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湖望慕亭碰到一个怪人,名叫周门,说什么跟鬼道派的掌门。一番对话后要我出手相助,帮慕山觹龙击败对手。我头脑一热答应下来,还给他露了一手。他当即大喜过望,就要带我动身。
等我吃了饭准备停当,又来到西湖找周门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叫来两辆大轿车,直接拉我上山。
这两辆车拉着我们径直到了慕山西边。慕山东、南、西、北,皆能登高。南面是游人们最常去的,有南雄一说。其余三面有北静、东幽、西奇的讲法。这三面山坡北边还好,也有台阶可上。东、西两面可就真是靠四脚爬了。
我和周门先下了车,看着一山怪石嶙峋、林木乖张,我犯愁说:“周叔,不会我们得先爬上去吧。”
周门点头说是。
我立刻想打退堂鼓说:“周叔,这得多暂爬上去啊?就算爬上去还有力气降你说的那东西吗?”
没等周门说话,后面有人“噗嗤”笑了。
我回头一看,后面那辆轿车上下来三个人。这三人一个是光头,头上有个茶碗大小的疤。一个着一身蓝色长袍,鼻梁上架副眼镜,左手上缠着一条金灿灿的链子,也不知是不是真金。最后一个竟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也穿着一身运动校服,但跟我不是一个学校的,她背上背着把大刀。
刚才笑的是那个女生,她冲着周门喊:“师傅,你找的高人怎么是一个傻学生啊,爬个山都不会。你不是被这小子蒙了吧。现在很多坏小子骗起大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
本来这女孩挺漂亮的,第一印象不错,可这番话一说,我这第二印象对她一落千丈,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就像她不是学生似的。刚才听她叫周门师傅,我就学着她的口气对周门说:“周叔,你收个徒弟怎么是个愣丫头,连个礼貌都不讲。你不是被忽悠了吧,现在很多野孩子讲起瞎话来都不带稿子的。”
女孩听我这样讲,柳眉倒竖,一解胸前系刀的带子,“咵”把背后大刀取下来。“流氓找死!”
我差点没把眼珠子翻进脑门里。才一句话的功夫我就成了流氓。这还讲不讲理!我心念一动,火尖自领口“滴喋喋”叫着飞出,变成一点火星绕着我飞了两周又飞回去。我这趟出来可把乘血、飞雷、堪情三把宝剑,和火尖、青棺两只灵虫都带来了。
周门瞪了女孩一眼,伸手连连虚按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来介绍下。”他对着那三人介绍我:“这位就是我请来的五界门高徒,信由尔。”
女孩轻轻“切”了一声。
穿蓝袍子的人隔着眼镜,眯着眼睛点头致意。
光头哈哈一开嘴说:“我是活岩寺外门弟子有咸同。久闻五界门人高绝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凡,佩服佩服。”他这样一说,我对他的感观立刻飙升正一千点。
周门又对我说:“信同学,他们三个我也来给你介绍。”指着蓝袍子,“这位是化亘派的冷师兄,善锁缚困敌。”指着女孩,“这是我的徒弟丙乌拉都,是我派百年来唯一能使镇派宝刀——扑鬼刀的弟子,我对她给予厚望,八成能从刀中悟出祖师传承。”周门说到她这女弟子时,脸上浮出得意神色。
有咸同头上的那个大疤竟是戒疤。周门说他铜筋铁骨擅徒手格斗。
他们几个要开始登山,看样子都神态放松,好像面前不是陡峭山坡,而是康庄大道。就我一人眉头苦皱。我早上的晨练也是临时兴起,跑了几圈腿肚子现在还酸着,再让我爬山那不要命吗。
我正发愁,有咸同已经腾身而起,抓住近旁一根树枝,猴子一样荡呀荡地往山上荡去。“哈哈各位我先走了。”
丙乌拉都横握大刀,纵身跃上一块凸起的大石,大刀一扫,砍断面前一断朽木,又一跃,跃上另一块凸起的石头。纵跃之间已没入山上林中。“师傅,看谁先到!”
