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冬尔在旅行社工作的关系,两人第一时间把机票、酒店都搞定,当天晚上,两人就坐在了飞往香港的航班上。
两人旁边原本是个空位,结果起飞前最后一刻,上来了一位醉汉,就妥妥坐在他们身边。醉汉一直在喘粗气,酒气熏天,他冲空姐喊:“快,给我个垃圾袋。”陈冬尔赶紧把身子往陶欣靠,两人相视皱眉,陶欣悄悄说:“他敢吐出来,我就让他再灌回去!”
陈冬尔脑补了一下醉汉呕吐然后和陶欣大打出手的画面,他相信陶欣做得出来。
于是,陈冬尔跑到后舱,跟空姐一顿比划,然后空姐带领他走向头等舱,经过陶欣的时候,陈冬尔向她示意跟他走,然后取行李向前走。
到商务舱坐下,陶欣一脸疑惑:“你跟空姐说什么了?”
陈冬尔说:“我说,要不我们升舱,要不让他升舱。”陶欣投去一个赞赏的表情,感叹道:“我人生第一次坐头等舱,想不到竟是这样得来的。”
陈冬尔笑笑说:“我也是。拜你所赐。”两人相视一笑。
陈冬尔说:“到了香港,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馄饨面,他们叫云吞面。哇,那个爽滑鲜香,北京根本吃不到。”
陶欣闷闷不乐,说:“你现在让我吃龙肉我也没胃口。”
陈冬尔打趣她:“不吃饱,哪有力气去战斗?”看陶欣不说话,他接着说:“你见到他准备怎么说?”
陶欣摇摇头,她心中有一千个疑问,有一万个念头,全都缠绕在一起,毫无头绪。
陈冬尔只得内心叹息一下,倒也好奇这吕捷是何方神圣,能让陶欣这么左右为难。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来到香港演艺学院附近的一个居民楼,陶欣示意吕捷就住在上面。陈冬尔问:“上去吗?”
陶欣摇摇头,说:“这样上去真的好像捉奸,太不堪了。”
陈冬尔再问:“守株待兔?”两个人就在单元门口的长椅上长久地坐着。
约九点半,看见一个高大的帽衫男子从里面走出来,陶欣一下子绷直了身体,从她的反应上,陈冬尔知道,眼前的这个长得像黎明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吕捷。
吕捷也看见了陶欣,一愣。陶欣明显看出,他的脸上没有惊喜,全是惊吓。
吕捷很不自然,说:“你怎么来也不说一声?我这,还得去上课呢。”
陶欣还没来得及说话,单元门里出来一个女孩,穿得粉嫩粉嫩的,看上去天真烂漫,一把挽住吕捷的手说:“走吧。”
陶欣看着这个粉嫩粉嫩的女孩,说:“阿美?”
吕捷吓了一跳,阿美疑惑地看看陶欣,又看看吕捷,忽然也明白了,挽着吕捷的手也松了下来。
咖啡店内,陶欣和吕捷面对面坐着,离得不远,陈冬尔和阿美面对面坐着。
阿美歪着头托腮,一直朝陶欣他俩方向看,感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和你,都是后备呢。”
陈冬尔有点失笑,说:“小姐,你搞错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朋友,你是第三者。”
阿美说:“吕捷和我是真心的。你不要说那么难听。”看陈冬尔不置可否,阿美接着说:“陶欣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女朋友的责任。如果她真的爱吕捷,她怎么会让吕捷在这边没人照顾?或者,如果她真的爱吕捷,她就不该让吕捷离开北京。”
陈冬尔淡淡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吕捷在香港的费用,好像都是陶欣花费的。”
阿美一挺腰板,说:“他们又不是包养的关系。何况,吕捷自己完全能够养活自己,不需要靠她。”
陈冬尔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粉嫩女子,说:“他们在一起12年。现在吕捷因为天天跟你在一起所以跟你好,那他以后同样也会为别的女人抛弃你啊。”
阿美嗤笑一声:“不会的。我才是他的真爱。”
陈冬尔于是闭嘴。对于被爱蒙蔽眼睛心智的,阿美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热恋中的人,都会执着地认定对方就是彼此一生中寻找的另一半,旁人越阻挠,他们越认为追求真爱的道路上就是如此的铺满荆棘,然后被自己百折不挠的精神所深深感动。这个时候,说多了都是废话。所以陈冬尔不再劝她。
这边,陶欣和吕捷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陶欣问:“开始多久了?”
吕捷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杯,说:“刚刚开始。”
陶欣问:“你准备怎么办?”
吕捷说:“陶欣你别急。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行吗?我以后还是要回北京的,我不会离开你。”
陶欣一楞,说:“你的意思是,你在这边继续鸳鸯戏水,然后我回北京等你?”
