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绣已醒来,缩在一角惊恐的注视着屋外的一切,雪光反射到她脸上苍白一片。
“哦?那小子还在,你!过来!”冷玉山向男孩勾了勾手指。
小蝉捂着脸站起来,冷玉山斜了她一眼,伸脚揣了她一下怒喝:“还不滚去倒茶。”小蝉转身飞快跑去倒茶。
男孩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他咧着嘴吩咐:“小子,伸出你的手。”
男孩面无表情的伸出右手,冷玉山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笑了笑说:“不错,手指细长,是个好料子。”他又拧了拧男孩的肩膀,“嗯,骨架还行,跑起来应该很快。你叫个什么名字?”
男孩冷冷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聋了吗?”冷玉山随手甩了他一耳光,男孩不提防被打倒在地,冰冷的积雪刺痛了他的手,嘴角一丝血线流下。他倔强的抹了抹嘴角,站了起来了,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注视冷玉山的目光如刀样凌厉。
“你小子!”冷玉山怒意顿升,内心深处似乎还隐隐的有几分怕意,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却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目光下,莫明的心寒。
“冷大爷!茶来了。”小蝉很快跑来,将一杯热茶递到冷玉山手中,转脸看了男孩一眼说:“他叫东篱。他太冷了,冷的几乎不会说话了。”小蝉扭头向男孩眨了眨眼,只怕他不配合。
冷玉山恶狠狠的吞下茶,正欲再问,小蝉忙开口道:“冷大爷,天这样冷早些歇着吧,我已经教过东篱规距了,明天就让他跟着我出去学,您老就放心吧。”
冷玉山看了东篱一眼,见他紧抿着嘴角倔强的侧立着,胸中的火苗立时窜了起来。雪越下越急,一片雪花飘到他的颈中,让他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衣衫,烦燥的说:“好,交给你,明天若是敢空手回来,小心我剁了你们两个的手。”说着人摇摇晃晃回到室内去了。
小蝉长出一口气,推起还站在那里的男孩,再次回到她们那间冰冷屋内。
关了门,小蝉拉着他往床上去,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蝉小声道:“你是傻子吗?站在那里等死。”他打了个冷战,慕容绣已掀开被子,小声唤他们:“小蝉,快来。”
小蝉将他推上床,自己也瑟瑟的爬上去,让他睡在一角,自己和慕容绣抱做一团。慕容绣用手轻轻拂了拂小蝉的脸小声的问:“还痛吗?”边说边用手去捂小蝉的手。
小蝉吸了口冷气,摇了摇头。慕容绣将头埋到她的怀里,抽抽的哭了起来,“小蝉,咱们逃得走吗?我好怕。”
小蝉拍了拍她,小声说:“再坚持几天,再过几天,咱们有了足够的盘缠就可以走了。”转头看了看男孩低声问:“你倒底叫什么?你倒是说句话。”男孩仰面朝天躺着,双眼直瞪着屋顶。
小蝉叹口气:“算了,就叫东篱吧,从明天起你跟着我,记得一切要听我的,不然冷玉山不会放过你,象今天这样是轻的呢。”说着不再理他,转头抱紧了慕容绣。
慕容绣只有八岁,身量纤细瘦弱,她的父母本是家乡发水来京城投亲,结果没有找到亲戚反而染病双亡,只余下她一个人坐在街头哭,被冷玉山看到抓了回来同另外两个男孩子一起偷东西。因为年纪小,加上胆子也小,常常什么也偷不回来,被冷玉山打,但她年幼,又浑身是伤,反倒让人们同情,不少人当她是要饭的送她钱,这样以来日子反倒好过了一些。
在慕容绣心中,小蝉就象一个大姐姐,她因为自小跟着爹爹天南海北的跑,胆子要比平常孩子大些,人又机灵,在冷玉山面前百般讨好,大家因此少挨了许多打。慕容绣自然前后跟随,小蝉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的药香气,慕容绣用力的缩到她怀中,贪恋她怀中那片温暖。
慕容绣已睡着,小蝉却没有睡着,双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听听身边的男孩的呼吸知道他也没有睡着。小蝉微有些心酸,自已初被冷玉山绑来时也曾这样,倔强委屈,不相信。直到终于被日日的拳脚收拾的麻木,才相信,爹爹暂时是寻不到了,不听冷如山的话日子是不好过的。
黑暗之中,似乎又看见爹爹的脸,爹爹虽是男子,但是是多么温和的一个人,对她们母女那样和亲,温和的亲她的脸颊。
那天娘亲永远离开她们,她只有八岁,站在冰冷的山谷里,也是这样的寒冷,她站在结了冰的溪水边看着爹爹抱着娘亲,第一次看见爹爹亲了娘亲一下,一向温润如水的双眼里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滴在娘亲脸上,又滑到冰冷的石头上。
“霜儿,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和小蝉怎么办呀?”爹爹将头埋进娘亲的衣衫里,一声声的问。
她在一旁用力的哭,握着娘亲的衣角,死死的拽住,只怕一松手,就从此后再也看不见娘亲的脸,直到后来就沉沉睡去。再次醒来,这个世上相依相伴的只余下了爹爹。
爹爹从此后很少有笑容,看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悲伤,只要她哭一声,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慌乱的跑过来,一叠声的问:“出什么事了?”
她很喜欢这样被爹看重,有时候仅因为一点小事也会故意哭出来,看着爹爹急匆匆跑来,焦急的神情。
可是现在如论她如何的哭,爹爹也不会来了,自从那天晚上爹爹出诊后,再也没有回来。她站在门口等了三天三夜,直到狠心的房东把医馆收了回去,将她一个人赶到街上。
她咬牙站在医馆外,告诉自己不能哭,爹爹早就说过,如果有一天这个世上只余下她一个人,她不要哭,想办法活下去,那时她不懂,以为会一直同爹爹在一起,当这一切到来时,她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爹爹找到,所以,她不能哭,她要坚强。
身边传来轻微的鼾声,那个倔强的男孩也睡着了,睡意朦胧中她低声轻喃,“爹爹,你在哪里?小蝉该去哪里寻你?”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