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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

撩开云雾,朱红城门上镶嵌的八十一颗黄金门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耻笑世上的黄金都不及他们的高贵。城墙上没有士兵站岗,城门大开着,顺着门洞向里望去,里边车水马龙行人交织,唯独这扇城门没落冷清,没有人出城,更没有人进城,所以这大概也是城门口不需要士兵的原因。

道士进了城。

走在街上,审视着路上过往的每个人。

“哎哎哎,哪来的你!”不知不觉中,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用惊奇又厌恶的眼神盯着道士,但道士身边五米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大家都是捏着鼻子的。人群里好事的人就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句。

“神仙难救,神仙难救啊----”道士又说出了那句话,迎风挥舞着拂尘。

道士的话让围观的众人捧腹大笑,“哪来的什么神仙。”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胖得流油的大汉,一身绫罗绸缎,上边却油闪闪的,还沾满了血,看样子是个屠户------穿着高雅的屠户。

“我们这儿这么些年了,也不见一个人来。”屠户胖的说话都要喘着粗气,“一般人也找不到这地方来,难不成你自己就是神仙,啊?哈哈哈哈哈哈”屠户说完,托起双手,看着四周的人大笑,众人又跟着屠户一起笑。

“贫道,只是来化缘的。”道士又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无量天尊。”

“化缘?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这化缘来。”又有一个瘦高个的穿着一身紫色云锦的人,挑着两个粪桶,站了出来,自然他的周围也是没有人靠近的,“我们这在外边解个手都要十文钱,你吃饭能说给就给你了?”又是引得众人发笑。

挑粪工可不算是城里高尚的职业了,但是面对这个外来的道士,他的身份好像就提高了不少。城里人骨子里就这么骄傲。

道士根本不做理会,继续向前走。

到了里的中心地带,地面还是平整的青石板路,缝隙间浇筑了青铜浆,道路宽阔得可以并排行驶十辆马车,道路两旁楼台伫立,斗拱雕梁,屋檐四角都坠了各色的风铃作为装饰,清风拂过,整个城中都笼罩在风铃滴水落潭般清澈的声音中,在城的中心,有一座牌楼,上边的匾额是“安乐逍遥”四个大字,用隶书书写,笔法漂移放纵,却又显得入木三分,墩柱两旁,各伫立着一尊石狮子,一尊昂首远望,一尊俯首沉思。

道士走到牌楼下,坐在了石狮旁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碧绿的钵,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透彻,“化缘喽~”道士大声喊。

正常人不会这么化缘,前提是正常人。

又有不少人聚集过来,有很多人听到道士要化缘,便赶紧跑到街边的店里买了吃的,凑了过来,但人们的目光是一致的,都目不转睛的死盯着道士手中的钵,眼睛都快要掉了进去,有结伴而行的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耳语,“那可是好东西,没见过这么上等的翡翠。”

“是啊,我看这道士敢拿这东西出来化缘,八成是不懂行,咱给他点钱把那个买过来也不是没可能。”

“哎呦喂!这不是那位道爷吗。”道士听见一个熟悉的又恶心的声音,“亏了你给我指这条路了,我这回可发了。”原来是那位车主。

道士撇了撇嘴。

车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包酱牛肉,“化缘是吧,给您。”

道士伸手要去接,车主马上把酱牛肉揽进怀里,道士抓了个空。

“别急老爷子,我都给您块牛肉了。”一边说一边瞄着道士手中的翡翠钵,“您------”

道士看了看车主,举起钵晃了晃,“把这个给你?”

“哎对对对!”车主嬉皮笑脸地把头点的像鸡吃米一样,嬉皮笑脸地说。

“那就给你。”道士把钵递了过去。

车主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这家伙是真不懂行,伸手就要接。“等会。”一只手伸了出来挡住了道士的手,车主一愣,“你就是前几天新来的那个臭要饭的吧?”那个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还没资格跟我们争宝贝。”

说着,那个人蹲了下来,,马上一转脸色,友善的看着道士,“您------饿了是吧”他并没有提翡翠钵的事,“没关系!我就是天上客酒楼的老板啊。”说着顺手指向了路旁一栋豪华的两层小楼,“走,我请您吃饭去。”

道士也不客气,起身就要跟着这位老板走。

“慢着。”“等会!”“来我这!”道士被一群人强拉硬扯。

“我说,各位,你们要给吃的就快一点,这么多人也太客气了。”

“我出一两黄金,您把您那个钵给我怎么样?”有人开门见山了。

“我出二两!”

“十两!”“五十!”简直变成了拍卖会现场。

“停停停停!”道士忙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原来不是为了给我吃的,是为了我的钵啊。不卖不卖,多少钱我也不卖!”

道士起身就走。

人们看他要跑,都围了上来,堵住了道士。“价钱好商量,您可以开价。”

“你们、你们还不让走了?”道士攥紧了钵。

“好商量,好商量。”一群人嬉皮笑脸的巴结着道士。

道士突然发怒了,“我告诉你们,这钵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乃是我们的师门至宝,毁了他也不会给你们!”说着,转身把钵砸向了石狮子,钵化成了碎末,有一个碎片大概是因为用力过猛,插进了昂首石狮的一只眼睛中。

众人愣了。鸦雀无声。

道士又看了看车主,看了看他手里的牛肉。

“看什么看!喂狗也不给你!”车主气急败坏,把牛肉扔在地上踩了一脚,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在场的众人顿时像是炸开了锅,谩骂声叹惜声不绝于耳。

“我们家可有剩烙饼,那都是给孩子擦屁股的,也轮不到你吃!”一个家庭主妇模样的人插着腰,一口一唾沫星地骂着。

人们也渐渐的散了。

道士看着渐渐稀松的人群,叹了口气。

“给您。”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道士耳边想起,道士定睛一看,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正被一只粉嫩的小手拿着,递在他面前。

道士顺着手臂看去,一个穿着并不是十分奢华的小男孩,站在他的旁边。道士一把抓过馒头,塞在嘴里吭哧吭哧地嚼着。

小男孩看着道士出东西的样子很好玩,就蹲了下来,两手拖着下巴,看着道士吃馒头。

道士用力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对小男孩笑了笑伸出手勾了勾小男孩的下巴,逗了逗他。

拿起了扔在地上的拂尘,吹了口气,拂尘竟软了下来,道士顺着拂尘的毛捋了下来,拂尘中掉出了一个歪把小葫芦,油亮油亮的,常年放在滋满油污的拂尘里,什么东西也会生油。

递到了小男孩面前,“来,拿着。”

“我不能要,这是您的东西。”小男孩满脸喜欢,但却不肯收下。

“这就当是你给我个馒头,我还你个人情咯。”

“那好吧。”小男孩听到道士这么说,才肯接下葫芦。

道士站起身,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小男孩抬头看着他。

“教你首儿歌,孩子”说着,指向了牌楼下的那只昂首石狮,“狮子眼睛黑,人儿眼睛黑,人儿眼睛红,狮子眼睛红,眼红遭天洪,天洪治眼红。”

“记住了吗?”

小男孩饶有兴趣的重复了一遍,“记住啦!”

“嗯,记住,狮子眼红之日,你要带着家人赶快逃走,切不可告诉城中百姓,一路上救花救草,救牛救马,唯独不可救人。”说完,道士背过手,扭头便走。

小男孩被说的摸不着头脑,“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哈哈哈哈哈,葫芦只赠仁义之人!”

说完,道士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小男孩一人站在牌楼中间,盯着道士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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