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方小方打来电话,约她一起逛妇婴店。一见面,方小方就诧异地盯着陶欣的脸,连声说:“你病了吗?熊猫眼都出来了。”
陶欣勉强笑笑,端详着方小方,只见她气色红润,难掩福态。陶欣轻轻抚摸着方小方的肚子,感叹道:“我不重要。最重要是你好好的,再坚持两个月,我就当姨妈了。”
方小方随口笑说:“那也得快给我们找个姨父才好啊。”
陶欣脸色有点不自然,方小方也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她说:“姐,我看你微博了。我知道你在找花子。”
陶欣掩饰说:“咳,我和苏玲玲自作主张,陈冬尔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要是真忘不了,见上一面,也许还能重新开始呢?这么痴情的傻瓜也是少见。”
方小方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那你怎么办?”
陶欣佯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方小方抓住她的手,缓缓说:“你别骗我了,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陶欣别过头去,说:“我挺好的,放心吧,没事。”
方小方想到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这段时间孙大为鞍前马后地陪伴自己,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为人妻,而且还即将为人母,对她而言,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还痴心妄想地希望陈冬尔保持对她的感觉,她一念至此就愧疚难安,觉得早该抛弃那些镜花水月不切实际的念头了。现在眼看陶欣为情所困,很难说跟自己的任性毫无关系,她就更加羞愧,她想做些弥补。
方小方说:“姐,你找花子,我支持你。如果冬尔哥和她见完之后,心结能够打开,我想,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陶欣打断她:“小方,我跟陈冬尔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我帮他,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生活,跟我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她连用了两个“真的”,看来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只好强调他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好让自己相信这虚弱的理由。方小方哪能看不出来这一点,她不甘心,继续旁敲侧击说:“冬尔哥真的是不错的人,孝顺、长情,事业也起来了,最重要是人好。其实,吕捷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你拒绝和他见面,如果不是你心里有别人了,断断不会那么决绝。如果你是顾忌我,那你完全可以放心了,我现在就把他看成自己的哥哥一样。如果你们能在一起,感觉像亲上加亲呢!”说完,方小方长长吐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陶欣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只好说:“今天是陪你出来放风的,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你不逛的话我回家了啊!”
方小方赶紧说:“不行,我要买睡裙的,现在穿的有点紧,我是不是胖太多了?”于是两人手拉手逐家店逛起来。
经过ZARA的时候,陶欣捅捅方小方,说:“你的老东家,要不要进去看看?”
方小方往里看了看,摇摇头,语带双关的说:“算了。老同事们都不在了,物是人非,没有必要再去怀念了。”
吃了晚饭,方小方说要回陶欣家拿点东西,两人一起开车回去。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散步和遛狗的住户几乎都回家去了,小区显得一片静谧。陶欣停好车,赫然发现单元门口站着陈冬尔!
方小方也看见了陈冬尔,吃惊得差点要叫起来。陶欣按住她,让她在车里待着,自己下车走上前去。
陈冬尔往前一步,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下午!”
陶欣不看他,说:“你又不是我的客户,我还得早晚等着你?”她想起下午的确看到有陈冬尔的电话进来,故意不接,所以此时有点心虚。
陈冬尔正色道:“陶欣,我请求你,请你把微博删了吧。”
陶欣扭头不语,沉默代表了她的态度。
陈冬尔又说:“我特意从韩国赶回来,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你找花子想干什么啊?”
陶欣回他说:“不是我要找她,是帮你找她。你不是一直放不下她吗?找到她,你跟她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想念她,希望她回来。即便她结婚了也没有关系,万一她也同样想着你呢,万一她也过得不幸呢,不是正好重新开始吗?”
陈冬尔急了,说:“你怎么那么阴暗?我只希望她过得好,并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陶欣也急了:“对,我心里阴暗。我帮你,变成我心里阴暗!你不敢面对过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生活你知不知道?”
陈冬尔犟劲上来,闷声说:“反正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见她。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教训我?”
陶欣气极,大声说:“对,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一片痴情默默守护旧爱,那你又凭什么要去拨动别人的心弦?谁没有过去,谁不是满身伤痛地站起来,别人都要往前走,你为什么就死死钉在原地不动呢!你自己成了一个黑洞,要把所有爱你的人也吸进黑洞去吗?”
