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要战，那便战

墨色的河流缓缓流动，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阻挡着，可墨色的河流是那样的坚定。经过战火洗礼的临禺关外，风尘漫天，寸草不生。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墨色的河流像是书法家在宣纸上挥洒的文采，那一笔一划，都有着浑然天成的感觉。

随着玄甲军数支先行军的结阵，屏障内部的空间之内的空气渐渐被抽空。失去了空气之后，血魔傀儡之上深入骨髓的血液失去了一直翻滚的活力，鲜红色的血液慢慢暗了下去。暗红色的血液像是死去几十天的人身体里残存的死气，而失去了血液动力的血魔傀儡不得不变成了一堆空有着低级灵性只会大吼大叫的石头，变成原材料被暗红色血液覆盖的石头。

然而，出乎唐人意料的是，失去了空气的燃烧傀儡，并没有熄灭身上灼热的火焰，反而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喔！”巨人军团中，血魔傀儡占了大多数，可就是不多的十多名燃烧傀儡，歇斯底里的敲打着屏障，一声声“咚，咚，咚”都像是敲在了万计玄甲军将士的心里。无数将士们一边机械的听从指挥，结阵，站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像训练时一样运转真气，与战友们连成一片，可另一边，在屏障中吼叫的巨人，那种见过的人都被种下深深的恐惧的毁灭者，都像是在背后伸出索命镰刀的死神，好像只等你阳寿尽的时候，就带走你，无论你在这个世间还有多少留恋。

“天啊，这种鬼东西，我们真的能对付吗？”“这鬼东西，怎么能是人力可以抵抗的啊！”玄甲军的将士看到燃烧傀儡并没有失去抵抗能力，而是变得更加疯狂，而巨人们在屏障上锤的每一拳，都让处在阵法中的战士们真气翻滚，而那一浪又一浪的翻滚，如果阵法真的起不到作用，那么压在巨人身上的一切，都会施加在结阵的玄甲军上，而阵法的不断运行，已经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一旦反噬，怕是整个临禺关都会灰飞烟灭。

然而，不知是驾驭阵法的将军有应对之策，还是发明这套阵法的大师早已料到一切，将阵法的种种演变都已经设想到，阵法的变换与效用，超出了正在结阵的普通士兵的理解，更超出了被困在屏障里只拥有低级灵性的傀儡的认知。困阵变化幻阵，就在顷刻之间改变了。将士们作为阵法的基石，他们运用的真气汇聚成黑色的气流，而被阵法吸引而汇聚的天地灵气汇聚成白色的气流。

黑白二气轮回翻转，就像天地间的阴阳之道，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这是，两仪封魔阵？可是，两仪封魔阵不是上古时期先贤们利用天地灵脉才能布置的封魔大阵吗，这些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将此阵改成了战阵，而且威力，虽然并不需书中记载的那般宏伟、不可抵挡，可是在当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应对的了。”王羽被困在阵中，同样是没有好的办法可以脱困。

然而，就在他看着被燃烧傀儡巨力疯狂撞击阵法的时候，就在他看到阵法中不停翻滚、与之前井然有序不同的真气浪潮的时候，就在他抱着一丝丝希望“也许真的可以脱困”的时候，阵法的突然变换，超出了他的预料。

难道是大唐密宗吗？王羽突然想到了一个宗门。就像凌烟阁里供奉的都是大唐开国时期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功臣，大唐密宗，一个说是宗门，倒更像是朝廷的一个内部机构，机密机构。大唐密宗，无数年来供奉着当时在各行各业最为顶端的人才，比如最出色的武器锻造师，最厉害的医师，最致命的毒师，佛法精要的高僧，道法出众的道人，还有知微见著、通晓阵道的阵法师。

如果真的是那些人，也许只有那些人，改造的两仪封魔阵，王羽真的放弃了脱困的希望。那些人的阵法，是没有弱点的，除非境界实力上碾压，以力破阵，除非在阵道上超过那些顶尖的人才。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在历史上被唐人碾压覆灭的大梁了吗？王羽自嘲道，心中却对大梁并不抱任何希望。那个在史书上只有两行笔墨的朝代，就是武穆的功成第一战，在史书上也只是“平梁”两字的大梁，又能有什么作为。

