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西汉前期的甘肃
公元前221年,秦朝建立,甘肃地区得以开发和建设,至前206年秦亡,甘肃地区保持了相对的社会稳定。西汉初期,汉王朝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强化王朝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并积极备战,反击匈奴。
一、统一措施在甘肃的推行
在秦王嬴政(前259—前210)的率领下,秦人以陕、甘、巴、蜀为后方,用10年时间,终于翦灭东方六国,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业。嬴政亲自决定统一政权最高首脑的名号为皇帝。在皇帝之下,设三公九卿的中央官制。他主持颁行了一系列法律条文,如《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律》《工律》《徭律》《军爵律》《置吏律》等,一切都以贯彻法令为要务,而不讲仁恩和义。还推广商鞅制定的重农抑商政策,令黔首自实田,就是申报土地数字,确认土地私有,便于国家征税。在全国推行秦国早已实行了的郡县制度,将天下分为36郡,郡下设县,郡县官吏由皇帝直接任免,不得世袭。同时,以咸阳为中心修筑至各郡之间的驰道,以加强对地方的控制。还在全国推行统一的度量衡标准、统一的文字形体、统一的圆形方孔钱,促进了各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为了显扬威德、统一政教习俗,秦始皇在统一后的11年中曾5次巡视各地。秦始皇建立的封建专制国家制度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奠定了以后历代王朝统治的基本模式,对中华民族风俗的统一和共同心理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秦朝统一措施在今甘肃境内的表现,首先是巩固和加强了秦国时已实行的郡县制度,扩充疆土,并新设了榆中、西、枹罕诸县,以加强统治。同时,接受了氐族、羌族的归附,但又保留其原有的政治体制,有利于对这些民族的控制。《汉书·百官公卿表序》对秦郡县乡里等地方行政建制及其职官有清晰的叙述。郡是秦朝时地方最高一级的行政建制。秦朝郡的主要行政长官是郡守。郡守掌郡内的民政、司法、监察以至财政、武事等,特别是治民除奸,维护王朝对地方的管辖,更是其基本责任。郡守之下设有郡尉,辅佐郡守,并掌管郡之甲卒,负责全郡治安和社会安定,缉捕盗贼。有郡丞,为郡守的副手,帮助郡守治民。还有监御史,为朝廷派遣之监察官吏。郡下设若干县,万户以上的大县设“令”,不满万户的小县设“长”,令(长)掌政事和军事。从后人推测的秦朝人口数字来分析,甘肃地区各县人口都应在万户以内,故其主官皆称县长。另有县丞,掌文书、刑法;县尉,掌军事。县以下有乡、里等基层组织。乡设三老、有秩、啬夫、游徼诸职,三老掌教化民众,啬夫负责调解纠纷、处理诉讼、征收赋税,游徼负责社会治安,巡逻禁止贼盗。里的负责人为里正,还有里门监,负责里门的启闭。里以下还有每十户组成的什和每五户组成的伍。由什、伍到里、乡、县、郡的这种政治建制,有利于对全国民众的控制,是秦朝专制主义统治的组织基础。秦朝在今甘肃境内的这种行政体制,有文献或出土文物证明。《善斋吉金录》玺印中二页,有“邽印”,即为秦朝邽县之印。汉王刘邦出击关中,《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云:“围章邯废丘。破西丞。”《正义》言“破西县丞”。证明秦时西县设有县丞一职。秦封泥中,有“彭阳丞印”(二·三·135)、“翟导丞印”(二·三·34)、“西丞之印”(二·一·61)、“阴密丞印”(二·三·133),是北地郡、陇西郡诸县向朝廷报送公文的实物遗存。在天水放马滩秦墓出土战国末简牍,其《墓主记》简中,有“邽丞赤”上书御史报告墓主“丹”参与庄襄王时出击赵国行动的事迹,给我们留下了一位名为赤的邽县丞的资料。《日书》甲种简中,多次出现啬夫、小啬夫的小吏名称。
甘肃地区郡县制的加强,提高了行政效率,强化了秦朝中央政府对甘肃乃至整个西部边陲的直接控制。
