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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忆

我从不曾知道,分别会这样痛,再次相逢就仿若隔了一世般久

蔓草恒生,是宫熙沐一生未曾见过的场景。

背起行囊,踏遍天下世间万水千山,天下无一处不有她的足迹。可天下之大却无处她能落脚为家。呵,这便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亲人?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故人?早已离她而去,有死有生,有走有留;爱人?他,是吗,可千年轮回之苦,他还未满。爹爹曾说过,人死待千年轮回后就可以转世,为什么,等了千年还未等到你们。

这一千年里,宫熙沐去过许多地方。真正完成了千年前他的愿望。

以蜀山通天石为起点,慢慢路途无终点。守天井旁,龚芈芸憔悴了不少,再无千年前的神采奕奕,与她一样的还有欧阳。途径凌霄宝殿,顺路进去参见了玉帝与王母。天界少了楚暮曦外也无其他变化,只是此时的楚暮曦虽没了玄翊上神的身份,但能陪在心爱之人身旁,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从守天井下凡界,便顺道入蜀山妖界一瞧。呵,果真不出所料,来接宫熙沐的第一人定是南修。为何?呵,除了南修,妖界怕是再无何人能这样有空。南修还如以前一般,没心没肺的笑着,可为何那股笑意在脸上却不达眼里,如此温暖的笑脸配上的却是一双毫无生气、冰冷的眼睛。不知为何,熙沐突然想起了她。与南修嬉笑间,便到了漠娴宫,南修说,千年前陌凰妜的元灵丹被毁,打回白狐的原形,至此以后,陌凰妜每日在崟鉉殿内修炼,她的法力不弱,原本上万年的修炼她竟提前至一千年,再有半年,陌凰妜的元灵单即可修炼成功出宫了。宫熙沐出漠娴宫之时在转角处遇上了千雨泪和南韵,二人浅笑着说要给陌凰妜置办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尽管有些不舍,但一想起陌凰妜和南修眼里的冰冷,宫熙沐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马上离开妖界。下山后,宫熙沐便想着给南宫袆个惊喜。一路打听才到新南宫府。巨大的牌匾,金碧的“南宫府”三个大字。慕月歆是下了功夫的,她怕南宫袆想起已故的妹妹南宫琉璃,特将南宫府卖了,来到金陵建了新南宫府。便听见震耳的婴儿啼哭声传出。宫熙沐笑笑,大步踏进府内。果真,只见南宫袆笨拙的抱着孩子,焦急地哄着,与其相反,慕月歆十分淡定地坐在一旁品茶,时不时抬头瞥他两眼,后又面不改色地摇摇头继续品茶……呵,这一家子。

人未到,声先到“怎么,夫妇身份换了?南宫袆也有今天,真像个老妈子!”慕月歆闻言惊诧的抬头,盯了宫熙沐好一会儿,随又笑着趣道:“千年未见,我还以为你受不了痛苦随他去了呢。”熙沐像是自己家一般,随意地坐到月歆身旁,“我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笑睨着南宫袆怀中的孩子,问道“孩子名字去好了吗?”月歆扶额摇摇头,言:“等你来取名吗?早就取好了,南宫,珏。”南宫珏、南宫珏。宫熙沐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从腰间掏出两枚玉佩,塞进孩子的被褥内。嘴里喃喃道:“珏,两块合并的美玉,今日小姑来得匆忙,未曾给你带礼物,两块玉佩以表我的心意。”

月歆与阿袆还想留熙沐留宿南宫府几日,熙沐却摆摆手说,还想去见见其他故人,怎能在南宫府停顿过长时间,听了这话,也了解她的心意,只好作罢。

离开南宫府已是未时,宫熙沐便加快了脚步。金陵城外杂草恒生却空气新鲜,让人神清气爽。这便是葵儿一直想来的地方,却不曾想过,她生前从未实现,死后竟才完成这个渺小的愿望。宫熙沐轻叹上天不开眼,如此可怜的人儿死后竟无**回。她从篮中拿出一叠纸钱,燃烧在她坟头,“你走了一了百了可知我们这些在世的人有多痛?你怨你父母离你而去留你一人在世,如今却自己做了这恶人留我们在世享这痛!”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火堆里加纸钱。半晌不语,又从篮中拿出一壶菊花酒,浇在她的坟头,动作极其轻柔留恋。宫熙沐俯下身子靠在石碑之上,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纤纤玉手拂过石碑上刻的字:“燕国永定公主姬泽葵之墓”。忽的笑了出来,“对不起,未能将你葬在燕国陵冢。”待她哭累了,她又变出一套纸钱与酒。做着同样的动作,冲着顾唯霜、顾梵青兄妹和沈风絮磕了个响头。殊不知,在森林深处,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宫熙沐。

