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普慈特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祝福我们的导师,众先知和使者的封印——穆罕默德(愿真主赞颂并赐福他)。
无能的、渴慕真主恩赐的仆人、旁遮普籍马因族人氏海拉·本·艾祖尔夫说:我曾经就读于白沙瓦大学,当时,求知的心本能地渴望得到一种能洞察幽玄、窥探未知的学问,以便借此认识万物的根源、真谛和它存在的原因与奥秘。我常常习惯性地向老师和同学们问些有关宇宙的问题:宇宙是什么?它何时形成?谁创造的?由什么创造的?怎样创造的?但我得到的往往是呵斥和讥笑,甚至长老们指着我说:他不是学知识的人,更不是学宗教的,他只是一个荒唐的哲学信徒。连同窗中间也对我有了这样的蔑视。他们开始疏远我,甚至为了取悦长老们而竞相给我起最难听的绰号。大学虽大,最后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这种奚落增加了我的执著和怀疑;我更加相信,我所追求的真理唯有通过哲学途径才能获得,而且确信理性和宗教是水火不相容的一对死敌,否则,我的长老们是不会制止我钻研哲学的,也许他们会同我一道深入到围绕“存在”的奥秘展开的思辨当中去。从此,我松懈了宗教课程,开始搜集哲学书籍。当地能找到的书籍不多。我还是盲目地阅读起来,一天又一天,越多的困惑、怀疑、迷惘和争执。长老们对我终于大失所望,又怕我的流毒漫及同窗,决定开除我的学籍。
这一消息在我父亲的心头如同一声霹雳,他竭尽全力想让我回归正道,劝我放弃哲学,专心攻读宗教学,毕业后若我愿意的话再正规地学习哲学。他最后说道:“海拉啊,我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问题,是我的导师伟大的识者萨马尔罕的艾布·努尔·茂祖尼长老挽救了我。他是一位大学者,有名的法学家和哲学家,当时他就用我今天劝你的话开导我。他说:‘哲学是一座独特的大海,涉水者往往在岸边遇到危险和失足,而在它的汪洋和深处却得到安全和信念。’孩子啊!放弃这些残缺不全、迷惑人心的读物吧!它对你的理智和信仰危害极大!”
我问:“理性和信仰是不是两个极端?”
他说:“求主护佑,绝不是!”
我说:“那么,那些长老、学者们为何阻止我对世界形成的问题进行理性的探索呢?”
他说:“宗教大学者们早已深入进行了理性的思辨,反驳了怀疑论和无神论,并写出了无数的巨著,但他们不愿让学生钻研哲学,在他们看来那会动摇年轻人的信仰。”
我说:“其他学校和大学的弟兄们把哲学当做一门必修课来学习,而这里为什么把少数学宗教的学生拒于哲学大门之外呢?要是有朝一日,他们担当了法官或主持教务的重任,而有人恰好提出一件有关哲学的问题时他怎么办呢?你是否让他采取我的长老们今天对待我的僵硬态度而把询问者撵出去呢?父亲啊!长此以往,怎么不会让无神论在人们中间漫延呢?”
他说:“你的话是对的,但我的导师说过,研究哲学的人,读少量的书籍是无济于事的。难道你让学校扩大哲学研究,让每个学生、每个人都成为哲学家吗?”
我说:“不!没必要搞这种扩大化,可对宗教学者是必要的,而且是他们的根本义务,以便他们能担当起宣传真理、召人于正道的重任。”
我父亲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对,但有什么办法呢?”我说:“你的导师茂祖尼长老还在坚持他的观点吗?”
