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湘，女，汉族，甘肃皋兰人，大专学历。上班后函授三年经济管理，混了张本科文凭，生活单调、才学疏浅，无意间敞开心扉，竟有幸获奖，当然登不了大雅之堂。
杨玉湘
父亲离开我们已八年了，八年来，父亲的身影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心灵感召，迫使我这个没有多少笔墨的人，也有勇气选择用文字的方式表达我对他老人家的怀念与哀思……虽然文字不能代表我此时的心境，但它却成了我唯一倾诉的途径。
带着对父亲痛彻的思念，伴着儿时点滴的记忆，我的思绪被无尽的遐想慢慢打开……
童年时的父亲，在我印象中身躯高大，声音硬朗，每天早出晚归，风尘仆仆地忙前忙后；白天很少能见到他，偶尔遇见，那也是和一群有“名望”的人座谈，屋子里烟雾缭绕，他身上的那股旱烟味，使我不愿意和他多亲近。但每天晚上吃完饭，父亲总叫我坐在他面前，拿出他那个陈旧的、已经泛黄了的工作簿（工分本），让我给他念簿子上的内容，念完后父亲一边吧唧着烟，一边点点头，偶尔父亲停住吸烟时，都会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并让我仔细看清楚工分本上的年月日是否是当天的，我吐了吐舌头，诧异地看着父亲，惊叹父亲的记忆力。父亲不识字，却能四任村社领导，这是他个人的魅力和智慧赢得的，我敬佩父亲，而我却没有福分得到遗传。当然，每逢过年时，我都会受到父亲特别的“优待”，家里宰杀的年猪，父亲总是第一时间将猪头卸下来，用烧红的铁钳将猪毛烫干净，放在盛水的盆里，一遍一遍地搓洗，洗净后，放到盛水的锅里，然后烧火开煮，目的是让我快快吃上那煮熟的猪舌头，说是吃了猪舌头会心灵、嘴巧，虽然我没有因此而变得能说会道，但折射出了父亲对我特别的期望。
稍大时看着父亲总爱叹息地凝望着满天星斗，或是早晨点一根闷烟，晚上就一口闷酒。这是父亲当时留给我全部的内心世界。那时父亲在我心中的概念是抽象又模糊的。坐在他身边总能听到他微弱的呻吟，是生活的压力还是其他方面，不得而知。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当时家里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生活越窘迫，家庭矛盾可能就越激烈，善良的父亲在那生活艰辛的年代，不顾个人与家庭的拮据，将数量有限的粮食接济给亲朋好友，八方邻舍，这使得一向以勤俭持家的母亲难以认同。母亲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有什么事从不装到肚子里，为了儿女们能够填饱肚子，母亲经常和父亲发生争执。面对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声，父亲唯一的办法就是“忍”，他把什么事都装在心里，在处理家庭矛盾上他一向奉行的是“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时过境迁，现在父亲的儿女们人人都丰衣足食，而且已经逐步进入小康，这也许就是父亲行善积德最好的见证。
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的成熟，我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记忆最深的是，父亲在家附近的农场做临时工，每月按时能领六十块钱，六十块钱在80年代初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父亲每月从中抽出两元钱，让我买自己所用的东西，有一次父亲给我钱时，被在场的弟弟发现了，弟弟嚷着也要，父亲说：“你一个男娃娃要钱干什么？”父亲简单的一句问话，在我的心里掀起了一次小小的波动，在这之前我并没有领会父亲给我两元钱的用意，而父亲的疑问让我意识到自己和弟弟的不同，意识到女孩的特殊性。是呀！在那人口膨胀、儿女成群的年代，我们这些排行在尾的，只要不饿着，不冻着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何谈生活质量和身心教育呢？父亲用最简单朴素的语言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了“女孩”这个名词的概念，隐隐约约懂得了男孩、女孩的区别。从此我没有用父亲给我的两元钱买诱人的糖果、点心等食品，而是买了女孩每月所需用品，因为我明白那是父亲的意思，是父亲的警告，他让女儿从小就学会自尊、自重、自爱。父亲虽没有用大道理说教给我们，但这些只言片语的寓诲，时时就像警钟一样敲醒着我，帮我走过童年、青年，走到了现在……如今，父亲啊！您的女儿也已为人母，我一定会用您的教育方式，把您的这些朴素语言和生活哲理传承给我的孩子，并且要代代相传，让您的光辉流传千古。