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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名讳禁忌(2)

这个故事在各地民间都有,只是有的故事说是姑娘向父亲禀告,而在民间传说更多的却是儿媳妇向公公禀报,这其中既有名讳禁忌,也有民间对于公公和儿媳妇之间的禁忌,带有一些诙谐幽默的打趣意味在内。人们在这个故事中,形象生动地说明了禁忌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有时对触犯禁忌达到了一种戏谑的程度。张廷兴在其所著的《谐音民俗》一书中记载了另外一种说法:有一个老头儿叫王老九,小名叫小九儿,他最忌讳人当面说“九”。有一天,他出门了,他的好友张老九和李老九来看望他,便对他的儿媳妇说:“我是东庄的张老九,他是西庄的李老九,今天我家包了一笼韭菜饺,打了一壶老烧酒,来请大哥王老九,三人同饮开心酒。”公公回家后,儿媳妇这样告诉他:“东庄里一个张三三,西庄里一个李四五,张家包了一屉蒸饺扁叶菜的馅,请公爹您老人家去喝连盅数。”同时作者认为还可以这样说:“张三六,李四五,怀里抱着镰刀菜,手提四壶并五壶,今天凑着重阳节,二位叔叔来请爹。”徐健顺、辛宪主编的《命名——中国姓名文化的奥妙》一书中也说到了在中国民间流行的一个巧媳妇的故事:有一个巧媳妇的公公叫王九。有一天王九的朋友张九、李九,一个提着一壶酒,一个拿着韭菜来请他喝酒。因为王九不在家,请这个儿媳妇代为传话。等王九回来,儿媳妇对他说:“张三三,李四五,一个提着连盅数,一个拿着马莲菜,来请公公赴宴席。”以上一个故事的不同讲法,都在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用各种不同的称法避开直言或与“九”谐音的字。

这样的例子在民间肯定有很多,可惜在古代典籍中被记录下来的不多,冯梦龙在《古今谭概·迂腐部》“讳父名”条下记载的也多为皇帝或者文人名讳的事例。为了说明问题,这里就另举数例:

例一:南齐谢灵运的父亲叫谢凤。有一次谢灵运去拜访当时著名的书法家王僧虔,然后又去看望他的儿子王慈。王慈也以书法著名。当时王慈正在练字。谢灵运看到王慈也在练习写字,就随口说道:“你的书法和虔公比怎么样啊?”王慈因为谢灵运触犯了父亲的名讳,就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和父亲相比,犹如以鸡比凤。”一通话说得谢灵运狼狈而退。

例二:晋朝有个叫王忱的人,一天去看望桓玄,桓玄用美酒盛情款待他。王忱因为刚服过药,禁忌喝冷酒,因此就叫仆人去“温酒”,不想桓玄一听,却突然大哭起来,原来他的父亲名字叫桓温,王忱自讨没趣,只好匆匆忙忙地告辞。

例三:《刘宾客嘉话录》载:“袁德师,给事中高之子也。九日出糕,谓人曰:‘甘不敢吃,请诸公破除。’且言是其先讳,良久低头。然语多不可具载。”袁德师是唐代官至给事中的诗人袁高的儿子。他初九的一天在别人家作客时,主人端出糕请他吃,他说:“糕虽然很甜,但不敢吃,请大家除去吧。”又解释说是他的父亲的讳号,过了很长时间还低着头。

例四:南朝宋国人徐积,因为父亲的名叫石,所以他从来都不用石器,更不用脚去踏踩石子,遇上非过不可的石桥时,他就让人背着他快速地跑过去。

例五:北宋哲宗时诗人吕希纯,他的父亲名叫吕公著,虽然吕希纯与著名理学家张载同年在科举中进士及第,但因父讳,他一生没有做过著作郎的官职。

例六:北宋文人刘温叟,他的父亲名叫刘岳,后唐时任太常卿。因为避父亲的名讳,刘温叟便终身不听音乐,也不到嵩山、华山等五岳游览。

例七:韦冀的父亲名乐,因为乐是个多音字,即可以读作“音乐”的“乐”,也可以读作“欢乐”的“乐”,所以韦冀一生中不听音乐,不游览高山大岳,不饮酒作乐,甚至连使人快乐的活动都不参加。

