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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巧(上)

等公主打扮停当登上马车,申时已过去多半。心中暗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女人出门难!

坐在车内,安庆细细端详着我,一双妙目在我脸上、身上不停打转,半天终于开口冒出一句:“阿九妹妹,你这身打扮素净了些。”

“阿九相貌平平,村野气质,任是再打扮,也不抵公主姐姐万分之一,又何苦让人笑作东施效颦来着?”我嘻嘻笑道。

“阿九丫头这张嘴啊,真真是……”安庆笑得人比花娇,伸手过来虚作要拧我。

我笑着闪躲,心中得意,这几记马屁果真是拍得很成功呀,女人嘛,老的少的,凶的恶的,哪有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的。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是随意了些,仍是大哥送我的一袭银红色衣裙,独将吓煞人的绿褙子换了件月白色的,这样穿着倒也清爽干净。长发披至腰间,只在头顶处梳了个垂云髻,也没有珠钏头面之类的配饰,发髻两端插着的一对蝴蝶银钗是以前从若兰那剥削来的,虽不华贵,我却很喜欢。安庆想得很周到,送来一大盒珠宝首饰供我挑选,我执意一件也没拿,虽然里面的首饰精美无比,看了让人爱不释手,但总觉得这些珠宝抓在手上可以细细把玩半天,若要插在头上给别人看就不那么自在。天生穷命啊,我暗暗自嘲。

魏王府离驸马府倒也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高门巨户是前所未见的气派,门口的两具瑞兽石雕不似寻常官宦之家的石狮,定睛细看,竟是龙生九子中的狻猊。这魏王府看来是林大水深不一般啊。

跟在安庆身后,穿过曲折回廊来到前厅,但闻脂粉暗香阵阵,忍不住悄悄抬眼瞧去,十多个红红翠翠、莺莺燕燕已是或坐或站遍布一屋。

“安庆公主到!”引路的小厮大声报着来客名号,只听一阵环佩叮当,满屋子的命妇小姐忙不迭的起身见礼。打头的一个是位年约双十的美少妇,柳眉杏目,唇若点朱,着一袭绛紫锦袍,银色纱披逶迤长拖于身后,正姿态万千地向安庆福身行礼。难不成这就是郑王世子妃,魏王府的大郡主?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呀?长得怪像一个人的,我心底暗暗犯嘀咕。

“玥姐姐,何须多礼,诸位姐妹快快请起。”

安庆亲热地将眼前的**扶起身,拉着她的手又问道:“怎么不见珑姐姐?”

“大姐是个急燥性子,嫌下人不伶俐,这晌怕在后院指点着他们摆放乞巧的物事呢。”唤作玥的**笑着答道。

原来这林玥还有个大姐,那个才该是大郡主郑王世子妃吧。正入神揣摩着她们之间复杂的亲戚关系。忽听林玥问道:“公主,这位妹妹是……”

“这是驸马的妹子,阿九快见过魏王府的三郡主,直敬侯夫人。”安庆将立在身后的我姿势亲密地揽到身前,催我行礼。

“民女见过三郡主。”我尽力捏细嗓子,作出一副柔顺姿态福了福身,什么侯来着?说得太快,没听清,好像又有些耳熟嘛。

“阿九姑娘,今晚来一道过乞巧节,就当在自家一样,可别拘着才好。”林玥笑着对我说着客套话。

“嗯。”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想,你们别弄些高难度的项目让我难堪就好。

“吕小姐,杜小姐,这边来,你们三位姑娘家一道叙叙。”林玥向屋子西角坐着的两位长相秀丽文静的女孩子招手。

“这位是参知政事吕少蒙的千金吕诗兰。”

一个肤白胜雪、体态丰腴的女孩子闻声娉娉婷婷地向安庆行了个礼。

“环肥。”打量着吕诗兰,我心道。

“原来是吕相家的千金,听闻吕小姐四岁能背女则,六岁能作诗赋,这梁城有名的才女,本宫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啊。”安庆啧啧赞道。

看着吕诗兰满面娇羞地低下头去,我心中暗自哂笑,四岁能背女则?这封建社会毒害妇女,倒是从娃娃抓起嘛。这安庆也够虚情假意的,人家行个礼,你就能看出她满腹诗书?

“这位是北海堂杜家的小姐杜冰雪。”

缓步行来位神色颇为自负的美女,看身材倒是个“燕瘦”。

“啊,太子妃的妹子吧。”安庆语气淡淡地,想是对这骨感美女的倨傲之色有些不悦。

杜冰雪的也有些许尴尬之色浮上脸庞,她定是没料到安庆大肆夸奖了吕诗兰一番,却这般冷落于她吧。我有些幸灾乐祸,让你傲,你还能傲过公主不曾?真是不识时务!

