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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蒋一苇同志谈《挺进报》

(根据1981年8月25日蒋一苇同志在“四川在京部分老同志党史资料座谈会”上发言录音记录整理,已经本人审阅)

《挺进报》在四川长期地下斗争史中,只是很短时间的一段小插曲。但它震撼敌人,影响群众,涉及的面很广,特别是因《红岩》小说的出版,使《挺进报》出了名,因此也可以说是一段很重要的插曲。

算起来,《挺进报》前后共有五代。我们是第一代,出了23期,第23期尚未发出……就被破坏了;陈然烈士被捕后在监狱里办的“白宫版”《挺进报》是第二代;邓照明、刘兆丰同志领导,由李累等同志主办的《挺进报》(没有用这个报名,实际是一个性质)是第三代;因一位同志被捕,停了一下,以后由董夏民等同志恢复出版,是第四代;在1976年的“天安门事件”中,一些不知名的同志,也出了一种《挺进报》,专门揭露“四人帮”,我把它看成是第五代,当时“四人帮”一伙认为是“严重的反革命事件”,列为专案,像当年国民党追查第一代《挺进报》一样追查这第五代《挺进报》。可见,《挺进报》在人民群众中,特别是在青年中的影响之深,在革命青年的心目中,《挺进报》是对敌斗争的一个强有力的匕首。

我是当年参加办《挺进报》的一个成员,现在根据我的经历来讲一讲我所知道的《挺进报》。

抗战期间,我在广西和党内的一些同志有接触,虽然受他们的影响,但他们都没有公开身份,我没有能解决组织问题。1944年,湘桂撤退时,我下决心到重庆,因为重庆有《新华日报》,可以找到党的关系。

到重庆后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介绍,我就“毛遂自荐”,写了一封万言长信,说明自己的经历和愿望,用蒋国栋的化名寄给了《新华日报》。不久,《新华日报》登了一则代邮:“国栋兄:请于×月×日来化龙桥本报编辑部一叙。”我如约前去,接见我的是林默涵,当时化名林平,是负责编《群众》周刊的。以后,我每个礼拜去找他一次,也很天真,就提出要求入党。他还不了解我的底细,哄我说……与国民党有协议,在国统区不发展党组织,但可与他们经常联系。所以我就替《群众》周刊写稿,保持联系。这是1945年初的事。以后比较熟了。林默涵说:

“你经常到化龙桥来,太危险。我另外给你介绍一个人,就不要往这里跑了。”

他把我介绍给刘光,由刘光与我联系,刘光之后是张黎群(张佛翔)张黎群之后是周力行。一直到和谈快破裂,内战实际已经打起来了,周力行决定解决我的组织问题。刚刚写好自传,周力行调到南京“军调部”去了,他走前说:“你的关系交给了张友渔同志。”等我去找张老,张老说:“你的工作关系交来了。党的组织关系,周力行没有说,也不要紧,我们马上打电报到南京去问。”没有过几天,四川省委和《新华日报》被迫撤回延安,我和党的联系就断了。

张友渔同志说的工作关系是什么呢?那是在抗战胜利以后,组织上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办一个刊物,叫《科学与生活》,目的是通过这个刊物来团结与联系一些科学技术工作者。当时估计“和谈”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如果成功,可以动员一批科学家、技术人员到解放区去。《科学与生活》的社长严希纯,是一位秘密党员,很老的同志,一直到死都没有公开党员身份,后来作了致公党的秘书长。这里提到《科学与生活》,是因为这时的《科学与生活》,与后来的《挺进报》有某些间接的关系。如成善谋烈士,就是《科学与生活》的编委,是严希纯介绍来的。《科学与生活》是1945年秋天,“八一五”日本投降后开始筹备,1946年元旦创刊的。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如郭沫若等,都为刊物撰稿,积极支持这个在白区第一个党领导下的科学刊物。这样搞了一年后,“和谈”破裂,这个计划不行了。经党组织研究,为了长期隐蔽,要深入社会底层,要我改办另一个刊物,叫《彷徨》,工作对象是社会职业青年,面目是灰色的,竞争对象是黄色刊物。《彷徨》于1947年1月创刊。这个刊物筹办时还是周力行领导我们。周力行走时把我交给张友渔,这就是张老所说的“工作关系”。庚即,张老派何其芳来领导《彷徨》。何其芳更明确指出,这个杂志一定不能暴露,一定要按“灰皮红心”的原则来办。他亲自为《彷徨》写书评。第一篇是《评〈北极风情画〉》,第二篇是《评〈姨太太外传〉》,由此可见当时要求这个杂志保持的特色。杂志的内容,讲的都是失学、失业、失恋之类的问题,面目是灰色的,但思想是健康的。另外,通过“读者信箱”和发展“社友”等办法联系读者。对重庆的读者,我们以“彷徨社友”的名义组织了一些小型读书会,发展了一批进步青年。当时这个杂志在职业青年中很受欢迎,很畅销。