在古代,家讳并不一定全是避忌父亲的名字,一般情况下包括母亲在内的女性都很少有正式的名字,但也有例外,有的出身高贵之家或居于高位的女性也有名字,所以也要避讳。唐代著名大诗人杜甫被称为诗圣,一生写了近三千首诗,名篇迭出,诗歌题材也是丰富多样,但据说因为他的母亲名叫海棠,所以杜甫虽然长期寓居四川多年,当地盛产海棠,但在杜甫诗集中却没有一首关于海棠题材的诗歌。

在家讳禁忌中,不但晚辈需要避忌长辈的名讳,家中的奴仆同样也要避忌所有主子的名讳。北齐著名经学家熊安生,字植之,很有学问。有一次,他去拜见徐之才与和士开二人。这二人的官职都比熊安生高,很有权势。徐之才的父亲叫徐雄,和士开父亲叫和安。熊安生正准备向上通报自己的姓名时,看见徐之才与和士开二人相对,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家讳这个相当严重而棘手的问题,因为自己的名字正好和他们的家讳犯讳。无奈之下,熊安生灵机一动,就将自己的姓和名的第一个字全部改了,而通报时自称为触触生,为此大家都嘲笑他。虽然如此,但是在一些特殊的场面,采取一些灵活的办法,既避免了双方的尴尬,又维持了双方的关系,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在曹雪芹创作的著名古典长篇小说《红楼梦》中,在贾家这个家族之内,名讳禁忌也是相当严格的。小说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写冷子兴在介绍贾家的家族史时提到“目今你贵东家林公之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时名唤贾敏。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时,贾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听你说的,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之孙,又不足罕矣,可伤上月竟亡故了。”在贾府中,对祖辈和父母亲的名字自然是要避讳的,对如贾宝玉等男主子的名讳也要避忌,就连夏金桂这样地位并不是很高的女主子也要求下人对自己的名讳避忌。小说第二十四回《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中写到了对贾宝玉名讳的禁忌:

原来这小红本姓林,小名红玉,只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宝玉,便都把这个字隐起来,便都叫他“小红”。原是荣国府中世代的旧仆,他父母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事务。

林之孝的女儿原来名叫红玉,因为触犯了宝玉和黛玉的名讳,只好改叫小红。而平日这些奴仆都要将男主人称为“爷”,如把贾政称为“老爷”,把贾宝玉称为“二爷”或者“宝二爷”,将贾琏称为“琏二爷”,将贾珍称为“珍大爷”,禁忌直呼其名。而将王夫人等称为“太太”,将黛玉、宝钗、探春等这些小姐称为“姑娘”、“姐姐”或“妹妹”等,这些称谓,都无不反映出家讳在一个家族中的重要性。薛蟠的老婆名叫夏金桂,她不但在起名上相当讲究,对名讳也禁忌得厉害。小说在第七十九回《薛文龙悔娶河东狮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中,作者这样写道:

因他家多桂花,他小名就唤做金桂。他在家时不许人口中带出“金桂”二字来,凡有不留心误道一字者,他便定要苦打重罚才罢。他因想桂花二字是禁止不住的,须另唤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广寒嫦娥之说,便将桂花改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分如此。

夏金桂不但不许人说出“金桂”两个字,就连“桂花”她都要改叫“嫦娥花”,这都是名讳禁忌在作怪。小说第八十回《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中又写夏金桂还给香菱改名:

香菱说到热闹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一句未完,金桂的丫鬟名唤宝蟾者,忙指着香菱的脸儿说道:“要死,要死!你怎么真叫起姑娘的名字来!”香菱猛省了,反不好意思,忙陪笑赔罪说:“一时说顺了嘴,奶奶别计较。”金桂笑道:“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但只是我想这个‘香’字到底不妥,意思要换一个字,不知你服不服?”香菱忙笑道:“奶奶说那里话,此刻连我一身一体俱属奶奶,何得换一名字反问我服不服,叫我如何当得起。奶奶说那一个字好,就用那一个。”金桂笑道:“你虽说的是,只怕姑娘多心,说‘我起的名字,反不如你?你能来了几日,就驳我的回了。’”香菱笑道:“奶奶有所不知,当日买了我来时,原是老奶奶使唤的,故此姑娘起得名字。后来我自伏侍了爷,就与姑娘无涉了。如今又有了奶奶,益发不与姑娘相干。况且姑娘又是极明白的人,如何恼得这些呢。”金桂道:“既这样说,‘香’字竟不如‘秋’字妥当。菱角菱花皆盛于秋,岂不比‘香’字有来历些。”香菱道:“就依奶奶这样罢了。”自此后遂改了秋字,宝钗亦不在意。