秋风萧瑟,只有一声声女声在风中呢喃,时笑,时哭。

本还想去见见汐落馨,可迅即有反应过来,她一个侠客,约她她都不定会出来见你一面。宫熙沐笑笑,那就剩她了。

冥界,合宸宫。

宫熙沐体内流着二代魔君応司的血,所以紫宸宫的魔兵自然不会拦着她。如她所料,帝雪已经登基为魔君,世称五代魔君。帝雪见了熙沐,脸上无惊诧之色,反倒面无表情,望着远处孤冢陵,问:“想见见她吗?”熙沐笑着眼眶却早已红了,带着些许哭腔,望着帝雪答道:“她在哪?”

帝雪转身,不带一丝感情,“西北方向直走,你会见着仝珸琊,他……他会带你去见她”熙沐知道,怕帝雪此时也流泪了吧,可依她的脾气又怎会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样子。

她精心洗漱了一番,换上初见湘儿时的暗紫斗篷,将斗篷上宽大的帽子戴上,循着帝雪的指示,一座气势磅礴金碧庞大的冢陵群。从一代魔尊隍鄭的陵冢找寻着,二代魔君応司、三代魔尊翀旻与其他冥界大臣的冢陵,独不见她的。宫熙沐有些愠色。一位婢子面色焦急地快步赶来,跪在她面前,“姑娘恕罪,奴婢来晚了,奴婢是奉玄启长君之命来接姑娘您的。”宫熙沐弯腰扶起婢子,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呵。四代魔君庄帝湘陵冢竟建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湘儿,好久、不见。

宫熙沐刚到冢陵入口,便见着了仝珸琊。他还是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若不了解他,只怕会被他这副无害的表情骗了。他冲着宫熙沐一笑,“去吧,湘儿,等你很久了。”

宫熙沐颔首,深吸一口气,大步踏进冢陵,陵冢内竟是一个冰窖,冰冷的气息包围着她。一副晶莹剔透的琉璃棺材静谧地摆放在那。只见一位绝世佳人躺在棺材里,手牵着一旁的男子。这个一生罕有笑容的女子,死后嘴角竟含着笑容。一袭红衣红的刺眼,一头青丝精心挽成一个好看的发髻。一旁男子一袭墨绿衣裳嘴角含笑。湘儿,死后能与自己喜爱的人合葬,你一定是幸福的。她坐在琉璃棺材旁,俯下身子。

“湘儿,你可有想我?”

“湘儿,与郇子銽过得好吗?他有欺负你吗?”

“湘儿,湘儿,湘儿……”

她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却再不会起身为她拭去眼泪。宫熙沐的心痛的抽搐。

仝珸琊及时赶进来,扶起她。“湘儿累了,你改日再来。”他搀扶着她缓步走到孤冢陵外,只见慕容萱浅笑着与雷天罡等她。宫熙沐勉强扯出个笑容。路途之中与他们扯东扯西的聊着,是啊,就如曾经帝雪所言,有慕容萱的地方永远都是热闹的。在自己的家乡与熟悉的人公用晚膳,自庄帝湘死后,宫熙沐想都没想过。

出冥界时早已是戌时。今日的重逢像是把宫熙沐的一生都重温了一遍,可唯独少了她。

琉璃,你在哪?

庄帝湘的死,南宫琉璃的失踪所带的痛苦包围着她。她失魂落魄地漫步在忘川河畔。一个瘦小的身影依偎在奈何桥下。“琉璃?”她轻唤着。小身影抬头看着她。宫熙沐惊得说不出话,一把抱住她。小女孩有些诧异,“你是?”宫熙沐轻轻放开她,半晌反应过来,经过千年轮回,上一世的记忆在她笑饮孟婆汤时便断的一干二净。

笑而不语。南宫琉璃一把抓住宫熙沐的手,“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为什么我一醒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来这。”

听闻其语,惊诧到。这里是冥界入口啊!宫熙沐一愣,唉,天意啊,躲不过。

她坐下来一把揽过南宫琉璃,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一年……那一年,初遇你们的那一年”

今天宫熙沐想讲个故事,讲一个曾让她懂得七情六欲的经历。

讲一些曾花样年华、满腔热血的少年郎。

讲一些曾容貌倾城、为爱疯狂的可人儿。

是啊,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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