陈冬尔也大声说:“我现在爱谁,以后爱谁,都跟花子一点关系没有!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陶欣顿时心凉了半截,直觉得一腔柔情错付东风,她脱口而出:“对,是我自作多情!那我在这里跟你纠缠什么?”说完转头要走回自己的车。陈冬尔真真切切听到陶欣说的“自作多情”,他一把拉住她,闷声问:“我不许你走!”
陶欣回头甩掉他的手,眼泪就要淌下来,她骄傲的心脏警告自己要争气要争气不能哭不能哭,她吸了一口气,说:“陈冬尔,你凭什么不让我走?我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想见到你!”
方小方在车里看得焦急,眼看两人一触即发,赶紧开门下车,往那边走想劝一劝。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金毛,如闪电般叫啸而过,方小方受了惊吓,惊呼一声往旁边躲,一崴脚跌倒在地。
陶欣也大吃一惊,冲到方小方身边,想扶她起来,方小方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额头迅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陈冬尔也赶过来,借着灯光,明明白白看到有血从方小方的裙子里渗出来!陶欣也发现了,登时慌了手脚,一直问方小方怎么样,只见她痛到五官扭曲变了形,只叫着疼,陶欣搂着方小方,带着哭声问陈冬尔怎么办。
陈冬尔只怕方小方要早产,二话不说连忙把她抱进车里后座,发动车子往妇产医院去。方小方的头靠在陶欣腿上,痛苦不已,陶欣早已吓得脸无血色,恐惧和内疚交织着,不由泪如雨下,一直喃喃说:“小方,你别吓姐……”
陈冬尔勉定心神,沉声说:“小方,坚持住,医院很快就到!”虽然故作冷静,但陈冬尔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平常十分钟的车程,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车子终于开到位于团结湖的朝阳妇产医院,两个人抱着方小方往里冲。护士和医生闻声赶来,喧哗一番立即将方小方往手术室送。方小方慌乱地抓住陶欣的手,颤声问:“姐,我会不会死?”
还没等陶欣回话,最前面那个护士回头冷冷地说:“你是要生了,不是要死!”
方小方置若罔闻,继续说:“有些话,我怕没机会说了,必须现在告诉你。上次,冬尔哥来找我,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真意的。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他那样确定的眼神。这些年都是你照顾我,你也该真正为自己着想一次了。姐,你和冬尔哥在一起吧,这样,你们两个人我都放心了。”
陶欣擦去方小方额头的汗珠,眼泪不断涌出来,她哽咽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
方小方勉强一笑,皱眉道:“这些话,我早应该告诉你的。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个这么自私的妈妈……”
陶欣还想跟她说点什么,被护士连哄带轰地推出去了,手术室的门徐徐关上,陶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两个人在过道里等候,度日如年。陶欣保持着双手祷告的手势,陈冬尔想好好把她拥入怀里好生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个人一言不发,如雕像般等待着手术结束。
这时候,远处突然一片嘈杂,眼看着孙大为一家冲了过来。
孙大为母亲连声问陶欣:“陶欣,怎么回事?小方这几天好好的,怎么跟你出来一趟就要早产了?”由于急火攻心,孙妈妈的语气明显带着谴责。
陈冬尔挡上前,解释说:“阿姨,不关陶欣的事。小方是被一条大狗吓到摔了一跤,现在正在手术,您别着急。”
孙大为不好向陶欣发火,借机一下子揪住陈冬尔的领子,呵斥起来:“陈冬尔,怎么哪都有你!你出现就不会给小方带来好事!”
孙爸爸连声劝解着自己的儿子,说最重要是小方母子平安,就不要吵闹了。于是,门外的两尊雕像变成了五尊,其中两尊,孙家父母,一直在转圈走动,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扯下口罩,冲他们点点头。众人围上去,一问,是个女孩儿,母女平安。孙家三口顿时欢欣雀跃,陈冬尔和陶欣也松了一口气。
由于是早产,婴儿被送进了保暖箱,方小方也需要住院,孙家张罗着办理各样手续。陶欣虽然也高兴,但终究比不上孙家的十分之一,一下子觉得无趣,静悄悄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