更有甚者,有的人还把家讳作为排挤异己和打击报复的一种手段。南朝梁时的殷均,由于自己恬静好学,官做到了国子监祭酒。梁武帝命他娶了永兴公主,但永兴公主很不喜欢他,每次召见他的时候,就命令人在墙壁上写上他父亲的名字。殷均每次见了,都会痛哭流涕而出。

在家讳中,还有一种禁忌,就是个人讳,也就是自己对自己名字的避讳。一般来说,个人讳有被动和主动两种情况:被动是指一些官僚自恃权势,盛气凌人,命令手下人避其名讳,这种有关名讳的禁忌称为“自讳其名”。而主动则是指一些上级官员或有权有势者对名讳并没有特别的要求,但是一些下级官吏或身份低微的人,或敬畏他们的权势,或为了拍马逢迎,主动避其名讳。

关于强制性要求下人避讳即“自讳其名”的例子,我们最熟悉也可以说是最典型的恐怕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一成语的主角田登了。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卷五中记载了这个故事:

田登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于是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田登在做许州许昌郡守的时候,要求下人对自己的名讳避忌,如果触犯了这一规定,田登就会很生气,为他办事的差人,有好多都被他鞭打。因此全州的人都把灯称为火。正月十五日上元节放灯时,许州的人都到州治衙门来游览看灯。手下的差人为此出布告说:“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因为“灯”与“登”同音,所以“放灯三日”就写成了“放火三日”,成为一个泛指自己可以任意胡为而严格要求别人的著名的典故,贻笑至今。

《老学庵笔记》卷三记载:

今人谓贱丈夫曰汉子,盖始于五胡乱华时。北齐魏恺自散骑常侍迁青州长史,固辞之。宣帝大怒,曰:“何物汉子,与官不就!”此其证也。承平日,有宗室名宗汉,自恶人犯其名,谓汉子曰兵士,举宫皆然。其妻供罗汉,其子授《汉书》,宫中人曰:“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大阿罗兵士,大保请官教点‘兵士书’。”都下哄然传以为笑。

这段话的意思是:现在的人都把卑贱的男人称为汉子,这种称呼法大概开始于五代五胡乱华时期。北齐有一个人叫魏恺和,官职从散骑常侍升为青州刺史,但是他固执地辞官不做。宣帝非常生气,说:“你是什么男人,给你个官还不做!”这就是叫汉子的证据。本朝天下太平的时候,有一位皇家宗室名叫赵宗汉的人,自己十分忌讳别人触犯他的名字,把汉字称为兵士,全宫中的人都这样说。他的妻子供奉着罗汉,他的儿子正在跟老师学习《汉书》,宫中人说:“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大阿罗兵士,大保请官教点‘兵士书’。”都城里的人都纷纷大笑,传为笑话。上述记载中的赵宗汉就是北宋英宗赵曙的小弟弟,字献甫。哲宗时以彰德军节度嗣濮王,徽宗时加为太尉,死后谥孝简,追封景王,是个很有成就的画家。他在宫中也是自讳其名,实行严格的名讳禁忌制度。

又据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一书记载,南宋初年有一个叫薛昂的人,在与客人交谈时,没有留意提到了蔡京的名字,他就立即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元代文学家仇远在他所著的笔记小说《稗史》里,也记载了一个有关名讳的故事:南宋文人钱良臣,字师魏,宋高宗时进士。他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在学习经史的过程中,凡是遇到有“良臣”这两个字的,在诵读时都改为“爹爹”。有一天,读《孟子》中的“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这句时,为了避讳,就把这两句改读成了“今之所谓爹爹,古之所谓民贼也。”

有一些人,在遵守名讳禁忌方面是很有心计的,虽然不能说是奴颜婢膝,有些做得过头的事也颇让人感到不舒服,甚至于让人作呕。然而也有一些故意触犯禁忌的人,古人以为这些人是正直之人,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因为在社交场合应该尊重别人,而名讳禁忌则可以说是人际交往中的惯例。在历史上,也有人不遵守名讳甚至故意触犯,如《宋稗类钞》记载:

徐申干臣,自讳其名。知常州,一邑宰白事,言已三状申府,未施行。徐怒形于色,责之:“君为县宰,岂不知长官名,乃作意相侮?”宰亦好犯上者,即大声曰:“今此事申府不报,便当申监司。否则申户部,申台,申省,直待申死即休!”语罢长揖而去。徐虽怒,然无以罪之。

徐申,字干臣,自己忌讳别人直呼其名。在任常州知府时,一位县令来禀报事情,说某件事已经写了三次奏状,都没见施行。因为说的话里出现了一个“申”字,于是徐申脸上很不乐意,责骂县令说:“作为县令,你难道不知道上级官员的名字吗?是不是想故意侮辱我?”谁知这位县令也是一位不畏权势而喜欢触犯上级的人,他大声回答说:“如果这件事情申报到你府上而得不到答复的话,那我就要申报到监司。如果还得不到答复,我就申报户部,申报尚书台,申报中书省,一直申报到我死才肯罢休!”说完后扬长而去。徐申虽然很生气,但也无法治他的罪。

无独有偶,《邵氏闻见录》里也记载了一则同样的故事:“孙傅师名览。人有投诗者曰:‘伏维笑览。’傅师曰:‘君无笑览,览合笑君。’”孙傅师的名字叫览。有一个人写诗向他请教说:“伏维笑览。”话中专门涉及了他的名字。可是孙览不以为然,回答说:“你不要笑我,我正好笑你。”用一种幽默的玩笑给了故意触犯其名讳的人一种绝妙的回答。

但在历史上,像徐申所遇到的这位县令、孙览所遇到的这位“投诗者”一样的人毕竟不多,而像徐申和孙览这样尽管有人故意犯忌也不追究的官员就更少,一般情况下,触犯名讳可以说是官场内外或日常生活交际中的大忌,如果不慎犯忌,就会受到相应的处罚,有的还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如宋代的杨万里任监司,一次出巡察某州,州府的歌妓为他唱“贺新郎”词。其中有“万里云帆何日到”,杨万里听后马上插话说:“万里昨日到。”这使当地太守感到很狼狈,便下令将这位歌妓送往监狱。当时像这位歌妓一样命运的人一定数不胜数。

还有出于名讳,将一些事物改称其他名称的。如把“裤子”说成“小衣服”或“下衣”,以避讳“库”的谐音。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二记载:“《酉阳杂俎》云‘茄子一名落苏’,今吴人正谓之落苏。或云钱王有子跛足,以声相近,故恶人言茄子,亦未必然。”这里把“茄子”称为“落苏”,也是因为“茄子”的发音与“跛子”相似的缘故。在民间,这种避讳无处不在、无地不有,说法灵活,但都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不直呼其名,否则就是对长者或者死者的不敬和亵渎,会招致麻烦的。在民间,一般来说,在一个家族里,给后代起名时,都会顾忌到先祖或父亲的名字,尽量不触犯这个忌讳。一些家族内还有世系谱牒,更是在辈分上相当讲究,起名时也十分慎重。小孩子一般都不会说大人的名字,只有在吵架对骂时,才直呼双方父母或祖辈的名字,似乎说出名字就是一种侮辱和羞耻。