吕捷抓住她的手,一脸诚恳地说:“我在这边一个人,也会孤单也会寂寞,也需要有人陪的。但我的心里,只有你最重要,永远只有你一个。”
陶欣怔怔地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吕捷看着她的双眼,说:“陶欣,我们在一起12年了,我一直把你当成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希望,我们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也能在灵魂上息息相通。柏拉图说过,只要心灵相通,爱才是永垂不朽的,肉体的结合只是短暂的欢愉的低价动物的本能。阿美对于我,就是一个短暂的伴侣,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只有你是我的另一半。”
陶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彷佛不认识了吕捷一样,她不知道吕捷头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从何而来,她不知道两人已经由于生活轨迹的不同早已渐行渐远。
她死死盯着吕捷,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也这样,你能接受吗?”
吕捷紧紧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接受。但我回去之后,你必须和他断绝来往。”
陶欣把手抽回来,说:“吕捷,你是不是疯了?”
吕捷一下子站起来,说:“你别装白莲花了!你敢说,你跟坐在那边的男人没有一腿?”
陶欣抓起桌上的水杯,泼了吕捷一脸。阿美站起来,要往这边冲,陈冬尔死死拽住她的手臂,阿美挣脱不得。
陶欣恨恨地说:“你真让我恶心!”然后掉头冲出了咖啡厅。陈冬尔赶紧追上去。
陈冬尔边走边问:“谈的结果是什么?”
陶欣有口难言,说:“带我去吃云吞面!”
于是两人来到铜锣湾附近的一家馄饨面馆,虽还没到中午,但已经顾客满盈。陈冬尔介绍说这是香港最有名的街头小吃,连很多明星都来捧场。陶欣东张西望,低声说:“第四桌那个女的,老在TVB里面演配角的,是不是她?”
陈冬尔看了一眼,不认识,于是也低声说:“我不看TVB连续剧的。”
陶欣自顾自地说:“哪有什么明星?都是一些路人甲的角色。你就糊弄我。”但她竟然把满满一碗馄饨面连汤带干给吃完了,不留一丝余地。
陈冬尔逗她:“你这胃口,哪像刚失恋的啊!”
陶欣伸手制止他,说:“错,不是失恋。是老娘甩了他!”
下午,两人去了维多利亚港湾,路旁有一些******的信徒在发传单,陶欣说:“真恶心。咱去跟他们理论理论。”陈冬尔怕她惹事,赶紧把她拉走了。然后坐轨道车上了太平山顶,在蜡像馆里,陶欣跟所有的蜡像都合了一遍影,以至于手机的电量都被耗光。
陶欣买了些啤酒,两人在山头喝。陶欣趴在栏杆上,整个香港一览无余,高楼林立,港湾平静,有一些微风吹过,陶欣的小卷发在动。
陈冬尔小心地说:“没电了。万一,万一有人找,找不到你怎么办?”
陶欣冷冷一笑,说:“一直到现在,他没来过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他知道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这样。”
陈冬尔突然有些心疼她,这么好强,所有的苦都自己吞,于是他说:“你,需不需要哭出来,哭完就好了。”
陶欣说:“我哭什么?我只是恨自己,没有带眼识人,我跟他在一起12年,竟不知他是这样的人。幸好没有跟他结婚,要是结婚生娃了我才看清他,岂不是更可怜?”说完又仰头喝下一罐啤酒。
陈冬尔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也没有再安慰她的理由,于是也闷头喝酒。
夕阳像个叛逆的失足少女,拉不住地向下坠落,还担心众人不知晓似的,大咧咧地把周边的云都晕染得嫣红。陶欣静默地看着远方,落日的余晖使她的短发也披上一层金色,许久,她怔怔地说:“我想去海边。”
陈冬尔逆光看过去,看不清她的脸,于是站起来,呼出一口气:“走!”
陶欣没有动,又说:“我不想看香港的海。我讨厌这里。”
于是两个人连夜飞回北京,机场取了车,陈冬尔一声不吭地开起来,驶向未知的黎明。
一路上,彼此都沉默不语,开着车窗,陶欣任由晚风调戏自己的小卷发。陈冬尔偶尔看她一眼,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人啊,经历大的悲伤时,太猝不及防,往往会头脑发蒙空白一片,等最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往往迎来一个巨大的宣泄。这段发蒙和宣泄的距离,因人而异,有的人很快爆发,有的人一个夜晚,但有的人,可能需要一生。这样的人最可怜,因为他们落入了自己编织的虚幻梦境,心甘情愿,拒绝接受现实。
因为现实根本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