《彷徨》这个颇为“海派”的杂志,却很得《新华日报》的支持。就在创刊的时候,1947年1月3日,《新华日报》在刊头下免费登了一则大幅广告,广告上是一个大……

下面说:“你在彷徨吗?你感到苦闷吗?请试读《彷徨杂志》——它将给你以解答和鼓励。”这幅广告很新颖醒目,当时《新华日报》很少这样处理……过了两天,《新华日报》又在刊头下登了《彷徨》第1期的要目。同时,在《中央日报》、《扫荡报》上也照这样登广告。《彷徨》就按党规定的这个方针来办……

这时,参加办《彷徨》的人比较多,核心分子有三个:一个是陈然,管“读者信箱”,联系读者;一个是刘熔铸,因他在“开明图书局”工作,就兼管发行;再就是我,和过去办《科学与生活》一样,是主编。此外,吕雪棠负责美术装帧;还有吴子见(原名吴盛儒)也参加了编委工作,他是周力行介绍来参加《彷徨》的。这几个人都和后来办《挺进报》有关系。此外,如向洛新等也是编委,后来他们成为市委机关刊物——《反攻》的骨干分子。其他还有搞会计、出纳、校对等工作的,都是由“彷徨社友”中的积极分子来承担。

《彷徨》出了两期,到2月份四川省委和《新华日报》被封闭,撤回延安去了,我们和上级领导断了关系。怎么办呢?我们商量,反正《彷徨》是“灰色”的,上级叫我们长期隐蔽,我们就按原方针坚持办下去。当时,我们通信是在邮局租的信箱,不用地址。3月间,从信箱里收到一卷从香港寄来的新华社发的油印《新华通讯稿》。这时的重庆一片乌黑,尽是“中央社”、《扫荡报》消息,延安也失守了,悲观情绪很重。看到《新华通讯稿》讲解放区战场如何如何取得胜利,大家可高兴了。我们几个核心分子互相传看后,刘熔铸主张把它翻印出来住外传。

但《新华通讯稿》内容太多,也不好都翻印,就由我来摘编。这种通讯稿也不是经常收到,有的被邮检检掉了。据说,当时香港新华社对所有公开报刊,不管进步的,反动的,一律都寄,这样不像是专门寄给我们的,可以避免敌人的注意。

有时我们收到的是夹在香港黄色报纸里寄来的,到后来连《群众》周刊也偶尔收到过。每收到《新华通讯稿》,就由我摘编、刻印。这时,这个小报没有名字,印得很少,我只留几份,给吴子见等少数几个可靠的熟人传看,其余都由刘熔铸设法散发出去。这是1947年4月前后开始的事。

出了这个“无名小报”以后,我们几个人又商量,《新华日报》虽然走了,重庆一定有地下党(当时我估计,刘熔铸是党员,这时也断了联系)陈然与我很要好,但早年曾入党这段历史,他从来没讲过,我完全不知道。吴子见这时也没有入党。大家议定,分头去找地下组织关系。

