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十月,那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绽开了。我竭力想知道玫瑰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开花的。我从来也不敢说:‘我的玫瑰树开花了。"而我总是这样欢呼着:大地开花了,妙极啦!
“在年轻的时候,我很有钱,身体壮实,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为人忠厚。那时曾有四个女人爱我。
“第一个女人爱我的钱财。在那个放荡女人的手里,我的财产很快地被挥霍完了。
“第二个女人爱我的健壮的体格,她要我同我的那些情敌去搏斗,去战胜他们。可是不久,我的精力就随着她的爱情一起枯竭了。
“第三个女人爱我的英俊的容貌,她无休止地吻我,对我倾吐了许许多多情意缠绵的奉承话。我英俊的容貌随着我的青春一起消逝了,那个女人对我的爱情也就完结了。
“第四个女人爱我的忠厚善良。她利用我这一点来为她自己谋取利益,最后我终于看出了她的虚伪,就把她抛弃了。
“在那个时候,夫人,我就像一株玫瑰树上的四朵玫瑰花,四个女人,每人摘去了一朵。但是,如果说一株玫瑰树可以迎送一百个春天的话,那么一朵玫瑰花却只能有一个春天。我那几朵可怜的玫瑰花,就是如此这般地一旦被人摘下,也就永远地凋零了。
“自此以后,从来没有人在我的花园里拿走过一朵采摘的花。我对所有到我这花园来的人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热衷于那些被分割开来的、残缺不全的东西呢?假如你真能把每件事物的底细明确地分清楚,假如你真能弄清玫瑰长到何处算作花萼,又从何处开始算作花朵的话,那么,你就到那玫瑰开花的地方去采摘吧!’”
哲语沉思:
爱一个人,不仅要爱他的优点,也要爱他的缺点;爱一个人,并不是要从他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应不求回报地付出与给予。
只爱对方的优点,或者是只想从对方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爱是残缺的,残缺的爱无法长久。对于爱者来说,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而对于被爱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61 生活的艺术
一个人的精力和才智是极其有限的,面面俱到者,终将一事无成。我十分了解那些见异思迁的人。他们一会儿觉得:“我能成为一名伟大的音乐家。”一会儿又认为:“办企业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一会儿又说:“我若涉足政界,准能一举成功。”请相信,这类人终将只是业余的音乐爱好者、破产的工厂主和失败的政客。
拿破仑曾说:“战争的艺术就是在某一点上集中最大优势兵力。”生活的艺术则是选择一个进攻的突破点,全力以赴地进行冲击。职业的选择不能听任自然,初出茅庐者都应该扪心自问:“我干什么合适,我具备什么能力?如果力所不及,强求也是徒劳。如果你有个大胆又果敢的儿子,与其让他去坐办公室,倒不如让他去当飞行员。而选择一旦做出,除非发生错误或严重意外,你万万不可反悔。
在已确定的职业范围内,仍有必要做进—步的选择。哪一位作家也不可能各种小说全写;哪一位官员也不可能改革一切;哪一位旅行家也不可能走遍天涯海角。你还得绝对顺从天意,摆脱权力欲。给你一点必要的选择时间,但是有限。军人在充分考虑了一道命令的后果之后,他们习惯于在讨论中一语定夺:“执行!”请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你的自我讨论吧。“明年我干什么?准备这门考试,还是那门?是去国外深造,还是进这家工厂?”对这些问题,反复考虑是自然的,但是为自己限定一定的时间也是必要的。时间一过,就应当做出决定。执行的决定既已做出,后悔是没用的,因为,世上的事情总是在千变万化。
为了保证忠实地执行自己做出的决定,经常制订既能体现长远规划,又能显示近期目标的工作计划是有益的。几个月之后,几年之后,再回头看看当初的计划,我们会对自己的能力和素质产生信心。但是,在计划内众多的项目中,分清轻重缓急十分必要。在这方面,应该倾注全部的心血,全心全意干你该干的事,让你的思想和行动都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当你达到目的的时候,你就可以回顾一下以往的足迹,察看一番走过的弯路,只要事业未就,必须勇往直前。