只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像设想的那样发展，又有什么意思呢？

被困在两仪封魔阵中无法动弹的巨人们，显然不是大梁唯一的后手。在唐人破了临禺关后，大梁的国土将像个敞开胸怀的美女，对于唐人来说再无秘密可言。可建国短短数年的大梁，那个还有满腔抱负的年轻皇帝，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将王朝拱手让人呢？

在遥远的大唐边境，离大梁并不远处有一座军事要地，名为凤坞城，故老相传这里曾是凤凰的栖息地。虽然传说已经太过遥远无从考证，但这座历经前朝百年战火却依然耸立在边境不曾覆灭的老城，的确称得上是浴火凤凰。城中，是大唐平梁的总指挥处了，我们尊敬的武穆大人就是在这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谈笑间平复大梁的。

不过，历史与我们知道的总是有些出入的，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文武过人的武穆大人，正在皱紧他的眉头，盯着各方发回的情报思考。

那个在前朝末年，中原群雄逐鹿之时，在南地趁势建国的大梁皇帝，那个一直仰望中原诸国鼻息而存在的小国，那个大唐近乎统一了中原的时候还存在的南梁，原来真的不是别人不想摘这朵玫瑰，而是玫瑰太扎手啊。

超过三千只飞寰兽带着五万梁军跨过龙江，直指大唐腹地，而来不及准备的大唐只能承受猝不及防的亏。然而更要紧的是，北方的凶蛮提前了五个月南侵。面对凶蛮的南侵，不论是前朝还是此前的群雄逐鹿，都不得不投入整个中原之力去抵挡，而现在大唐三成兵力南下，五成兵力驻守各方，还得留一成兵力驻扎在帝都、上京、下京，再加上五万梁军的侵扰，真的拿不出更多的兵力去对抗凶蛮。

难道，不可一世的大唐，就要对小小的蛮夷束手无策吗？武穆大人手中紧攥着来自帝都的撤军令，想道。

“报！”门外传来传令官的声音，急促而紧张。

说实话，李青此时最怕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因为他的每一声“报”，都带来一条不好的消息。

“进来！”李青坐在椅上，这一刻仿佛老了几十岁。

“报，前线传来紧急军情！”

李青接过传令官递来的信，心头的石头又加了一块，可这一块，也让李青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璟南城发现梁军五万精锐，璟南城外多镇布有疑兵，恐是梁军主力。”

北方凶蛮刚刚出动，你就忍耐不住了吗？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勾搭上北蛮这条线的，但是这么早就像赶我回去，你的心也太急了些。李青毕竟是李青，随着这一支情报的出现，一切都变得十分明朗。

出征前，大唐隐龙殿的太仓长老曾提醒过李青，大梁有个张嵩年，虽然年轻，但智计无双，不可小视。李青不知道隐龙殿从哪得来的消息，不过太仓长老以隐龙殿天下第一情报的名声担保，李青也不得不信了。

不过，李青虽然早负盛名，但这毕竟是投身大唐的第一战，他的目标一直锁定的都是那个一手建立皇朝的梁帝萧谨涪。只是现在这手围魏救赵釜底抽薪，显然不是梁帝的手法，应该就是那个张嵩年的手笔了。

北蛮入侵，大唐不得不回防。而此时，大梁出击，不仅可以趁唐人撤军时狠狠地咬一口，甚至可以抓住机会从唐人的版图里咬出一片天来。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合纵连横和智计无双了，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告诉你我要打你，你还不得不伸出手臂给他打一下。

可是李青毕竟还是那个武穆大人，短短看到信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了定计。

璟南城的主力部队吗？李青笑道，那奸诈的扬起的嘴角，那标志性的表情，可惜一直跟着武穆大人的传令官，或者叫副官已经出去守岗了，不然他一眼就知道，不知道哪个可怜的家伙要倒霉了。

“萧谨涪，既然你掀开了底牌，那就别停下来。既然你想战，那么，千万别逃跑啊！”李青笑道。只是他们说出的一句话是，张嵩年小伙儿，这手合纵连横我接下了，只是我的组合拳，你可千万要接住啊，不然，那就太没意思了。

然而，所有的一切，被困在两仪封魔阵中的王羽，还有那些暂时的同伴，那堆只会呼喊的石头，并不知道。绝望与深深的无力，像是另一道枷锁，一道比之阵法还要牢靠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