其次是统一文字。秦灭六国以后,实行书同文制度,以李斯等人书写的小篆作为官定的标准字体,统一了文字的形体。郭沬若言:“篆者,掾也;掾者,官也。”就是说,小篆是秦朝官府文书的书体。从李斯等人书写的秦始皇巡游天下的诸刻石看,小篆线条圆劲瘦细,字体对称、工稳,构形严谨、整饬、庄重,甘肃秦安和镇原出土的秦度量衡诏版上的文字都是规范的小篆,说明秦统一文字的政策在甘肃得到坚决地执行。
第三,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秦朝圆形方孔的半两钱,在甘肃境内多有出土,证明当时该钱颇为通用。秦始皇下令废除六国旧度量衡,以原秦国的度量衡制为基础,向全国颁行新的统一的度量衡制度及标准器。作为秦之故土的甘肃,也有秦朝统一度量衡的标准器权及诏版出土。权是古代衡器(天平)的砝码,用以吊在衡器的一端,以称出物体的重量。《周礼注疏》卷16言:“权量,以知轻重多少。”权的形状不一。宋薛尚功言:“案班固《汉书律历志》五权之制,圜而环之,令之肉陪好者,周旋无端,周而复始,无穷已也。孟康注,以谓锤之形,如镮也。然古权亦有如今秤锤相似者,盖形制不一,各从其便耳。”从考古发掘的实物看,先秦、秦汉的权,有圆环形的,大小不一,构成一组;也有如古钟形的,或后来秤砣形的。
大体称斤以上的为钟、砣形权,称两铢用环权。秦安县陇城乡上袁村1963年发现了一座木炭竖穴方坑墓,从墓中出土了一批陶器、铜器,并出土有秦权。该秦权形似钟,上有纽,中空,高7.02厘米,底径5.2厘米,重250.2克,上阴刻始皇统一度量衡的诏文及秦二世元年诏文。该秦铜权现收藏于甘肃省博物馆。镇原县文化馆收藏有本县出土的秦统一度量衡的铜诏版,长方形,长10.6厘米,宽6.5厘米,四角各有一钉孔,以固定诏版于量器上。诏版阴刻篆文,竖写,5行,每行8字。秦始皇诏版文曰:
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嫌疑者,皆明壹之。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诏文为:
元年,制诏丞相斯、去疾:法度量尽始皇帝为之,皆有刻辞焉。今袭号,而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刻此诏,故刻左,使毋疑。
甘肃省博物馆藏有一件始皇二十六年单诏铜版铁权,据传出土于天水市郊。该权呈馒头状,拱桥形圆曲棒提梁,通高19厘米,底径25厘米,重31643克,上边的诏版长宽各9厘米,镶于柄端一侧,阴刻篆书始皇诏全文6行40字。这种刻有诏书铭文的秦标准器,在当时属于陇西郡的秦安、天水和属于北地郡的镇原出土,而且还是始皇诏文之后又补刻有二世元年诏文,说明在当时的甘肃省境,曾雷厉风行、一以贯之地推行了度量衡的统一工作。
第四,整顿习俗、奖励耕战和严明法纪。商鞅变法时就在秦地整顿风俗,注重对旧风俗的改造。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将这种对风俗的整顿推向天下,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的泰山刻辞中就说:“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的会稽刻辞还说:“宣省习俗,黔首斋庄……饰省宣义,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洁诚,咸化廉清。”
统一六国以后,秦在今甘肃地区仍然坚持这些对风俗的整顿和对耕战的奖掖,以及对畜牧业的提倡。为了发展畜牧业,秦专门制定《厩苑律》,规定农户耕牛由牛长和田啬夫负责管理,每年评比四次,以决定对有关人员的赏罚。秦朝在北地、陇西诸地设有官营牧场牧师令苑,负责经营管理,也定期进行考核。对私人畜牧主乌氏倮还进行专门表彰。史载,乌氏倮是乌氏县的一位畜牧业主,他精心畜牧,善于经营,“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畜,畜至用谷量马牛”,成为最大的畜牧业主。“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甘肃的许多地方,春秋战国时就是传统的牧业区,乌氏倮生活于其中,又是经营畜牧业的佼佼者,成绩突出,以至其所拥有的牲畜多得无法计量。秦始皇对其进行表彰,大力提高其社会地位,以其比于封君,就是和因耕战之功而被封为公侯者享有同样的政治权力,定期与诸臣一起受皇帝的接见,这是何等崇高的荣誉!这一表彰,其实不只是对乌氏倮个人成就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在为天下百姓树立榜样,鼓励人们都努力生产,尤其是畜牧业生产。因为畜牧业是秦朝统治的最重要经济支柱产业,其所生产的牛、羊、马、驼等不仅为百姓提供了丰富的肉食,其畜力又是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商贸业的主要动力和运力,还是重要的军需物资,不仅骑兵要以马为骑乘,后勤保障更要以牲畜为动力和食物。