我看得目瞪口呆。
蓝袍子的冷师兄一推眼镜,左手一甩金链子,链子迎风而长,唰啦伸出去勾住五六丈外一棵大树。他左手再一拽,人便平地而起飞到了那棵树上,上山姿势简直无比潇洒。
周门说:“信同学,咱们半山腰彩绸坪见。”说完他一步一跳踩着石头也上去了。
他们都走了,独留我一个望山兴叹,风中凌乱。
我走到山前手脚并用,才爬两下就退回来。想:他们上山都倜傥悦目、闲庭信步,像我这样笨拙缓慢的方式让他们见了岂不是太掉价。关键还有一点,彩绸坪是哪?我怎么没听过慕山上有个叫彩绸坪的地方。
我看了看两辆轿车,两个司机师傅在车旁站着,眼巴巴要看我施展什么手段上山。我窘得脸面发烧,早知不跟周门夸海口了。情急之下脑子里如走马观灯,各种念头纷沓而至。忽然一个画面定格,在意识里无比清晰,是一篇白底黑字的墨迹,名为“御剑飞行术”。
自从我那师傅给我灌顶,我脑袋里多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时出来冒泡。不过这御剑飞行术还是第一次钻出来。其中一段写道:飞雷一剑亿年铁精,焚火昼夜熔烧,六十载不断始得其体。又引千万霹雳自九天而下以锻其型,间者被雷殛身灭者计一十有三……重愈万钧非我门人不可撼动……其得雷霆之势,万里瞬息而至,斩人呼吸之间,飞行之速首屈一指……双手持剑斜指天空,存气膻中上行过脑,经后顶、强间、哑门、风府……汇于足底涌泉,抬脚劲踏可御其飞行。
牛了!吹了大牛了!这胡诌八咧的水平真叫一个叹为观止。没听说还能有人飞的,当坐飞机啊!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上去了没有。离山脚太近视线被遮,望不到。我退后十几步再望,奈何石乱树密,只看到半山腰有几个模糊人影。我抽出飞雷剑,抬起来用剑尖指着山腰,眯起眼睛打算顺着剑脊瞄。刚吸一口气,忽觉胸中一热,一股热流冲到脑门,又理着后脑勺顺后背一直蹿到脚底,脚底痒痒得很。我下意识一跺脚,结果我就经历了自出生以来最吓人的事情。
飞雷剑霎时生出一股巨力扯着我“腾”一下升了起来,我整个脑袋发麻发昏,想撒手时已经不敢撒了,只得拖着一声凄惨的嚎叫“啊~”,双手死抓着剑柄向着山上飞去,还听到轿车那边有人鼓掌叫好,刺激程度比蹦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在半空看到山腰里有一块大空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慌忙把剑尖朝下一挥,整个人急转直下,倒栽葱式往地面撞去。百忙之中我急中生智,赶紧又把剑挥平,贴着地面平飞,膝盖擦着地面火辣辣痛。“锵”飞雷剑插入一面岩壁停下来,我七荤八素瘫软如泥,脸面朝下趴着,鼻涕与眼泪横流交织,撕心裂肺喊一声:“俺地娘啊!”。
我在地上哭喊一阵,慢慢扶着岩壁站起来,裤子磨烂了,膝盖也破了。发现周门他们站在我身后,一个个表情复杂难明,显得五味杂陈。
周门说:“没想到你能再现传说中的飞行术,五界门人当真高深莫测。”
有咸同哈哈一笑表示赞同。
冷师兄默然。
丙乌拉都说:“你这宝剑好像不听你指挥。偷来的吧。看把你吓得那怂样。”
这女孩嘴太叼,不过我身心俱疲,也没那精气神去解释了,心中暗想:以后我要再御剑飞行我就是王八羔子。
取飞雷剑时才发现五尺剑身全部没入岩壁,只留剑柄在外。冷师兄想帮我取下来,他握住剑柄抽了几抽,纹丝不动。我握住剑柄,向后一撤,“咵嚓”应手脱出,一道裂纹从插口直接裂到岩壁顶端,我吃一惊。
现在我终于有功夫观察这块空地。这空地有我们学校半个操场大小,深秋天气,地上草色却并未全部枯黄,半黄半绿,还有不知名的红叶掺杂其中,又间有灰石裸露。整个地面红黄绿灰混揉交叠,小风一吹草甸如波,还真有绸子的味道,怪不得叫彩绸坪。
我说:“周叔,觹龙大敌就在这里?”
周门点头说:“是啊。觹龙每次兴云吐雾必定会来这里。可我们这些年在这个地方使尽手段所获甚少。只有第一次我布下乾坤颠倒四门阵时,从地下冒出一团火,追得我们狼狈万分,并将阵旗烧了个精光。以后再怎么布阵、请人都没了动静。”他边说边走,掏出几面小旗插在地上。其余的人各自散开,东瞧西看的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周门插完旗子对我说:“我看你背负三剑,不知有什么神奇。不如你试试找那东西出来。”
乘血、飞雷、堪情三把剑我平时经常把玩,发现飞雷离手变得山沉,堪情能折射出七彩流光,至于乘血至今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应该可以深入开发。就说飞雷吧,今天才发现还能带人飞起来。
既然受人之托,就要终人之事,即使终不了事也要绵尽薄力。于是我也似模似样趟起这彩绸坪来。
你别说,还真让我趟出事了。
当时我趟到坪中央,领口里的火尖突然叫了几声,我心知有异,停步驻身。想到火尖喜地下高温,是不是脚下土地另有乾坤?我蹲下身子,抽出后腰的堪情宝剑,拿它当匕首在地上掘土。周门几个人见我这般动作,都聚过来。
丙乌拉都说:“这样没用的。我们早前都用仪器探过,下面实打实挖不动。”
果然像她说的,堪情剑掘了几下,碰到岩石寸尺难进。
丙乌拉都又说:“都跟你说没用吧,不听。”
见我没啥发现,他们就又各干各的去了。
我还不甘心,想了想拔出飞雷剑,倒持剑柄剑尖朝下,高高提起,离地面一尺。一放手,飞雷剑眨眼没入地下,只留剑柄在上。我又弯腰握住剑柄,猛得把剑身抽出。从飞雷剑插进去的地方开始,地面出现无数裂纹向四周延布。我感觉脚下不稳,慌忙退后,一块一米见方的地面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坑。周门他们都闻声赶来。
一近坑边,便感觉热流迎面,里面竟有大片岩浆,红光刺眼。我们几个全都呆了。慕山又不是火山,怎么还有岩浆?一时间大家脑袋暂时短路。谁知我领口的火尖兴奋得很,我又暂忘约束,它一叠声叫着飞进去。
我正想叫火尖回来,坑里忽然有东西嘶吼。火尖“喋喋”叫着一飞而出,隐入我领口不见,后面接着有一团烟火也飞出来,在半空游移飘荡嘶吼连连。
周门他们立刻抽家伙。周门喊:“小心!就是它!”