对什么都感兴趣的人是讨人喜欢的。但是干事业,你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专心致志于一个目标。虽然你常常会被一些纠缠不清、难以下手的问题搅得心烦意乱,但是经过不懈的努力,最终一定会排除障碍。
哲语沉思:
想要让我们的精力得到充分利用,就必须做到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重要事情上,忽视那些不值得我们投入精力的闲杂之事。
当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意志完全被放在值得我们关注的、对我们的未来有益的事上,我们的目标也就很容易实现了。
62命运的选择权
凡被称为命运的东西,不管是好运还是厄运,不仅不能为我们的理智所理解,而且有些即使被我们的生活意图所接受,但并未被彻底同化——根据整个命运结构来看,这一点符合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就是说,我们生活的整个必然似乎像是偶然一般。只有在艺术形式中,在悲剧中,才会出现绝然对立面以及对立面的消除。因为艺术形式让人感到在偶然的最深处寄寓着必然。当然,悲剧主角往往毁灭于既成事件与生活意图的矛盾交织之际。悲剧发生本身有其明显的生活意图基础,否则,它的毁灭就不是什么悲剧,只不过是令人伤心之事。倘若消除“偶然寄寓于必然”的这一令人可悲的感觉,那么悲剧就会缓和。但它毕竟是悲剧的命运,因为它清楚地描绘了命运概念的意义,即客观的纯粹可经历性转变成个人生活目的的可感受性,并揭示出个人生活,而我们经验主义的命运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因为经验主义的事件因素从未放弃它那因果性和无感受性的实质。
命运存在于一种生活范畴对另一种生活范畴的适应关系之中,所不同的只是一种,上帝没有命运,另一种,动物没有命运。其实,人生舞台也接近于这一外推结论。人类面临命运,不外乎两种选择,一是拜倒于命运之下,一是凌驾于命运之上,这完全取决于人本身。
拜倒于命运之下意味着毫无自己的生活意图,纯生活事件的同化无非是强迫性的或被强迫性的,命运本身也只是事件而已,遇事任其自然发展。
凌驾于命运之上则意味着:由人的内在深处所决定的生活意图如此不可驾驭,如此不可左右,以至于人的自身存在和生活所要接受的事态发展过程根本不给命运以任何任务。在此,生活事件不可抗拒地迎合已形成感受力的强大潮流,似乎它们根本无法触动这一潮流。谁凌驾于命运之上,谁就不是悲剧的主角。悲剧主角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受到自身外强大的现实对抗力,他之所以被制伏是因为他受到本人生活意图的包围。这是彻头彻尾的现实和感受的两重性形式,而感受单元寄寓于这形式之中。对于凌驾于命运之上的人来说,这形式根本不以两重性面目出现,他不像上帝那样可以完全超脱命运,在上帝那儿,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有绝对的目的安排。而在他那儿,仅仅是因为生命主流如此之强,使各种对抗它的力量可以被忽略不计。
哲语沉思:
塞涅卡说:“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狂妄的人自称命运的主人,谦卑的人甘为命运的奴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他照看命运,但不强求;接受命运,但不卑怯。走运时,他会揶揄自己的好运。倒运时,他又会调侃自己的厄运。他不低估命运的力量,也不高估命运的价值,他只是做命运的朋友罢了。这就是被塞涅卡忽略了的第三种情况:和命运结伴而行。
63 不着眼于好看
性爱最初并不只是着眼于好看,更多的是要享受其对象,自古以来,有多少笑话花费在用来揭开某些事情的薄薄的面纱上!这些事虽然受人喜欢,但却让人看到自己与动物间有如此之近的亲缘关系,因而促进了人的羞耻心。而且这些表示即使足以导致会意微笑,也是不可以在上流社会里不加掩饰地明说出来的。(使想象力甘愿在模糊之中游荡,模糊观念的领域是人心中最大的领域,我们经常用模糊观念做游戏,并且有兴趣用想象力将喜爱或不喜爱的对象掩盖起来。)
许多人的不幸在于他们不能进行抽象,一个求婚者只有当他能够对情人脸上的赘疣或齿豁视而不见时,才能缔结一桩美满婚姻。但我们的注意力恰好有一个特别坏的习惯,甚至于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于别人的一切缺点。他的眼光集中于正对着他脸的掉落了一颗上衣纽扣的扣眼,一个齿豁或是一个习惯性的语言毛病,这样使别人不知所措,甚至也使自己在交往中把事情弄糟。如果大体上是好的,那么对别人的缺陷乃至对自己的幸运都不加注意,是一种不仅合理而且聪明的态度。