第五,巡视陇西、北地二郡,对秦西北边疆的安定和安全作出战略部署。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曾五次巡视天下。其中,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他率领大批随从,由都城咸阳出发,到陇西和北地二郡视察。史书中记载此次巡视十分简扼,言“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研究空间。我们必须首先弄清这四个地名的所在,以确定秦始皇西巡经过的四个点。史称秦始皇巡陇西,应该是指其到了陇西郡治,而不可能是只到了陇西郡中的某一县。陇西郡治狄道,在今临洮东北,临近秦朝最西边的疆界,又是羌、狄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区,秦始皇到狄道巡视,显示了他对王朝西部边疆的关注。北地郡治义渠,郡治在今宁县西北,是秦朝西北与匈奴人接壤的一个郡,秦始皇到北地郡巡视,说明他在刚刚实现统一六国大志后,就敏锐地将北部边防作为其关注的重点。鸡头山是一座古代名山,黄帝曾“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史书中既然将空桐与鸡头连写,说明鸡头山在空峒山脉。《禹贡锥指》曰:“《寰宇记》原州平高县笄头山一名崆峒山,下引《水经注》云:盖大陇山之异名,《庄子》谓黄帝学道于广成子,盖在此山。”我们以为秦始皇所登之鸡头山,应在北地郡。郦道元言鸡头山为大陇山的异名是有道理的。崆峒山属于陇山山脉,拥有大小山峰数十个,其西峰在今泾源县境内,即鸡头山。“崆峒山是总名,实际崆峒与鸡头是两个山头,鸡头在崆峒山西,以形似得名。崆峒前峡古名泾谷,发源于泾源县的泾河自泾谷流出,鸡头道就是沿泾河之源而向西行进的。”所以今宁夏回族自治区泾源县的鸡头山,应该就是秦始皇巡幸的鸡头山。回中,《秦始皇本纪》[集解]言:“应劭曰:‘回中在安定高平。’孟康曰:‘回中在北地。’”[正义]曰:“《括地志》云:‘回中宫在雍州西四十里。’”诸说亦不相同,孟康说在北地郡,应劭具体为高平,即今之宁夏固原县境。而《括地志》称回中宫在雍州西四十里,即今陕西陇县。我们无意否定回中地望的任何一种说法,因为在我们看来,所谓回中,不过是皇帝外出巡视后回程所休息的一个宫观而已,所以才出现了几个方位不同的回中。秦始皇所至回中宫似以陕西陇县为是。《史记正义》的作者唐朝张守节赞同鸡头山在成州上禄县的说法,他推测秦始皇西巡的路线,言:“始皇欲西巡陇西之北,从咸阳向西北出宁州,西南行至成州,出鸡头山,东还,过岐州回中宫。”是说,秦始皇自咸阳宫出发,向西北方向过宁州(今宁县),转向西南行,到成州(今成县),出鸡头山后,东还,经过岐州回中宫,回到咸阳。这种说法最大的缺失,在于忽视了秦始皇巡视陇西的历史记载。所以元朝胡三省否定了这一意见,说:“余谓上书巡陇西、北地,则先至原州之鸡头山而还过回中,道里为顺。若出成州之鸡头,则须先过回中而后至鸡头。以书法之前后观之,居然可见。”经胡三省深思熟虑,秦始皇此次巡视的路线才弄明白,应是由咸阳出发,向北先到北地郡(今宁县北)巡视,再溯泾水而西,到了鸡头山(今宁夏泾源县鸡头山),转向西南方向,到陇西郡(今临洮)巡视,返回时,沿渭水向东,经冀县、上邽,转向东北方向,出弦中谷的鱼龙川(今华亭县境南),至今陕西陇县的回中宫,沿汧水向东,回到咸阳,前后花了数月时间。
秦始皇这次出巡的场面如何,没有记载。但刘邦和项羽见过的秦始皇出行场面,应该可以为这次出巡的描述作参考。刘邦年轻时曾经到咸阳服役,当时天子出行,允许民众沿路观看,刘邦“纵观秦皇帝,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矣!’”秦始皇东巡吴越时,项籍与其叔项梁在路边观看,“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可见,秦始皇出行时车骑之众多,仪仗旗号铠甲之辉煌,戒备之森严,皇帝神情之威壮,场面之浩大,皆无以复加。