那团烟里的吼声好像狮子同猴子的混合,一听就知绝非善类。
烟火在空中逛荡几下,一顿,向我撞来。我对这玩意缺少认识,心中惊惧,撒腿就跑。冷师兄一甩金链,“哗”卷进烟里。谁知如同镜中揽月栓了个空。烟火透链而过,只剩链子在地上打了个结。我身后烟火紧追不舍,眼看就要烧屁股了,丙乌拉都斜插过来,用鬼头大刀横向一拍,那团烟火被拍出去,总算救了我的急。
丙乌拉都斜我一眼说:“你到底靠不靠谱!”说完她猱身向前,和另几个人合力斗那烟火。丙乌拉都和有咸同离烟火最近,挥刀、出拳有模有样,气势那叫一个壮哉。冷师兄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甩链子。周门站在战圈外,手里拿着两面小旗手舞足蹈,嘴里叽哩呱咕乱念经,搞得满头大汗好像数他最累。他们折腾得虽厉害,那团烟火却忽上忽下显得游刃有余。
我完全不知下一步本人该干什么。靠近不太敢,老在这儿闲着也不好。只得从地上捡石子丢那团烟火。谁知好不容易看准机会扔出去,正打到丙乌拉都浑圆的屁股上。丙乌拉都的俏脸都扭曲了,竟不顾那烟火,反身隔空冲我虚劈一刀。一篷紫气从刀上逼出来,隐约成恶鬼扑击状。一瞬间周门停止了动作瞪大眼睛,脸上有莫可名状的喜态;丙乌拉都也没料到会紫气从刀上生发,愣了;我更是不在状况,眼睁睁看那篷紫气近了才意识到不妙,已经躲闪不开,吓得抱头。这时背上“呛啷”一声,我从胳膊底下偷看到扑到跟前的紫气停住,慢慢缩成一小团不见了。我暼过头,见背上乘血剑自动出鞘两寸左右。
难不成今天乘血宝剑要发威?我把乘血剑连鞘摘下,晃了晃没见再有什么反应。看看那边厢复又打得如火如荼,我心说要不我也上前刺它两剑。刚想到这儿,乘血剑倏得出鞘,电掣一般“噌”得飞插进那团烟火,把那烟火直接钉到地上,顷刻烟火消散露出里面的真容。
乘血剑这一下毫无征兆速度又快,等到结局明朗,大家都还保持着原来姿势,有点滑稽。
再看地下那物,是一条蛇。不过实在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品种。这条蛇胳膊粗细,身长不到半丈,红皮蓝纹,碗大个脑袋不伦不类,七寸附近长着一圈白毛,尾巴末梢分一个叉。一叫起来,前面音节大后面音节小,“吼~吱,吼~吱”,张开嘴巴还能喷烟火。
丙乌拉都一见这丑八怪蛇,吓得尖叫,捂着脸躲到她师傅身后。
乘血剑插到蛇腹上,但并不是要害。怪蛇凶猛的很,尾巴上的叉一撑地,鲤鱼打挺,竟然穿过剑直立起来,肚子上一个大洞血肉模糊,惊得我们汗毛直竖。怪蛇人立起来,张嘴冲我喷一口浓烟。我措不及防被喷个结结实实,呛得我晕头转向站立不住,眼前模模糊糊仰头就倒。恍惚中只听身旁呼喝声、嘶吼声此起彼伏。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声牛鸣。我勉强睁开眼皮,模糊中好像看到两条蛇,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时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周门和有咸同在旁边守着,时间是当天下午。听周门说了最后结果:慕山觹龙及时赶到,怪蛇有伤在身打不过,想要逃回巢穴时被觹龙看准机会一口咬住七寸,挟起一团水汽飞向山顶去了。估计那怪蛇有去无回。
……
以此经历为契机,我和一个神密组织有了瓜葛,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天后报纸上曝出一条新闻,说慕山上发现远古遗留未石化的岩浆。一时全国各地的科学工作者蜂拥而至。我则窝在家里的地下室,对着乘血剑研究起来,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