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丰城永家的嫡长子,生得俊朗潇洒,胸中沟壑万丈。是商场上的天纵奇才,从老夫人手中接手永家后,几年间就将永家的生意扩大了将近三倍,集丰城万千女子的青睐于一身。也是众位有女儿待字闺中的老爷们理想的贤婿。
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半点波折,只有平步青云。直到接管永家的第二个年头,他上京贡绵,遇到了曾在永家侍奉过永老爷的嬷嬷。
他对那嬷嬷有些印象,四岁的他就已经有了高于同龄人数倍的记忆力。那嬷嬷满脸悲戚地在一旁看着他,似乎还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问他柳姨娘的情况。
他的娘是永家的女主人,唯一的夫人,可他爹却对那个陪嫁丫鬟宠爱有加,给她赐名为垂柳,夜夜留宿在柳姨娘房里,仿佛那个妾才是他真正的妻。他看得出老夫人隐藏在心底的幽怨,所以他恨那个抢走本应属于他娘的宠爱的女人,从来都不愿意给她正眼看。
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个女人眼底流露出的悲伤。
当时他还想,那大概是那女人一贯的手段,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博取男人的同情与怜惜。这样的女人看着似乎柔弱没有心机,其实最有手段。
他皱着眉头说柳姨娘已经去了,那嬷嬷听了,竟掉了几颗泪。说柳姨娘平日里最体恤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想到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年纪轻轻竟然就那么去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准备离开,却被嬷嬷拉住。
“大少爷,应当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听出老嬷嬷话里有意思,他停下脚步。
“大爷的生母并不是夫人,而是柳姨娘。”那嬷嬷说。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难不成这老嬷嬷是受了那女人的什么好处,如今竟然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想改变他对那女人的看法?可她已经死了,现在改变看法又有何用?
这样矛盾的想法让他留了下来,叫老嬷嬷将事情说清楚。
老嬷嬷走后,他吩咐人下去找当时留在京都没有随永老爷回丰城的下人们。那些人大多已经不知去向,只找到几个当时跟着老夫人或柳姨娘的丫鬟,那些丫鬟如今都已嫁入京都平常百姓家,生活较为拮据,他给了她们一些钱,她们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他回到丰城,又费了不少劲,私下找到了几个被老夫人赶出永家的下人,威逼利诱,令他们说出了他们所知道的。
知道真相,他只是想笑。
原来,原来——
那个被他叫了十六年“娘亲”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娘,而那个受了他十六年冷眼的女人,才是真正生他的母亲。因为自小就听惯了老夫人的指挥,所以连亲生儿子都能拱手相让。他哪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一个庶出的孩子罢了。
若不是永潇小时候那场病,现在永家的主人一定不会是他。
他还屡次把他生母的牌位扔出祠堂,好在老夫人当时还想在他心里树立大方的形象,假意阻了他几次。那个晚上,他偷偷进了祠堂,将柳姨娘的牌位抱在怀中,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娘——
是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