一天,吴子见来对我说:“找到关系了。”原来,他有个熟人托他来打听我们这些人的情况。后来知道,这个人就是刘国。他过去和吴子见一起办《中国学生导报》,很熟,所以托吴子见来打听。我找刘熔铸、陈然商量怎么办,我高兴得很,说吴子见找到了关系。刘熔铸有经验,他说,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搭上关系,不知道他们是真牌子还是假牌子。我和陈然认为刘熔铸可能是党员,而且老练,有经验,因此公推老刘出面去谈判。过不几天,老刘来说:“真牌子,来的是真牌子!我们在茶馆里见了面,互相谈的人头、时间、情节都对上了,是真牌子。”我们真是高兴极了。就这样,我们和党的地下市委接上了关系。以后知道,这时市委分工,由彭咏梧领导我们。

接上关系后,刘熔铸传达说,市委决定把我们的“报纸”作为市委的机关报。这得郑重其事了!首先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原来的“无名小报”是在我住家的《彷徨》杂志社里编刻的,那是公开单位,不够安全。大家想来想去,决定搬到陈然家里去。这时是1947年6月。

陈然当时是中国粮食公司(习惯简称中粮公司)机器厂的修配车间管理员。这时……中粮公司已经复员回南京(或上海)了。本来叫这个车间解散,工人不干,谈判妥协的结果,让他们自己揽活,上缴一部分,因此得以维持下来。这个车间设在南岸野猫溪,只有一幢很小的两层楼房。楼下作车间,放几部机床,只有八个工人,包括一个领班叫吴树华,是劳协会员。楼上住陈然一家。陈然没有结婚,只有他的母亲、姐姐、姐夫和妹妹陈佩瑶(当时还在念初中)周围环境比较单纯,又是一个独院,所以决定把报纸的机关设在这里。这时,组织上决定《彷徨》停刊,叫我专职办报,住在陈然家。

开始参加办报的有我们四个人:刘熔铸、陈然、吴子见和我。我们商量,要给小报取个名,提了许多,如黎明、曙光等,最后决定用《挺进报》。要个报头,吴子见会写隶书,由他用白纸写了《挺进报》的报头,我平时把它藏在门缝里,每次刻蜡纸时拿出来作样板。彭咏梧虽然领导我们,但一直没有露面,只和刘熔铸……吴子见接触。我没有见过彭。这段时间,许多上级给的东西,如第一期上类似于“发刊词”的一篇文章,等等,都是通过吴子见拿来的,在我的印象中,吴子见相当于市委和我们间的联络员。直接领导我们工作则是刘熔铸,后来他是《挺进报》特支书记。

《挺进报》于1947年7月开始出刊,市委要求每期印300份。但当时没有经验,又正值夏天,天气酷热,只印五六十份后,蜡纸就化了,再印,满纸都是麻点,不得不重刻。第一期两张蜡纸刻了三次,才勉强印了200多份。白天我躲在楼上编刻……陈然照常上班当他的管理员,晚上一起印。印是采取最简单的办法,不用油印机,只把蜡纸的一头钉在板子上;也不用滚筒,只用一块竹片,刮得光溜溜的,蘸上油墨在蜡纸面上刮印。两人合作,我管揭纸,陈然一手按蜡纸,一手刮油墨……这样的好处是,印完以后,蜡纸一烧,竹片一丢,什么痕迹也没有。所以,后来《反攻》的刊物任务转给我们时,有一台手摇油印机,我们没有要,一直用这个土办法。

这时的分工是我管编、刻,陈然管印刷,刘熔铸管发行。陈然拼命钻印刷技术,开始印的质量不好,麻点多。后来他发现,主要原因是我们用的是毛边纸,上面有许多小颗纸疙瘩,一印一压,纸疙瘩顶穿蜡纸,就出麻点,改用打字纸,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陈然的印刷技术越来越精,到1947年底,翻印毛主席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出小册子,一张蜡纸可以印出2000张。刘熔铸的发行,主要是交给组织上转发,一般是在内部同志中传达,不用邮寄。我和陈然只留几份,都不外传。一次,陈然的妹妹陈佩瑶从外面带回一张《挺进报》,像宝贝似的,悄悄地给哥哥看,被陈然训了一顿,说:“这些东西拿回来干什么?”妹妹被训斥得莫名其妙。

