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夏之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大片的迷迭香连绵不绝,无穷无际蔓延到天边。她困在花海里,满眼的妖娆。原处的迷蒙花田间,似有那么一对人影,缠绵缱绻,甜蜜细语,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的旁人。
醒来时,太阳已经高照。阳光从窗帘缝隙间钻进来,亮晃晃地照在脸上,温暖而亲近。她微微动了动,抬手挡住阳光。
细微的动作引来一阵含混的不满。她惊愕地转头,陈嘉华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他仍未且安全清醒,眉头微微动了动,随着夏之寒的动作,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下一秒却将脸埋向了夏之寒的脖颈。夏之寒又僵了,一动不敢动,只一双眼睛略显紧张地转动着。
窗帘缝隙间穿透过来的一条细线,将房间完整地切割成了两部分,一边是衣柜书桌阳台,另一边则是这张大床,和大床上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清脆欢愉,伴随着买早餐的小贩的叫卖声,一阵阵传来。
时间在喧闹中静静流淌。夏之寒看着这张脸,忽然感到了久违的宁静。他微微皱着眉头,头发稍微有些乱了,甚至还有几根在头顶上调皮地竖着,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压在身下。他那么真实地存在着,离她那么近,近到她甚至可以数出他眼睛睫毛的数目,可以看到他耳廓后的那颗小痔。
夏之寒忍不住慢慢抬手,轻轻触到那颗痔上。她曾那么熟悉,那么喜欢,一心以为那代表着她的独有。
曾经,她扯着他的耳朵要看他这颗痔,他却死活不让,她趁他不注意扑上去抱着他看,素来淡漠的他竟会脸红起来。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耳朵是他最敏感的部位,而那颗痔正正生在那里。
平日里,他总是正襟危坐,一副威严冷峻的模样,可她却知道如何让他撤下那副面孔,瞬间乱了分寸。当然,她也不是什么轻浮的人,不会在外如是做,只会在关起房门后偶尔为之。
他总是比她忙很多,升上检察官后,就更是如此。往往她无聊到发慌了,他也懒得理她,镇定地坐在书房里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虽是如此,却总不会关起门来,闲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的夏之寒,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他在她的视线里,她也在他的视野范围以内。这叫人安心。
那时的她,还小,也调皮,无聊的时候便喜欢逗他玩。她在客厅里转悠的时候,就时不时看墙上的壁钟,时间差不多了,她就会噌地站起来,迈着小碎步溜进书房里,去催他睡觉。得到的答案从来都不会是肯定的,她一生气就会扑到他身上去,气呼呼地去咬他的耳朵。这时,他便不动了,身子僵在那里,只一只手无奈地搂着她,怕她从身上掉下去,却不肯起身回去睡觉。
夏之寒当然不依,继续去咬他,顺带还连舔带弄,誓不将他赶回房间去不罢休。陈嘉华还是不动,方才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扶上了她的腰身,将她固定在他的膝盖上。
夏之寒折腾得累了,傻乎乎地从他脖子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厮的脸色已然完全变了,她遮才注意到他下身也起了某种变化。她第一反应就是得赶紧离他远点了,但身子一动,却更加触动了某人的敏感,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下来,他已经站起身来。她本能地伸手箍住他的脖颈,他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抬着她的两条腿,她像个树袋熊似的吊在他身上,上不去,下不来。
“你,你干什么?”夏之寒瞪着他,又看看他已经慢慢将手移到她的臀部,合掌托住。
陈嘉华勾起唇笑,已完全没了方才的正襟危坐。台灯的光晕朦胧地打在他脸上,竟让他那一刻的笑,显出几分魅惑来。
“你不是叫我去睡觉吗?”他答得自然,顺便将她整个地往上提了提,让她的脸更靠近过去。他最后一个音落下来的时候,夏之寒可以感觉到脸上有微微的****。
夏之寒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红,“那你先放我下来!我也要睡觉了!”她没察觉,自己的逻辑已经有些混乱了。
陈嘉华仍然笑,脸更凑近了几分,“娘子放心,当然是咱们一起了!”
夏之寒的脸瞬间成了番茄,她开始怀疑自己从来不贫血。
“你要下来?”陈嘉华蹙起眉头,询问。
夏之寒忙不迭地点头。她本没有这个意思,这样被他一整,倒好像她的用意不纯了。
“放你下来的话,难道你想在这里?”陈嘉华边说边要将她摁倒在书桌上,她的屁股一半甚至还压上了他放在桌上的办公文件。
“啊,不是不是!”夏之寒开始慌,“不在这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还没喊完,屁股又被托回去了,她松口气。
“好吧,既然娘子强烈反对,那咱们就不在这里!”陈嘉华煞有介事宣布,紧接着来了一句,“去房间好了!”
夏之寒愣掉,陈嘉华已经抱着这只傻乎乎的树袋熊往门外走去。她反应过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脸不自觉埋到了他的脖子里,恼恨不已。
“娘子,你再这样,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好了!”走到门口,陈嘉话忽然道。
“为什么!”夏之寒从他身上惊起,陈嘉华赶紧扶住她的背,省得她往后掉下去。看到他的脸色,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了好了,我再也对着你的耳朵吹气了,不要在这里……”夏之寒已经完全没办法。
陈嘉华失笑,凑近她羞红的脸,“等下回房了娘子尽管吹!”
夏之寒再也不敢动,只能认命地由着他抱回房间,吃干抹净。她其实还有很多话噎在喉咙里,譬如说,陈嘉华你还没有关台灯,陈嘉华,你还没有洗澡……
从那之后,她不敢轻易地再去触碰他的耳朵。而陈嘉华则在那之后,似乎变得无赖起来。有时候没事也呆在书房里,等着她来催他睡觉,欺负她让她生气,然后扑上去故伎重演,掉进陷阱。后来她干脆不去催了,他便准时在她去睡觉之前洗漱完毕,坦然地躺在床上等她伺候,主动让她看他耳朵上的那颗小痔。他说那是他的弱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弱点。
想到这里,她忽然惊醒过来。却没来得及撤下手来,陈嘉华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手就那样顿在那里,离他的脸只有半公分的距离,从某个角度看,就像捧着他的脸一般,就像此刻她眼中闪动的迷惘的光一般动人。
陈嘉华静静地看着她,抬手将她的手压下,完整地真正地覆盖在他的脸上,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早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