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戎眼中忐忑看着少将威严的背影,心底虽对即将要离开帝都有些不舍,但他并不记恨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将帅。他清楚知道帝国少将是一个怎样的人,云辰乃青年军官中肖骁之辈,亦不走腐朽献媚之路,治军之严,恤民之德,朝野乡间早有流传。
腊月的寒风簌簌吹来,单戎不禁一哆嗦,警醒的他开始寻思起少将的心思来:适才受责离开的其他军官都是有些背景的人,唯独留下来的他们三人,自己是征战海国提拔上来的军官,洪胤是征北大营南郡提拔上来的,而新来的芩空,又是征北大营北郡提拔起来的。隐隐中,单戎心底渐渐开阔了起来,他们三人身上皆有着一个明显的共同点,有疆场作战的功绩,无帝都背景瓜葛。这一点,竟然与虎贲战神的背景颇有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多年效忠云少将的单戎,隐隐还感到少将留下他们三人有其他的用意,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他想不清楚少将的用意在什么地方。不过,自己刚犯军规,少将却引而不发,他心底总觉得不踏实。
于是,老兵油子单戎立即大步上前几步,抵近少将云辰身后讨好说道:“少将,末将听说今日奴隶市场押解来了无数扶桑国美女,那地方火爆的很,末将帮您物色几个送府上如何?”
云辰闻言,嘴角笑了一下,却是厉声,“放肆!你不知道现在还是先皇大祭其间么?”
单戎的脸色惨白,他知道少将是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当下先皇大祭未满,自己心思疏漏,这马屁竟然拍到蹄子上去了。心底骂自己鲁莽的同时,连忙赔罪,“末将知罪,末将没有脑子,少将息怒。”
“单戎,你除了尽干些不长记性的事情,还会干什么?”云辰骂部下的时候,语气却好了许多。
单戎见少将并未因自己的失言而震怒,心底缓了一口气,回道:“末将身在乡野,长在军中,如今虽然述职帝都,可在边疆军中养成的那些坏习惯,总是时不时就冒出来了,末将也想悔改,无数次自责,却总是不见效果。”
云辰闻言,沉默了一会,冷笑道:“肆意妄为,这也不能全怪你们,都是其他征讨大营的军官当初放任了你们,让你们变成了一群受不住管教的军官。”
单戎见云少将转怒为息,胆子不觉大了起来,笑道:“少将说的是。不过,要末将说,还是身在边关畅快。纵马扬尘,血洒疆土,更适合末将这等草野军官驻守。在这浮沉隐忍的帝都当兵,末将总是憋着自己的性子,时间久了,身心竟是觉得与这车马交错的帝都繁华格格不入。做梦都想着,想要在边关驰骋一回。”
“单将军说得对,末将也觉得帝都的礼节和教条太多,稍不留意就得罪了官宦之后,竟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单戎的话让洪胤感同身受,神思一走神,就说了出来。
云辰见自己的部下叫苦连迭,沉稳的脚步一个急停,转过冷峻的脸看来,单戎和洪胤全身不觉一震,正等待少将训斥。却见云辰的眼睛看向了还在颤抖的芩空。
“听说你是砂之国北郡提拔上来的军官?”云少将的问话让战战兢兢地芩空一个颤栗,慌忙抱拳回道:“禀少将,末将之前是北郡敢死营述职。”
“敢死营么?”云辰回头时,剑眉微蹙,自言道:“敢死营的军人可都是铮铮铁骨,军中最优秀的男人!”
芩空见传说中的虎贲战神云辰少将盛赞自己之前服役的军队,心底一喜,道:“皇朝所征服的砂之国北郡南郡时有叛乱滋生,而征北大营距南郡近北郡远,北郡太守大人亲自挑选训练了北郡敢死营,以迅速弹压沙蛮闹事!”
“原来如此!”云辰听见芩空口中说道弹压沙蛮时,脸上浮现过一丝鄙夷,随即问道:“本帅问你,你是否也认为单戎和洪胤说的有理?”