《挺进报》前期是按照列宁讲的“报纸既是宣传者,又是组织者”的原则来办的……主要是在党内和可靠的外围群众、积极分子中传看。搞“攻心战”是后来的事……当时,市委领导的还有一个地下油印刊物,叫《反攻》,是赵隆侃、向洛新。

苏新韬他们办的,十六开小油印本,先后出过五期。《反攻》和《挺进报》有个分工,《反攻》主要登政论性文章,《挺进报》主要登新闻消息,配点小评论。

从7月份开始,一个礼拜,至多两个礼拜出一期,消息来源原来是靠香港新华社寄来,但没有保证。组织上说,可以提供电讯稿,以后就主要靠电讯稿了。当时我们收到的抄写的电讯稿中,有时只记有一半,下面括弧注明:“外面有人,暂停……”解放后才知道,这是成善谋烈士收听记录的新华社广播。我们虽然和成善谋早就认识,但没想到是他担任这工作。

到10月间,彭咏梧到下川东搞武装斗争,并把吴子见带走。市委常委李维嘉化名黎纪初,接替彭咏梧领导《挺进报》。他经常到陈然家来,与我们见面,传达一些事情。1947年年底,李维嘉决定解决陈然和我的组织问题,组织上对我们已经比较了解。1947年12月31日,刘熔铸和李维嘉到我家来吸收我入党,三个月候补期,当晚就宣誓;同时,用同样的办法吸收了陈然,也是三个月候补期。但到了春节,也就是在阳历2月,宣布我们两人提前转正。春节期间在陈然家吃年饭,刘熔铸举杯祝贺我们转正;同时,宣布陈然为特支组织委员,我为特支宣传委员,刘熔铸为特支书记,组成《挺进报》特支。

我们入党以后,一天夜晚,陈然才把他过去的历史讲给我听,讲了一夜。他是北京人,父亲是海关小职员,他从小随父亲到上海,抗战后流亡到宜昌,参加了鄂西地下党领导的“抗战剧团”。1939年,他16岁时在“抗战剧团”入党。以后,当地组织被破坏,转移到重庆,关系在南方局徐冰手里。和他同时转来的还有一个人,因找工作被骗进了特务机关,并被迫写信叫陈然也去,同时让他妹妹来通知陈然这个情况。陈然急忙把这情况向徐冰汇报,徐冰当即就把他留在八路军办事处,不让回去,叫他转移,必须马上离开重庆,而且暂时切断和组织的关系。

他想不通,但不通也得通。当晚住在办事处,问他有什么去处,他在外地没有什么熟人,只有原来“抗战剧团”一个同事在江津,徐冰叫他就到江津去,暂时把关系切断,规定以后只能由组织来找他。到了江津,那个同事在摆地摊,他也只有帮忙摆地摊,不久又得了痢疾,无法生活,只得从江津回到重庆,由姐夫介绍到长途汽车上去卖票。他再到办事处找徐冰,徐冰不见,就这样断了关系。他在讲起这段历史时,十分沉痛,严厉自责,检查自己组织性不强,他说:“我就是死在那里,也不该回来。”所以,他后来接到李维嘉暗示要他立即转移的信,不肯轻易走,坚持等见到上级后再行动,以致被捕。他的这一决定和行动就和这段教训有关系。尽管是个不幸的结果,但也充分说明陈然是如何地严格要求自己。