一个以公开的方式和一个未婚男子接近的少女,或者一个对合乎礼节的举止一无所知的乡下人,他们的天真和简单(显得不懂这种艺术)在那些已纯熟和机智地掌握了这种艺术的人之中引起快活的笑声。那不是带鄙视的嘲笑,因为这时人们还是从心里尊重纯洁和正直的,他们流露出善意而亲切的微笑,笑人们不熟悉这种尽管是基于我们腐化的人类本性之上的恶劣艺术,当人们将这种艺术与某种还未腐化的人性理念相比较时,就更应当对之叹息而不是微笑了。这是一种暂时的高兴,就像一片布满阴云的天空一下子裂开了一处地方,从那里阳光透了进来,但马上又重新合拢了,以便保护讨厌的鼹鼠的自私自利的眼睛。
爱情的动力和内在本质是男子和女子的性欲,是延续种族的本能。好感产生自然的眷恋之情,产生交往的愿望。这是人们情绪的相互作用,人们的心理“亲和”的一种特殊表现。好感是爱的要素,它使一个人承认另一个人的价值。好感可以冲破个人的内心世界单独的日常存在的樊篱。如果对另一个人没有好感,没有同情他的愿望,进入他的个人精神世界的愿望,就不会爱他,在爱的情感光谱上,赞赏的作用(兴奋作用)显得很突出。赞赏是不断重复的惊奇,这种惊奇不随着新鲜感的丧失而消失。这是爱的不断升华。
哲语沉思:
苏格拉底曾说:“毒蜘蛛只有在接触到人的时候才把毒素注射到人体里,但是‘青春美貌’比毒蜘蛛还可怕。不需要接触,只要看一眼,就会让人如痴如狂,所以,我劝你,当你看到一个美人的时候,就拼命跑开。”
在选择爱人时,不能只着眼于她的美丽。世界上不乏外表光鲜艳丽而内心丑陋肮脏的人。培养爱情时,你就应该接受对方的缺点,包容对方的不足,而不是拿着雕刻刀去雕塑对方。
64 爱情是选择
爱情是选择。或许是对我们命运的自由选择,骤然发现我们本性中最隐秘和必不可少的部分。但是,在我们的社会里,爱情的选择是不可能的。勃勒东在他最出色的作品之一《狂爱》中说过,从他出生时起,就有两种禁忌阻碍着爱情的选择:社会的禁忌和基督教的罪孽观念。爱情若要实现,就需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常规。在我们的时代,爱情是丑闻,是放荡,是大逆不道。两颗星辰的结合,它们冲破命中注定的轨道,在太空中相遇了。爱情的浪漫概念意味着决裂和悲剧结局,这是我们所了解的对爱情的唯一概念,因为社会的一切方面都阻止爱情成为一种自由选择。
女人被囚禁在男性社会强加给她的形象里,因此,她只能选择同自我决裂。“爱情改变了她,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人们常常这样谈论恋爱中的女人。的确如此,爱情把女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如果她敢爱,敢选择,如果她敢成为她自己,她就应该冲破这个世界用来关闭她心灵的那种形象。
男人同样无法进行选择,他的可能性范围非常小。孩提时代,他在母亲或者姐妹身上发现女人的本质。从那时起,爱情就意味着被禁止的东西,我们的性欲受到恐惧和乱伦诱惑力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现代生活不必要地鼓励我们的性感,与此同时又用各种各样的戒律——阶级的、道德的甚至卫生的——来禁止它。罪孽感对于欲望是一种刺激和抑制。
一切都在限制我们的选择。我们只能使自己内心深处的爱好服从于我们的社会生活环境强加给我们的女性形象。爱另一个种族的、讲另一种语言的或属于另一个阶层的人困难重重,尽管白人男人喜欢黑人女人以及黑人女人喜欢中国男人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尽管男主人爱上女仆或女仆爱上男主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类似的可能性却使我们脸红。既然无资格挑选,我们就在“适合”于我们的女人中选择自己的妻子。我们绝不会承认自己同一个自己并不爱慕的女人结合了——有时是一辈子的结合——同时也会承认女人没有能力走出自我并表现出本来面目,即使她爱我们。斯旺有一句话:“想想吧,我同一个并非我理想中的女人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当代男人中的大部分在弥留之际,都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而女人也是一样。
哲语沉思:
萨特说:“你是自由的,所以你自由选择吧。”自由,为人类所渴望,但人类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为自由所奴役。于是,我们这个时代沦为一个悖谬的时代。一个自诩自由的时代,却造成了最大的专制主义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