这次陇西、北地二郡的巡视,有着深刻的政治背景。陇西、北地二郡,西临羌戎,北接匈奴,对王朝的安全关系极大。秦始皇亲自前往二郡,了解了当地的山川形势,慰问了边境军民,弄清了边防态势,得到了对二郡的感性的和理性的知识,在与边地官民的交流中,形成了巩固国防,加强边境安全,维护国家统一的四大举措:治驰道、修筑万里长城、驱逐匈奴、移民实边,这些措施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王毓铨《汉代“亭”与“乡”“里”不同性质不同行政系统说——“十里一亭……十亭一乡”辨正》(《历史研究》1954年第2期)认为,亭与乡是不同性质的地方组织,不属于同一行政系统。亭是军事性质的机关,作为地方行政组织,是以乡辖里,以里隶乡。乡里之间没有亭。所谓“十里一亭”之“里”是指亭与亭之间的大体距离,不是基层行政组织的里。
[2]陈直:《汉书新证》,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212页。
[3]周晓陆:《秦封泥的考古学发现与初步研究》,《史学论衡》下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339~340页。
[4]何双全:《天水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考述》,《秦汉简牍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8、24页。
[5]郭沫若:《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展》,《现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80年。
[6]《汉书·食货志下》。
[7]《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卷18“秦器款识”,《文渊阁四库全书》经部小学类。
[8]《史记·秦始皇本纪》。
[9]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78年,第30~33页。
[10]《史记·货殖列传》。
[11]《史记·秦始皇本纪》。
[12]本书所言地名,凡属今甘肃省境者,不再加“甘肃”二字。
[13]古人对鸡头山有较多注释。《史记五帝本纪索隐》言:“山名也。后汉王孟塞鸡头道,在陇西。一曰崆峒山之别名。”《史记正义》载“《括地志》云:空桐山在肃州禄福县东南六十里。《抱朴子·内篇》云:黄帝西见中黄子,受九品之方,过空桐,从广成子受自然之经,即此山。《括地志》又云:笄头山,一名崆峒山,在原州平高县西百里,《禹贡》泾水所出。《舆地志》云或即鸡头山也。郦道元云,盖大陇山异名也。《庄子》云:广成子学道崆峒山,黄帝问道于广成子,盖在此。按:二处崆峒,皆云黄帝登之,未详孰是。”《史记·秦始皇本纪》正义中又引《括地志》云:“鸡头山在成州上禄县东北二十里,在京西南九百六十里。郦元云盖大陇山异名也。”肃州禄福县(今酒泉市肃州区)说肯定是错误的,因为黄帝所登的鸡头山应该是崆峒山脉的一座山峰,二者相距不会太远;而秦始皇时河西地区不在秦朝辖境内,他无法前往。成州上禄县东北二十里(今成县境)的说法,也有一些学者认同。
[14]祝世林:《陇山重要古道综述》,平凉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平凉古代史考述》,1997年,第327页。
[15]《资治通鉴》卷7始皇二十七年条。
[16]《汉书·高帝纪上》。
[17]《史记·项羽本纪》。
二、驱逐匈奴的战争
秦王朝建立后,正在蓬勃兴起的北方游牧民族——匈奴的不断入境骚扰给王朝的安全和百姓生命财产、生活安定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秦始皇在统一的次年,即到防御匈奴的前线陇西、北地二郡巡视,准备乘横扫六合的余威,出师北击匈奴,以解除其对王朝的侵扰,安定北方边境。廷尉李斯谏道:“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始皇虽然没有完全接受李斯的意见,但考虑到统一战争刚刚结束,财力有限,王朝的诸项制度正在建设,大规模反击匈奴的时机尚不成熟。所以,秦始皇只是派精兵强将加强对边防的守卫,同时大力进行战争的准备。而派往边境防守匈奴的主将是蒙恬,裨将是王离,还有将军杨翁子。