芩空不知少将话里藏着玄机,也没有抬头去看单戎和洪胤两位军官惨白的脸色,漠北军人率直的性格驱使他毫不犹豫脱口道:“禀少将,末将愚钝,但凭良心说话,二位将军说的有理。”
云辰闻声,眼中顿时一寒,突然提高声音厉声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待在帝都不如心意,那么本帅只好成全你们了,都去北郡戍边!”
云辰的声音很大,完全不顾及部下的颜面,吸引来了无数目光,也包括藏在人群中的监视云辰的杀手的眼神。
芩空见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得少将震怒,冷汗淋漓,急忙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过,跟随云辰少将多年的单戎和洪胤心底却是一阵窃喜。他们俩虽是校尉军官,但与虎贲少将云辰私交甚好,避开眼睛也是能够把酒言欢,一坦真言的兄长交情。现在,很少震怒的云少将竟然当众责罚他们,此事不仅对他们无害,反而有利。只不过,单戎和洪胤对帝都权谋之事知之甚少,一时却不明白少将谋划着的布局。
沉默中,云辰望着天际几只白鸽腾空飞出,嘴角露出一些意味深长的笑,迈动了脚步。
单戎见少将不再搭理他们自顾离开,抬起头来看向少将的背影,眼中竟是一惊。立刻转身对同僚们使了一个眼神,匆匆消失在了冷嘲热讽的人群当中。
云辰见自己的亲信离开了人群,沉重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不紧不慢地走向人潮涌动的奴隶市场,但眼中却布满的愤怒的颜色。
看着眼中人潮的涌动,以及昔日里冠冕堂皇的贵族子弟为了争夺一个漂亮的女奴隶当众扭打,如此丑态的帝都,帝国少将的脸上满是轻蔑。
不过,对于战火四起的当朝小皇帝,站在他身后的人却急切地需要一点嚼头来冲淡坊间的流言。
时下,武德皇帝的大祭虽然还没有结束,殿堂上的人却纵容奴隶市场提前开市,这般拙劣的手段并没有引来势力的角逐,只能说明那些人对当下的时局皆有观望之心。毕竟,一个帝国的百年传承,不仅要有精明的统治者,还得具备笼络人心的计谋。
扶桑起兵,南海生乱,而砂之国的叛党亦野心勃勃。如今时局,战火已开,朝野中的各方角逐虽然都不希望看到对方壮大,但他们也都有着一个共同点,致命的共同点,那就是必须全力保全帝国的安稳。
云辰揣度着朝中的隐忍,同时也在为自己谋划出路。
瑞王和濮太师之间的权斗不分上下,而他这个守卫帝都虎贲大营的主帅皆成了左右双方天平的棋子。不过,朝中还有一股势力却是毫无动静,甚至静的出奇。
如此乱局之下,他运筹的同时,也得清晰告诉另一股势力,他还没有卷进权斗当中。
同时,他亦得下定决心演一场好戏,不仅要打乱朝中那些盯着他不放的人,也得像赌博一样,将他的脑袋押给不动神色的势力中。唯有这样,他才能从漩涡激烈中安然抽身,退居到瑞王和濮太师都无法染指的地方去。
闲逛中,思绪飞快流转的帝国少将瞧见黑色的鸽子腾空而起,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立即四下扫视了一遍,感叹慕云擎为了讨好当朝的确是煞费苦心,千里迢迢从边关押解回帝都的奴隶清一色的俊男美女,甚至,他竟然无耻的抓了不少的帝国百姓充数。
腐朽啊,讽刺!
看着当作奴隶囚禁牢笼中的帝国百姓惊慌失措的眼神,不削于争名求利的帝国少将心底竟是生出些许悲凉来。
不过,下一秒,帝国少将的眼睛却落到了一处无人问津的牢笼中。
偌大的囚笼中蜷缩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虽然沾满了乌黑发臭的污物,但她那修长的腿和掩饰过的黑发却依然表明,她并不属于扶桑国,也不属于景瑞帝国。
而且,最让帝国少帅疑惑的是,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询问,众人反而躲她躲得远远的,像是躲着瘟疫一般。
云辰一时对这个少女产生了浓浓的好奇,正欲挤过人群走上去询问,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人却拽了他一把,率先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色眯眯地看着囚笼中的少女开口道:“老板,这个女人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