在这以前,《挺进报》有无特支以及特支如何组成,我不知道。我和陈然入党转正后,才宣布《挺进报》特支由我们三人组成。3月间,刘熔铸另有任务,转移走了,由陈然代理特支书记。不久,组织上决定《反攻》停止出版,《反攻》的任务交给我们。与《反攻》有关的同志,一部分转移,一部分转到《挺进报》特支……这些关系由陈然接收,而且只和他一人发生关系。一次,我看见陈然在默记交给他的关系的名单,如后来主办“第三代”《挺进报》的李累,那时他的关系就在陈然手里。所以可以说,第二、第三代《挺进报》仍然是原来《挺进报》特支的人。陈然烈士真是坚贞不屈,他被捕后,没有泄露任何党的机密,他联系的任何同志都没有受到损失。他只交过一个关系,叫我去接头,就是“国民公报”的文履平。《反攻》原来决定接收他入党,没有来得及办手续。陈然知道《国民公报》的人,我都认得,他为避免多发生关系,叫我去接收文履平入党。但文入党以后,关系即交给一个姓赵的(赵隆侃)不再和我们联系。这是我在《挺进报》特支办的唯一一件组织工作方面的事。

1948年初,组织上又决定《挺进报》改变发行方针,以“攻心”为主,主要针对敌人,动摇瓦解敌人,少在内部传看,避免出问题。我们收集各式各样各种机关……公司、商号的信封,把《挺进报》寄给敌人的大小头目,包括西南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重庆市长杨森在内。陈然还专门仿印了一批美国新闻处的信封,用这种信封保险,邮检不扣。据说杨森收到的《挺进报》就是用的这种信封。

我们也考虑过可能出危险,为我们这班人被捕、《挺进报》遭破坏的万一作了准备。在1947年底,组织了第二套班子,吸收了吕雪棠(现名吕品,在北京)进来……他原来也是《彷徨》杂志的工作者,在捍卫小学教书,要他专门模仿我的笔迹……作个后备,如果我们被捕了,《挺进报》仍可照常继续出,而且字体不变。所以有一个时期,《挺进报》是两个人同时刻写的。

到了4月初,即在《挺进报》破坏前10多天,李维嘉来讲,有个重要领导人被捕,敌人怀疑他是《挺进报》负责人,要我们赶快出一批《挺进报》,仍然寄给敌人……说明《挺进报》还在,以转移敌人视线,掩护被捕同志。这时我们突击出了两期。以后,李维嘉又叫我们准备都疏散,但形势暂时还不定,要我先走,规定以一个礼拜为期,如果决定撤,一个礼拜内陈然来找我,一道走;如果一个礼拜内陈然不来,说明形势还稳定,我必须在第八天回到陈然家里。于是,我暂时离开……吕雪棠留下刻钢板,继续出报。我在北碚躲了一个礼拜,陈然没有来,我按规定在第八天回重庆。这第八天是4月22日,正是《挺进报》被破坏的这一天。早上我从北碚坐船,到重庆已是中午,到陈然家,午饭已吃过,陈然进城去了。我在他家吃了饭,换了衣服,赶进城去找陈然。先到张克勤那里问,说陈然来过刚走……随后找了几处都没找到。我又不知道这几天的情况,就叫我妹妹蒋真打电话,把我爱人陈曦喊出来,我们躲在国泰电影院看电影,交换情况。陈曦说,陈然昨天来过,他接到一封信,说什么“近日江水猛涨……”,意思是叫他走,落款却是“彭云”。彭云是彭咏梧和江姐的小孩,这时由我们抚养。陈然接到信很犹疑……他不认识李维嘉的笔迹,没有想到这封信是李维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写的。

陈然不认为这是组织的通知,估计是我们的某个同志从敌人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来不及通过组织,直接通知他的,想等我回来再商量。我们从国泰电影院出来……正下大雨,没带伞,等了一会儿,雨停后又到朝天门吃担担面。我乘八点半最后一班轮渡过江到野猫溪,却不知陈然在7点多已被捕了。这里还有一个偶然的巧合,抓陈然的特务带的是另一个派出所的警察,陈然被抓走后,留守的警察没有吃饭,也走了,特务又去叫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来看守。正在这个空隙,我到了陈然家门口。这时天色已黑,又下雨,四周房屋的门都关得紧紧的,路上只我一个人在走。走到他家门前台阶,看见一条麻绳,拖得很远很远,当时我很奇怪。原先,经组织同意,已与他家说通了,与他二姐约好,如果出了事,要放信号。信号是把洗地的拖把搭在门前竹篱笆上。我注意查看,没有告警信号。因为陈然刚抓走,他妈妈哭闹着要跳楼,还来不及放信号。在平时,楼下的工人八点钟就睡了,晚上我去时,总是敲门叫陈然下楼开门。于是,我照常敲门。刚一敲,门就开了。原来那位领班挨了特务一耳光,正在院子里生气,他开门见是我,说:“陈先生刚被警备司令部抓走了,老太太要跳楼,你赶快上去劝。”我问:“他们还留人没有?”他说:“还有一个,在楼上守着。”我说:“我得赶进城去营救陈先生。”掉头就跑了。