他说:“他的观点未变,但年老后倾向于节欲,离开旁遮普回到了他的故乡萨马尔罕,现在在霍尔坦克村外伊玛目布哈里的坟墓旁边的一座清真寺里修功办道。”
父亲说了这番话,他尚未意识到他已给我指了一条逃学的道路,他原想让我重返校园,说他年事已高,恐怕永远见不到我的面了……
经过漫长的徒步旅行,我终于到达了萨马尔罕,向人打听到了霍尔坦克的方向,它离萨马尔罕不远。我又徒步到了那里,在日落前进了村。乡下的孩子们惊奇地打量着一个陌生人的到来,消息很快传给了大人。随即有三个人出来迎接了我,把我领到村长的家里。村长盛情地款待我,问我有何贵干。当他得知我的意图时笑了,说道:你想见到我们的茂祖尼长老,这太难了。他五年多来一直在清真寺周围的园林中专心拜主,不到夜幕降临是不回清真寺歇息的。夏天睡在伊玛目墓旁的草地上,冬天在伊玛目坟墓对面的小屋里过夜,从来没有人接近过他。曾经有许多人想接近他,但都失望而归。我们虽是本村人,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只是派清真寺的服务员给他送饭,而且只是把饭盒放在花园外的篱笆旁,从不见人影。我说:“但愿真主把没有赐给他人的机遇赐给我。”当时,我只恳求村长帮我的忙,允许我给长老送饭。村长说:“这倒不难!”
翌日清晨,我端着长老的饭盒,村长派人把我领到长老经常散步的花园。那人领着我走进了清真寺,又指给了我经常放饭盒的地方。我走到了花园的篱笆前,把饭盒放在了往常的位置,并在盒边挂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下列几个词:什么……?谁……?由什么……?怎样……?哪里……?何时……?我抽身出来,钻进一片枝叶茂密的树丛中隐蔽起来,以便长老出现后,从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睹他的风采。不多时,树丛中走出一个威严的长者,身材魁梧,后背微驼,皮肤黝黑,阿拉伯人脸型,高鼻子,稀疏的络腮胡须,光着头。他走近了篱笆,来到了饭盒前,在他拿起饭盒的时候,目光落到了纸条上,读了上面的字,就左右观察,然后一个踉跄,昏倒在地。我连忙跑过去,使出浑身解数,才使他慢慢苏醒过来。他醒来后,睁开双眼,长久地注视着我,然后喃喃地说:“别怕。快把我扶起来。”我扶着他,走进花园,坐在水池旁边;他洗了脸,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微闭着双眼,沉默了许久,然后有点悲伤地说:“毫无办法,毫无力量,唯凭清高、尊大的真主。”如此重复三次。然后,注视着我说:“孩子,你打搅了我,破坏了我在敬拜真主中得到的快乐。你使我想起了我自己曾经因困惑和犹豫而遭受的磨难。愿主宽恕你。孩子,你是谁?”
我说:“我叫海拉,你原来的学生旁遮普人氏艾祖尔夫的儿子。”
他说:“欢迎你!你父亲好吗?”我说:“他很好!”
他说:“我看你又重蹈了你父亲的覆辙!”
我说:“是的,长老!是他叫我来找您的。”
长老长久地注视着我,又把脸转向水池,久久地盯着水,两眼充满了泪花,说道:“当代的年轻人啊!愿真主怜悯你们!你们迷惘于由经典建立起来的信仰体系和由理性建立起来的哲学体系之间;你们只接触到了哲学的皮毛,便以为信仰和哲学水火不容,信仰和哲学不共戴天;认为哲学是通向无神论的歧途。孩子啊!绝不是这样。哲学也是通往信仰真主的一条道路,它依靠的是作为信仰基石的理性。可是,孩子啊!哲学是不同于诸海的一座大海,涉水者在岸边往往遇到危险和失足,而在深海中却得到安宁和信念。这句话我曾经给你父亲说过。”
我俯身去吻长老的手,向他陈述我因犹豫、困惑和怀疑而遭受的折磨。他沉默良久,用手杖刨着地面,然后说:“海拉,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需要很大的努力和较长的时间。孩子,你来求教于我,但我却已近暮年……你住在谁家?”我说:“还没有住处。我昨天刚到,住在村长家里,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说:“村子里没有义舍,你不便在别人家里久留。现在,你到村里去,买条被子、褥子和大笔记本,回清真寺过夜。让我们把夜晚用于学习,那时最安静,最清澈,也最宽裕。至于白天,我不愿意放弃我的静修,我现在唯一的生活乐趣,就是从黎明到傍晚在花园中专心拜主;只有严寒有时破坏我的幸福,于是就在室内静修……再见吧,海拉!”
[1]指众先知和使者的使命由他封印终结,他便是先知和使者中的最后一位。——译者
[2]旁遮普是今巴基斯坦的一个省,在巴国中部。
[3]白沙瓦是位于今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一座城市,是西部边界省的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