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抵抗了了十年了……可能撑不下去了啊,只怕这土地再也不能哺育更多的生灵了……鹿修齐终于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尸体铺成的战场上,努力睁眼仰望着天空,看着最后的人间,我的孩子,我的洛儿,我的家啊……鹿修齐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最后叹了口气,魂魄氤氲着绝望化入了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中。
万里缠绵的青傑山,横亘在狭长的乌虞岛上,鸟语花香,几乎与世隔绝。天色刚亮,雾气还未散尽,处于青傑山山峰脚下井坊镇里的鸡叫过几遍便开始忙着低头寻找食物了,家家户户也开始冒起了炊烟。“娘!这裤子我穿不了!”一个发髻凌乱,眼神散漫的男孩耷拉着脑袋,坐在砖石垒就的破床边喊着,双手撑着俊俏的脸庞正在生着妈妈的闷气。自己都已经7岁了,还穿着哥哥破破烂烂的旧裤子,裤腰大的能装下两个自己,别的小孩为何都能穿新衣服,而自己永远得穿哥哥的旧衣服?真是没道理。“秋儿,别闹脾气了,裤腰束紧些便好了,快,昨日有人传话回来,说你爹可能今晨便能回到镇上了。”秋儿娘的声音从隔壁厨房传了进来。“真的吗??”乳名唤作秋儿的男孩立刻跳下了床,兴奋的蹦了起来,裤子却瞬间滑落到了脚跟,顾不得束紧,拉起肥大的裤子便冲出了屋子。
爹爹到镇上了!马上便能到家了!秋儿恨不得能赶快飞到爹爹身边。娘说爹爹是给元将军打仗去了,上一次回家还是秋儿穿开裆裤时,那次爹爹回来只来得及跟娘说了几句话,抱了抱秋儿,留了些秋儿喜爱的小物件便匆匆离开,娘还哭了呢。这次,一定要不能再让爹爹离开了!可是待秋儿兴奋的冲到井坊码头时却傻了眼,哪里有船的痕迹,码头只有几个妇女在边洗衣服边聊天。秋儿叹了口气,靠在码头的木桥边,随手拔了根草发起了呆。
爹爹快回来吧!回来让爹爹看到自己如今长高了多少,昨天还跟私塾的老师学了写字呢!隔壁的韩婆婆平时老夸自己,她的孙女小荧荧也老是绕着自己转呢,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娃娃亲是什么意思……不知过了多久,秋儿突然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脸上,“谁!”秋儿猛然惊醒,原来是自己又睡着了,抬头一看,刺眼的阳光被娘的笑脸遮住了大半。“秋儿是跑到这是偷懒还是等爹爹来了?”母亲打趣地问他,“当然是等爹爹了,爹爹怎么还不到?”秋儿扬着小小的脑袋焦急地问母亲。“我也不知道呢,娘跟你一起等。“说着娘亲坐到了秋儿身旁,同他一起等了起来。
“娘,爹爹会不会忘记秋儿长什么样了呢?”秋儿天真的问道,“当然不会,秋儿是爹爹唯一的宝贝,爹爹最喜爱秋儿了。怎么会忘记你的摸样。”“嘿嘿,秋儿也想爹爹了,不知道爹爹这次回来会给秋儿带什么好玩儿的。”“就知道玩,秋儿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秋儿的娘梨洛话还没说完,便见远处天水相接处出现了一个接一个青灰色的小点,她嗖地站了起来,极目一望,心却狂跳了起来。这船不是元惺大军的战船么……秋儿娘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修齐若是真的从部队中回来,为何不是乘坐普通的运输船,却乘着元惺大军的战船……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正当秋儿和梨洛在码头边等待鹿修齐之时,为首的这艘青灰色的元惺战船正全速向码头驶去,坐在船头的赫然是元惺将军的死对头——炎隐族的泣安歌。
炎隐族正是挑起这连年祸乱的罪魁祸首。他们是由四百多年前在人界大战中死去的炎族战士在冥界偷偷集结而成,经过了近四百年的蛰伏,从十多年前似是为了报仇而开始为祸人间,元惺大将军是仙界钦定的镇乱将军,已守护人间百年之久。人人称道,认为有了元惺大将军,任对方是人是仙还是神,统统会被得而诛之。正当人们充满了对元惺大将军胜利的希冀时,却不知他的青灰色大军已被炎隐族屠了个精光。
船舱内的元惺战士们整整齐齐地坐着,一动不动,安静极了,除了船滑过水面的声音,舱内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泣安歌满意地看着满舱的尸体,盘算着炎隐君会如何奖赏自己这一大功。元惺大军的最后一支主力在坚持了整整五十天后终于还是不敌炎隐族操控的尸兵,被全部剿灭,顺带编入了自己的尸兵大军中。
泣安歌打算操控着这几十万大军,抵达乌虞岛,一鼓作气去夺取乌虞岛之心——谕石,待到那时,自己在炎隐君心中的地位肯定会更重要了吧,“哈哈哈哈哈!”泣安歌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当初自己仅带领四千炎隐死士,一路从西昆大陆打到了东昆大陆,带领的兵力也从四千到了如今的整整三十万!现在只要顺道夺取了谕石,这人间还不是自己的后花园!