在民间,还有一种对“诨号”的禁忌,应该也属于名讳禁忌中的一类。诨号,又称“诨名”、“诨号”、“混号”、“混名”、“绰号”、“外号”、“吆号”等,有时候简称为号。“诨号”这一名称,最早见于宋代。《京本通俗小说》中称为“诨名”,《水浒传》中称为“诨名”或“混名”,而被《水浒传》取材的宋人话本《大宋宣和遗事》中则直接称为“号”,其中记载的梁山聚义的三十六人都有号,他们是:智多星吴加亮(即后来的吴用)、玉麒麟卢进义、青面兽杨志、混江龙李海、九纹龙史进、入云龙公孙胜、浪里百跳张顺、霹雳火秦明、活阎罗阮小七、立地太岁阮小五、短命二郎阮进、大刀关必胜、豹子头林冲、黑旋风李逵、小旋风柴进、金枪手徐宁、扑天雕李应、赤发鬼刘唐、一撞直董平、插翅虎雷横、美髯公朱同、神行太保戴宗、赛关索王雄、病尉迟孙立、小李广花荣、没羽箭张青、没遮拦穆横、浪子燕青、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铁鞭呼延绰、急先锋索超、拼命二郎石秀、火船工张岑、摸着云杜千、铁天王晁盖。这些名号都与后来《水浒传》中的差异不大。其实,比上述都早的是周密在《癸辛杂识续集》中抄录的宋代画家龚开的《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就有号,应该是最早的记载,它们是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学究、玉麒麟卢俊义、大刀关胜、活阎罗阮小七、尺八腿刘唐、没羽箭张清、浪子燕青、病尉迟孙立、浪里白条张顺、船火儿张横、短命二郎阮小二、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铁鞭呼延绰、混江龙李俊、九文龙史进、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黑旋风李逵、小旋风柴进、插翅虎雷横、神行太保戴宗、先锋索超、立地太岁阮小五、青面兽杨志、赛关索杨雄、一直撞董平、两头蛇解珍、美髯公朱仝、没遮拦穆横、拚命三郎石秀、双尾蝎解宝、铁天王晁盖、金枪班徐宁、扑天雕李应等。从来源上说,“诨号”之“号”与“别号”的“号”应该是同源的,都是在名和字之外的一种别称。在发展中,这一同源的“号”演变为两类,一类基本上是自命、自用、自署的,表明自己的情趣爱好,内容典雅含蓄,这就是别号。而另一类则基本上是旁人所命、所称(主要又用于间接称谓,而不用作当面的直接称谓),在命名时比较形象通俗,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还会采用夸张,少数的是贬义的夸张,有时带有诙谐、戏谑的意味,这就是诨号。“诨”,就是诙谐逗趣的意思。清代著名学者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绪论外编》四九中说:“诨则必鄙倍可笑,类如此。此风一染笔性,浪子插科打诨,与优人无别。”一般而论,诨号与别号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主要表现在文字方面。别号文字典雅,诨号文字通俗质朴。在初期,别与诨号也有相互混杂的情况:别号也有在文字上不雅的,如圣卵、粪翁之类,而诨号的文字也有相当典雅的,如红杏尚书、梅妃之类。由于别号多用于自称,而诨号又多用于别称,因此别号一般不会有贬称,而诨号却有贬称,如现在还在运用的狐狸精、母夜叉等。关于“诨号”的起源,清代著名文史学者赵翼在《陔余丛考》卷三十八《混名》条中认为:“《吕氏春秋·简选篇》,夏桀号‘移大牺’,谓其多力,能推牛倒也。此为混号之始。”而现代学者一般都认为在目前所能见到的文献资料中,最早的一批诨号则出现在汉代,如:郅都、董宣、严延年三人因用法严酷不贷,被分别号为苍鹰、卧虎和屠伯;甄宇主动先取瘦羊,被号为瘦羊博士;郑均年老家居仍赐尚书禄,被号为白羊尚书;伏生后人清静无为,被号为伏不斗;张霸与江革至孝,被分别号为张曾子与江巨孝;黄宪德高,被号为颜子;杨震博学多才,被号为关西孔子;汉宣帝的外祖母王媪乘牛车,被号为黄牛媪。由此可见,在“号”的命名上并没有明显的尊卑之分,主要根据最为突出的事迹来命名,多数为他人所称。自此而后,历代都有诨号的记载。而且诨号与别号不同,不是专属一个人的,而是可以对一类人或一群人用一个诨号来共称。如宋代丁大全、陈大方和胡大昌三个人同任谏官,可都不敢直言进谏,当时人就把他们三个人号称为三不吠犬;明代刘吉、万安和刘珝三人为相,均无政绩,当时人就将他们三人号称纸糊三阁老。现代著名学者和诗人刘大白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名为《绰号文学的分类》,将众多繁杂的诨号分为二十个大类。袁庭栋先生在《古人称谓漫谈》一书中举例介绍了一些古人诨号,今兹录如下:

1.状貌,如东汉贾逵身高头长,被号为贾长头;刘备耳大,被号为大耳儿;唐代温庭筠貌丑,被号为温钟馗;后唐明宗王淑妃貌美,被号为花见羞;明末名妓李香君娇小而绝色,被号为香扇坠。