“三位姑娘不如到后花园走走,西亭怕是在那,你们女儿家随便聊聊体已话,不用呆在这边陪我们这些无趣的。”林玥看出气氛有些不对,轻松提议道。

“好。”我应声答道。早就受不了这郁闷场合了,现在我有些庆幸是穿成了阿九,而不是穿到哪个皇亲国戚的身上,不憋闷坏才怪。

看两个环肥燕瘦仍是立着不动,我有些气急,顾不上众人惊诧的目光,一手拉一个,牵着两个美女就往门外走。

“阿九姑娘,走慢些,诗兰赶不上你。”

拖着两个美女风风火火地冲过一进屋子在廊下站定,松开手,吕诗兰已是**吁吁。唉,自重大了些,我不作声,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吕姐姐,年前在宫中还献过踏歌舞来着,这下竟变娇气了不曾?”杜冰雪微皱着眉,语带挑衅。

我微微愣住,踏歌是支民间舞,起源于汉,兴于南北朝,极盛于唐,讲究的是纤腰、轻身,云转飘忽,这吕诗兰怎么跳得动来着?莫不是发胖了?眼看诗兰脸一阵红一阵白,泪水已经在眼眶内打转,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竹竿精倒不是个省油的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在这挤兑人家。

“敢情两位姐姐都擅舞来着,杜姐姐,阿九看你这身材跳胡旋舞必是极好的。”我冷笑道。

“你!”杜冰雪已是大怒。

倒是个伶俐的,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胡旋舞顾名思议就是急速旋转的一支舞,像她又瘦又高,还真跳不起来,转个头二十圈不晕头转向迈不出步才怪。

“我怎么了,姐姐你有话倒是接着说呀。”

“两位妹妹莫要争吵,都是姐姐不好行不行?这可是魏王府,放肆不得的,给人看了笑话去,伤了大家颜面。”吕诗兰是个好性儿的,看这边已是针尖对麦芒地杠上了,忙过来打圆场。

“好个野丫头!”杜冰雪气得脸色发青。

“姐姐说得对,大家彼此彼此。”我近前一步笑道。

面前的人怒极,举掌欲掴向我,我闪身欲躲,好你个竹竿精,文斗不行改武斗啊,我陈佳木会怕你?好歹也练过几招的!

这手掌在空中却是停了下来,我们三人同感惊诧像杜冰雪身后看去,却见杜冰雪的手臂已被个俏生生地人儿格住。

“杜姐姐,打狗还看主人面哪,你这一巴掌下去,就不怕安庆公主怪责于你?”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粉面桃腮,一双细长丹凤眼,不怒自威。

杜冰雪讪讪地收住了手,诗兰忙将我拉至一边,好像怕我们俩再打起来似的。

“西亭妹妹,刚刚三郡主让我们到后花园来寻你来着,没想刚走到这边就碰见了。”诗兰笑着把话题岔开去。

看着眼前身着淡紫衣裙的西亭,我脑子里急速飞转起来,眼前这三人她倒是个点子硬的,一句话把我和杜冰雪都怪进去了,还让人无从辩驳。这衣服我在哪见过?对,在林锐的船上!淡紫色的,月白花边,青霜拿来要给我换的那身!那这个西亭不就是林锐的表妹?她好像认出我了嘛,被这么精明的女子惦记可不是件好事。我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这乞巧节过得好怪异,弄得这一个个大家闺秀和斗眼鸡似的,关我什么事呀,怎么好像跟趟进混水似的。

“既然三表姐这么说,我们就一道去后花园走走吧,池子里的睡莲开得正好呢。”西亭咯咯笑道。

听到“三表姐”这三个字,我一下成石化状态,额滴神!敢情这林玥是林锐的姐姐,魏王是林锐的老爹呀!难怪我看那林玥有些眼熟呢,她和她弟长得倒挺相像,还有那个什么侯夫人,不就是直敬侯嘛,昨晚喝高了嚷着要教训我的那个!我不禁欲哭无泪,上错车,进错门,竟跑到他家赛巧来了,这不是丢人来了么。这个安庆,八成是听了小蝶一面之辞,上门推销我来着。眼前这几个怕是北平王妃的候选人吧,我竟和她们起劲掺和在一起,这算个什么事?林锐那臭小子要知道了,我陈佳木颜面何存?不行!我闪!

“阿九妹妹,别愣着了,一起去吧。”诗兰轻拉我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哦,我待回去寻你们罢,我要去方便一下。”本是准备穿七巧针时尿遁的,想不到提前用上了。

“方便?”诗兰疑惑道。

“内急呀!”这都不懂,还名满京城的才女?我大翻白眼。

“出了回廊向西走。”西亭笑着给我指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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