“到了!到了!”秋儿兴奋地冲到码头边,大声地喊着,梨洛却看清了船头之人的样貌,那根本不是人!泣安歌一身黑衣,白发垂地,样貌冷酷英俊,但毫无血色。统领着密密麻麻的几十艘船眼看着抵达岸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岸边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发现了不对,吓得四散逃走,梨洛心道不妙,抱起还在高兴的秋儿往镇中心跑去。
“是炎隐,是炎隐啊!他们灭了元惺大军,来抢我们的宝贝了!”镇长捶胸顿足地在人群中央大喊,远处浑身是血的元惺大军混杂着炎隐尸兵向岸上走来,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气息袭来,这队尸兵们都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听从着调遣。有的断了腿,有的没了脑袋,画面极其恐怖。所有人疯了似的四下逃窜,却忘了自己身处岛上,四面环水,刚想上船逃走,却被狂奔而来的尸兵撕碎了身体。梨洛捂着秋儿的眼睛一边颤抖一边往人群中退,她怕自己的秋儿会这样惨死,更怕在尸兵中看到鹿修齐死不瞑目的脸。不多时疯狂的尸兵便占领了整个乌虞岛,人们跪在包围圈中,哀求着这些尸体放过他们,为首的泣安歌不屑地看着这群人们,下令尸兵停止攻击。人们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飘在空中的他。
“炎隐族呢……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大家依然可以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活在这呢。”泣安歌面无表情,声调却时高时低,努力表现的自己很有生气的样子。
“你休想拿到我们的宝贝!你这个该死的炎隐族!”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
“哈哈哈哈,看来有人不太听话。”泣安歌的话刚落,刚才说话的人便瞬间被冲过来的尸兵撕成了碎片。小小的鹿秋白惊呆了,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目光竟从地下散落的残肢上移不开眼。顿时周围哭声一片。
“你们以为这谕石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天真呐。从前是我炎族太天真,如今是你们太天真,而天真呢总是会付出代价的。”泣安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乌黑却又发亮的石块,人们一看到谕石竟不知何时被他拿到了手,无不绝望起来,或饶命或骂街声此起彼伏,更有人一头撞到了墙上,鲜血迸流一地。
“就这样吧,十岁以下的带走。剩下的也来我炎隐族当尸兵吧!哈哈哈哈哈。”泣安歌一声下令,尸兵们开始了暴走。
混乱中梨洛抱紧了秋儿,颤抖的擦了擦秋儿被溅了满脸的血,手放在了鹿秋白的额头上说:“秋儿,爹娘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以后无论到了哪一定要记得我们的仇人是炎隐族,永远不要忘!”“秋儿记得!秋儿不会忘!娘你不要离开秋儿啊!”鹿秋白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怕周围的哭喊声太吵娘听不见,他怕娘和自己也被撕成碎片,拼了命的抱紧了母亲,“秋儿,还要记得找你的哥哥!他叫——”还未说完,秋儿紧紧抱着的娘亲就忽然没了,秋儿跌坐在地下,双手撑地,这才意识到刚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被撕成了碎片。
“娘!娘——!”鹿秋白声嘶力竭地喊着,眼泪混着血水流了满脸,四下寻找杀了母亲的凶手,我定要杀了你!我要为母亲报仇!踉踉跄跄中却被一只手拎了起来,还未看清是谁便被打晕了过去。
睡梦中,鹿秋白看到了爹娘带着自己去看花灯的那个夜晚,爹娘还是那么恩爱,自己则淘气地跑在他们前面,不时摸摸这个灯,看看那个灯,不远处小荧荧和韩婆婆也在招呼着自己过去玩,忽然之间,灯全灭了,爹娘也飞走了,留自己一人在黑暗中。“爹娘不要走!不要离开秋儿!”鹿秋白喊出了声,忽然惊醒,摸了摸自己的泪,爹娘真的没了……鹿秋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棚子下,棚子外边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自己的心情。一个七岁的懵懂少年,一夜之间竟再也淘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