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家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父亲的长女、长子为已经古稀的父亲争得了荣誉，顺利地考进了大学，其次热爱土地的父亲将承包给我们家有限的土地精耕细作，种上了亩产量高过小麦的瓜果蔬菜，这两件事为父亲增添了无穷的精神力量，父亲不分白天黑夜地在田间劳作，他高大的身躯慢慢地变形了，腰弯了，背驼了，看上去劳累疲惫的父亲，精神却格外的好，按照父亲当时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高强度劳作了，而父亲却拼命地跟时间抗争，白天顶着炎炎烈日，晚上伴着星星、映着月亮，看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父亲，做儿女的心疼啊！而我能做的也就是每年的暑假，帮着他老人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多少能减轻一点他的辛苦，也能够慰藉我内心的不安，可是这样的日子到了我为人妻后就结束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在田间为我敬爱的父亲分担艰辛。可是父亲却仍然继续着，抱着对土地的眷恋，对儿女的关爱，不惜自己的体力，不顾自己年衰，像春蚕，到死丝方尽，像蜡烛，成灰泪始干。我爱父亲，更爱他无私的品德。他的勤劳和奉献得到了儿媳们、女婿们及下一代的爱戴和尊敬。父亲的这些勤勉自律的思想品格永远熏陶着我们，成为我们终生学习的楷模。
晚年的父亲，儿孙满堂，事业有成的哥姊是父亲的骄傲，健康活泼的小字辈们是他老人家延年益寿的良药，父亲成了远近闻名的有福之人！但父亲仍保持着他勤劳、节约的品格，吃完饭总会用舌头将碗舔干净，还经常告诫我们，不能浪费一粒粮食，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糟蹋了会遭报应的。父亲的这些品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生活中每每铺张浪费时，我总会想起父亲舔碗的情景，它将永远激励着我们，成为我们今天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父亲啊！您是我们的骄傲，您永远值得我们尊敬和爱戴。
临终前的父亲，为了不给热爱他的儿女们增加负担，硬是坚持不去医院做治疗，并且一一给我们安排他的后事。想起躺在床上的父亲，虚弱的身体喘着粗气，无神的眼睛伴着烦躁，可这些并没有影响他睿智的头脑，对前来探视他的亲戚、朋友他都以一种诙谐、幽默的语言作馈赠，谁也不会想到思维那么敏捷的父亲会离开我们。凌晨2点，当我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天塌地陷的感觉，我无法忍受离开父亲的痛苦，颤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父亲啊！女儿已经安排好了单位和家里的事，准备陪伴您、照顾您，多尽点孝心，可您没有给女儿尽孝的机会，使得女儿每每梦到您时，都是您赴天国路上孤单的情景，那一幕成了我终生的遗憾，让我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待”之痛。我声嘶力竭，哭天喊地叫着我的爹……爹呀！我不相信您会这样地离开我们，我想用我的喊声唤醒沉睡的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撼了天地，刚刚十月的天突降大雪，使得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都无法正常祭奠，村里人都说父亲一生行善积德，感动了上天；苍天哀鸣，大地哭泣，看着乡亲们羡慕您的表情，听到乡亲们赞叹您的话语，看看躺在眼前的你，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平静，我悲痛的心缓解了许多……
父亲就这样走了，走得那样从容、那样坦然，他的一生虽贫穷但自豪，虽艰辛但充实，他留给亲人无尽的思念，留给儿女宝贵的精神财富。父亲啊！生活中每每遇到挫折，我都想起您高大的形象，您是女儿迷失方向时的一盏明灯，您是女儿累了可以歇息的港湾。
今天，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追忆我亲爱的父亲，耳畔父亲的叮咛声就像是昨天发生的。那黝黑的皮肤，宽阔的身板，敏捷的思维，诙谐的语言，大智若愚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挥之不去，抹之不掉，无时无刻地在想念他、怀念他……
父亲啊！冥冥天国道路艰险，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愿我的父亲在天之灵安息！
作者单位：兰州市皋兰县国家税务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