他的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得离开青丘山半步。那些日子,天天都有狐狸活不下去,撞山投河,自寻死路。直到,他们发现那道封印对我没用。”
姒九一顿:“你知道他们发现封印对我没用的时候是什么样吗?青丘山的狐狸都疯了!”
水鬼沏了壶茶上来,胡阳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给姒九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世上的事,精彩有各自的精彩,苦逼有相同的苦逼!
姒九一口饮没!
“地心太古毒火,便是火中精灵碰过一次也不想再碰第二次,何况养尊处优已久、贪生怕死的青丘狐族。知道我不受封印所阻之后,青丘山就死命研究怎么才能把这份恩惠用在他们身上。最后终于发现,只要以我的血为媒,那封印便形同虚设,可以从那门户去到人间花花世界。青丘狐族天生寡情绝义,我该庆幸我的血还有这份功用,要不然,早在几千年前,我就已经被埋怨大禹无情,不救他们的青丘狐族给吃了泄愤了。”
胡阳慢慢抿着茶味,只觉得今天的茶,特别的苦!就算是灵水泡出来的,一样苦得难以下咽!
两人暂时都没说话,水鬼侍立一旁,心中不胜唏嘘。
堂堂人皇之子,何遭如此罪孽!
“你怎么出来的?”
胡阳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
“逃的呗。老实了几千年,他们哪还想得到我会逃,也没想到我能逃,甚至我第一次逃出来他们都没发现,还是我回去之后他们才知道的。”
“第一次?”
“对,是第一次。”
胡阳突然想要敲开姒九天灵盖,看清他脑回路。
没发现你还回去,你受虐上瘾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死之前到江城来吗?”
“难道不是找我家老爷子救命。”
“说句不敬的话,胡老的五行遁法虽然神奇,但对我的用处并不见得有多大,到我那等境地,即便是胡老也不过能帮我延命三两天罢了。”
“那你?”
“我第一次逃出来,原是打算找个地方了此残生,总归是我选的死法,好过有朝一日突然熬干了气血心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会死成什么样。然后,我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江城。那时候还没有水脉府,只有座水府宫,宫里有位水仙前辈开堂讲法,行教化之事,听讲者甚多。大概是我命不该绝,我听了一次讲,竟有幸得前辈收留,录为记名弟子,传我道理,赐我法宝,化解怨气,医治伤势,才断了死念。”
水府宫水仙!
水鬼心头一突,无巧不成书,还真是巧了!
“既然已有前辈高仙为你排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师尊虽是当世高人,可对我这血脉冲突引起的先天之症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缓解不能治愈。不过师尊给我批言,说我是枯木逢春绝处逢生的命数,六百年后,一定有人能够解我死局。后来师尊闭宫远行,云游诸天,我无处可去,就回了青丘山,以大禹所留之北极真水玄冰将自己冰封,封锁气血,静待机缘。
直到数年前,青丘狐族想要打破玄冰,尽取我精血炼宝,终于将我惊醒。我趁机化开玄冰,淹没青丘山,就势逃离。离开青丘山这数年,我走遍了神州,打听各处的人事物,找寻师尊口中的机缘,凡是觉得有一点可能,都会全力查探,可修行界的事情听了个全,结果还是一无所得。我来江城,只因此地对我意义非凡,死在这里也算落叶归根。不成想,却遇见了你。”
“你的鱼篓鱼竿就是水仙赐下的?”
“我身边一应东西,连那颗保命的九转金丹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青丘狐族可没那么大方,还把这种功德法宝留给我。”
胡阳一口一口抿着茶,喝得茶杯见底,才将其搁下,认认真真看着姒九。
“我只问你一句,你知道不知道我胡家世代,都守护着禹王陛下亲手所铸之九鼎。”
“你说什么!”
姒九打翻茶杯,从座上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