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阳光别样地刺眼。
喧闹的机场,尹楚沫孤身一人下了飞机。
看着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未来的不存在感遍布全身。告别五年的城市,她有些恐惧。
未来,她只奢求平淡。
她认为,生命的高潮在她始料未及中来得太快。
……
坐在记程车上,楚沫静静地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环境。
五年了,城市变化并不大。
他们嬉闹跑过的栈桥依旧古朴,牵手路过的老树依旧繁茂,并肩看过的星空依旧斑斓……
在一切美好过后,她弄丢了日夜陪伴自己的人。
这里,有她必须得忘掉的过去。
……
在进入别墅区的一小段路上,楚沫一直闭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那人年幼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计程车停在一座豪华的别墅前,楚沫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站了很久。
……
忽然,门开了,楚沫有些意外。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表情冷峻严肃。
尹楚沫记得,他是这座别墅的管家。
看到站在门口的尹楚沫,中年男子脸上多了几分惊讶。虽然早已听说尹楚沫要回来,但看到她本人时自己仍然吓了一跳。
五年前,尹楚沫离开时脸上带着些许稚气,而现在那股稚气完全地消失了。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惊讶归惊讶,但他不会忘记礼节。中年男子向尹楚沫微微地鞠了下躬,柔声说:“请。”并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沫轻扯了一下嘴角,便进去了。
家中原本的桃木沙发早已不见踪影,电视旁边的那个留声机也不知去处……装修的风格虽然没变,但被时代洗掉了不少。在楚沫看来,时代的进步必然会销毁过去的记忆。
过了几分钟,一对中年夫妇兴奋地从楼上下来,激动万分。
尹楚沫看着这对中年夫妇,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我回来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楚沫的肩膀说:“回来就好。”
楚沫没有回应,依旧淡淡地笑着。对于母亲改嫁后的丈夫,楚沫很尊重他。
“快,坐下来聊!”楚沫母亲在一旁说道,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楚沫偏头,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坐了下来。楚沫母亲的眼皮压了压,挨着楚沫坐下了。
……
过了一会儿,一位女佣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谢谢。”楚沫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女佣,习惯性地应了一句。
被尹楚沫这么一看,女佣顿时感到一股凉意涌上心头,慌慌张张逃离了楚沫的视线。
楚沫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和叔叔谈话。过了许久,楚沫才上楼。
房间在二楼的拐角,那里被灯光晃得有些凄凉。
……
打开了房门,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久违了的味道。
房间内熟悉摆设,勾起了楚沫有些淡忘的过去。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让楚沫在天堂与地狱之间轮回。
楚沫看着墙上的那些照片,年少的时光像电影胶片一样,一点一滴的在脑海中回放。
以前,这些回忆是那样温暖与美好,可如今,这些回忆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时时刻刻折磨着楚沫残缺不堪的内心。
……
不一会,房门打开了,一个妖娆的身影出现在楚沫的视线里。
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却不得不见,而自己最想见到的人却不能再见。
楚沫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高挑的身材,米色的连衣裙将她的气质与体型完美地突显出来,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大大的眼睛弯出迷人的弧度,脸上,始终挂着一份高傲。她一点也没有变,始终让尹楚沫厌恶。
“好久不见。”女生轻扯着嘴角,慢慢向楚沫走来,顺手将一份报纸丢在床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
报纸头条上那张醒目的大照片又一次映入楚沫眼中,照片上一个满脸鲜血的男生紧紧抱着一个女生瘫坐在马路上,男生脸上没有一点因受伤而痛苦的表情,相反,一个欣慰的笑容取代了一切,女生只留下一个背影,她的双臂随身体一起被男生抱着,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她没有受伤,那是男生的血。
他们周围是狼狈不堪的汽车残渣,血泊一点一点向外扩散……
照片底下附着一行醒目的文字:SA财团独子淳于辛因救女友不幸身亡。
……
看着报纸上的一切,楚沫的心如刀割。
五年前带着自己离开地狱的淳于辛现在又将自己送回地狱。
淳于辛的离世,让楚沫的世界彻底崩塌。
……
“真让人羡慕,连离别都那样刻骨铭心。”女生语气有些嘲讽,脸上挂满了不屑。
此时,楚沫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闭着眼睛,双手撑在床上。心若倦了,泪便流干。
莫诗瑶看着尹楚沫,不禁冷笑一声,拿起报纸,转身朝门外走去。十年前,尹楚沫抢走了自己的淳于辛;十年后,死神抢走了她的大半个世界。这一切,值。
……
尹楚沫慢慢抬头,看着渐渐消失的莫诗瑶,恨,一点一点袭上心头。
……
过去,她不敢顶撞莫诗瑶,因为无论自己再怎么强大,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那时的自己没办法斗过一群人。即使莫诗瑶把自己关在漆黑的门外,那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泪水。然而现在,楚沫强大了,她不再害怕莫诗瑶。
……
楚沫在别墅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拖着行李离开了。
临走前,楚沫摘下了小指上戴了十四年的戒指,那是小小的淳于辛送给她的护身符。原本那枚戒指戴在楚沫的无名指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不得不移到小指上。
有时楚沫会想,如果过去就像小指上的戒痕,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该有多好……但自己又多么不想让它消失。
……
叔叔也没有强留她,因为他知道楚沫无法再面对与过去有关的任何东西。
……
那里,只属于过去。
但从淳于辛离开的那天起,楚沫再也不敢回忆过去。
淳于辛,他来来又去去,流逝在岁月里下落不明。
……
所以让过去,全部锁在那个房间里吧。
未来很远,遗忘很难。
生活无论有多艰辛,但终究还是要继续。
“天要黑了吗,要告别了吗,能不能多留一下别管那晚霞,反正我比你更熟悉那黑暗,没有你陪,我也得回家;你不舍得吗,你会想念吗,如果想到我会哭你会心疼吗,有谁来教我忘记你的方法,你的笑啊和你的泪啊,还有血红的晚霞。所谓的宽容坚强我做不到啊,以后的寂寞年华怎么去消化,我没有给你翅膀,你为什么要飞翔,剩我一个人,听他们劝我,你在天堂……”
——《早开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