2.德性,如北齐魏收轻薄,被号为惊蝴蝶;唐代李义府柔中害人,被号为哭中刀;宋代李邦彦为相而无行,被号为浪子宰相;陈彭年竭力邀宠,被号为九尾狐。

3.威望,如唐代来俊臣用刑残酷,被号为肉雷;宋代刘安世以强直闻于朝,被号为殿上虎;赵抃耿直不阿,被号为铁面御史;明代周新不徇私情,被号为冷面寒铁;冯恩敢斗奸佞,被认为口、膝、胆、骨均硬如铁,号为四铁御史。

4.声价,如诸葛亮才高未展,被号为卧龙;东晋庾亮有济世之才,被号为丰年玉;唐代张鷟文辞出众,如青钱万选万中,被号为青钱学士;赵光逢风神秀异,被号为玉界尺。

5.命运,如唐代夏侯孜沦落不第,被号为不利市秀才;董方九考明经未中,被号为白蜡明经;宋代杨畏仕途三朝三异,被号为杨三变;北齐冯淑妃因穆后失宠而得幸,被号为续命。

6.财产,如西汉石奋及四子均官至二千石,故号为万石君;东汉郭况家富,被号为金穴;唐代韦宙积谷甚多,被号为积谷翁。

7.业务,如宋代杨安国是卖鞍出身,被号为杨鞍儿;《水浒传》中张青以种菜为生,被号为菜园子。

8.技能,如北齐斛律光曾箭穿飞雕,被号为落雕都督;魏文帝一美人能夜间缝纫,被号为神针;《水浒传》中的浪里白条张顺、神行太保戴宗等,均属此类。

9.学识,如萧梁的刘琼,熟悉晋史,被号为皮里晋书;唐代刘岘是荆州第一个进士,使号称“天荒”的荆州增彩,被号为破天荒;五代崔协不识字,被号为没字碑;明代程济博学,被号为两脚书橱。

10.艺术,如东汉张芝与唐代张旭,都由擅长草书而被号为草圣;北齐后主高纬善琵琶弹唱,被号为无愁天子;唐代李阳冰善小篆,被号为笔虎。

11.武勇,如西汉李广用兵神速,被号为飞将军;唐代单雄信武艺高强,被号为飞将;五代王彦章常用百斤铁枪二支,被号为王铁枪。

12.行为,如唐代卢怀慎为相而无作为,被号为伴食宰相;宋代王珪为相,常言取圣旨、领圣旨、得圣旨,被号为三旨相公;南明弘光小朝廷天子喜虾蟆制药,丞相马士英喜蟋蟀为戏,分别被号为虾蟆天子、蟋蟀相公。

13.举止,如东汉甄丰常夜间谋议,被号为夜半客;宋代连生喜插花于首,被号为连花;朱浚致书上司喜称万拜,被号为朱万拜。

14.气味,如东汉崔烈以500万钱买官,被号为铜臭;唐代薛瑶英身有香气,被号为香儿;宋代窦宾不事修洁,被号为窦臭。

15.谈吐,如唐代窦巩不善言辞,被号为嗫嚅翁;宋代赵霈为谏官不言大事而谈禁止鹅鸭,被号为鹅鸭谏议。

16.著作,如唐代杨炯作诗好用古人姓名,被号为点鬼簿;骆宾王诗中好用数字作对,被号为算博士;宋代宋祁词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名句,被号为红杏尚书。

17.服御,如五代王审知常乘白马,被号为白马三郎;宋仁宗年幼时喜赤脚,被号为赤脚仙人。

18.身份,如南朝陶弘景隐居而常被朝中咨询,被号为山中宰相;宋代梁师成暗中操纵朝政,被号为隐相。

19.嗜癖,如晋代皇甫谧好书,被号为书淫;唐代王续好酒,被号为斗酒学士;宋代寇准好柘枝舞,被号为柘枝颠。

20.谐谑,如唐代牛僧孺被号为丑座,以十二生肖以丑配牛也;宋代翰林学士王平甫爱出汗,遂被号为汗淋学士。

以上只是列举了一部分诨号,群体性的诨号则以《水浒传》中的梁山一百零八将个个有诨号、人人有性情而最典型。在民间,一般给人起诨号,都是针对此人的生理缺陷或者此人忌讳而命名的,因此人们一般都忌讳绰号,更禁止晚辈叫长辈的绰号,有时平辈之间可以戏谑的形式善意地呼绰号,但多数情况下是不允许的,也是触犯禁忌的,具体事例恕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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