等我到江边,末班轮渡已开走,我只得沿江跑到弹子石一个熟悉的群众家住了一晚,并托他通知有关陈然熟人不能再去了。第二天,我不敢直接过朝天门,怕特务“抄靶子”,就从弹子石坐小划子到江北,再从江北过江到临江门进城。那时……我妹妹蒋真在工矿公司工作,经常不回家。我怕家里也出问题,打电话给她,用福州话与她通话,估计即使有特务守在她那里也听不懂。她说:“昨晚我在家……没出什么事。”我叫她通知陈曦来。陈曦来了,我教她一套办法,如特务来以家庭妇女身份应付。同时,叫她在回去的路上通知两个人,一个是王诗维,当时我知道他在开明图书局,是帮助刘熔铸搞《挺进报》发行的;一个是吕雪棠,请他们马上转移。吕雪棠得信后走了,王诗维却没走,因为他派小罗到陈然家送信……要等小罗回来,结果被捕了。到了晚上,特务才到我们家,什么也没搜到,就把陈曦带走。那天抓的人多,陈曦关在传达室里。那时,彭云在我们家,正好比我的大孩子小一岁,比二小孩大一岁,就充我的老二,改名蒋云。陈曦把老三带在身边,装成一个家庭妇女,在传达室不断拧孩子的屁股,孩子大哭大叫,闹得特务不得安宁,特务头目感到心烦,说:“算了算了,放她回去!”于是陈曦被放回家,同时又派特务在我家守了一个礼拜才撤走。特务撤走后,陈曦担心云儿出问题,赶快把云儿转移给何理立、谭竹安他们去照顾。

《挺进报》破坏后,5月间我转移到香港,找到南方局朱语今。朱语今说:“正在为重庆情况不明着急,你来得正好!”我汇报了我所知道的情况,就留在香港等关系。接着,陈曦、吕雪棠也转移到了香港,同时知道吴子见在下川东起义打散后,住在万县,我怕他出事,又通知吴子见到了香港。到年底,邓照明到了香港……把我们的组织关系带来,组织上安排我和吕雪棠、陈曦到三联书店工作,吴子见分配到东江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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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21世纪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雇佣兵女王她万丈光芒的光辉下却隐藏着一颗需要被爱的心。一朝不慎意外车祸,灵魂穿越抛开枷锁从头开始她身为嫡女,却被受父亲冷落继母渣妹讥讽侮辱她在继母生日宴会上,送她满身蚯蚓,打破她虚伪做作的外表她装疯卖傻,渣妹依旧不愿意放过她,她将计就计,葬渣妹一世风华前景。她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去京城第一红楼,分来第一公子锦宇一杯羹。她不愿勾心斗角,卷入权利的漩涡,成为牺牲品,一把火把自己的暖雪阁烧了精光,金蝉脱壳。他是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摄政王殿下,慵懒魅惑,尊贵无比,严肃拘谨,不苟言笑第一次见面,他对她动手试探,他问“洛儿你是间谍吗……”第二次见面,他对她包容放纵,随手赠她贴身玉佩。他说“本王允许你接近,你若能让本王动心,你就是摄政王妃,本王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不相离”数日接触,他发现他对她爱入膏肓,他非她不可他为她扫清朝中一切障碍,只为她能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华丽出场他说“再也不要离开本王”他说“尽吾一生所有,许你一世欢颜”外表坚强无坚不摧的她,遇到慵懒而魅惑,腹黑霸道的他他和她将会擦出怎样绚丽多彩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