蒙恬(?—前210),秦朝著名将领,先世为齐人。蒙恬祖父蒙骜、父亲蒙武世代为秦大将,在统一六国时建立大功。蒙恬曾学习狱法,任狱讼文书之官。秦法苛繁,蒙恬在繁忙的狱事中改进毛笔,将裹在笔杆外的笔毛改为插入笔筒之中,使毛笔更加好用。秦王政二十二年(前225年)以蒙恬为裨将,协同李信率20万军队攻楚,蒙恬一路夺关斩将,进展顺利,在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与李信会师,却被楚将项燕所破。二十六年(前221年)蒙恬与王贲自燕南攻齐,突袭临淄,迫使齐王投降,灭齐国,成为秦朝开国元勋。秦朝建立,蒙恬任治理京师咸阳地区的内史,其弟蒙毅也位至上卿。蒙氏兄弟深得秦始皇的尊宠,蒙恬担任防卫北部的统帅,负责外事,蒙毅在秦始皇身边为内谋,“出则参乘,入则御前”,当时号称“忠信”。
王离,频阳(今陕西富平东北)东乡人,也是名将世家。其祖父王翦曾大破赵军,俘赵王迁,又为秦灭楚,攻占岭南地,功勋卓著。其父王贲率兵灭魏,取燕,降齐,战功显赫。秦统一六国后,王离因功爵列为武城侯,受到始皇帝的重用。
杨翁子,秦将军,其事迹,仅见于《淮南子·人间训》,是与蒙恬齐名的边防统帅。
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始皇帝第四次出行,专门巡视北部边境。始皇帝一行向东出函谷关,沿太行山东麓北上,经邯郸、恒山,直至王朝东北部渤海边的碣石山(今河北昌黎西北),视察了辽西郡,然后沿北边一路由东向西,视察沿边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雁门、云中诸郡的边防形势,最后取道上郡(治肤施,今陕西榆林南),回到咸阳。如果回忆秦始皇二十七年对陇西、北地的巡视,则这次巡视,意义非凡。当年的巡视,秦始皇了解了西北的军事边防形势,形成了解决匈奴问题的基本意见。这次巡视,则是为了了解王朝北线东、中部的边防形势,从而对整个王朝的北方形势和匈奴的情况有了全面的了解,确定了对匈奴战争的战略重点在河南地区,正式作出了实施解决匈奴问题的战略决定。
关于始皇帝为何派兵出击北地和上郡以北的匈奴,史书中说是因为有一条“亡秦者胡也”的谶语。《史记·秦始皇本纪》载: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胡三省解释,“录图书,如后世谶纬之书”。就是古代神学迷信的征验书,是假托神灵占验预言吉凶的书。亡秦的“胡”究竟指的是谁?东汉郑玄以秦史为依据,说:“胡,胡亥,秦二世名也。秦见图书,不知此为人名,反备北胡。”然而,这个所谓“录图书”真的是方士卢生带来的吗?恐怕未必。为什么此前和此后的很长时间都没有所谓的“录图书”?以至于后代研究谶纬的学者皆以此为最早的谶纬书,其后就是西汉董仲舒和刘向所造的书了。燕地的方士真有那么高明的预言能力吗?要知道,作为秦始皇第18个儿子的胡亥当时只有4岁或15岁,谁能预知他竟会成为覆亡秦国之君?我们与其费力研究亡秦之胡是胡亥还是胡人,不如从当时的历史形势和秦始皇的思想踪迹分析,将其看成是秦始皇为了打击匈奴而指使方士伪造的神灵意旨,所言之胡绝不可能是胡亥,而只能是胡人,即匈奴。
“亡秦者胡也”的谶语,明示对秦王朝生存的最大威胁是北方的匈奴。当时的边境形势,正如西汉初年刘敬所分析:“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威风赫赫的秦始皇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刚刚实现统一的国家哪能容忍如此的威胁?谶语为秦北击匈奴提供了借口。秦始皇于是正式发布了出击匈奴的诏令。《史记·秦始皇本纪》载:
三十二年……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三十三年……西北斥逐匈奴。……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
秦军对匈奴的打击持续了数年,主要有两大战役。第一次战役发生在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蒙恬等将军率领30万秦军,由北地、上郡出发,北击匈奴。秦军出击的主要战略目标是夺取匈奴人占有的河南地。原来,黄河由宁夏平原北流,到今内蒙古杭锦后旗境内形成一个大弯曲,转而向东,人们将贺兰山以东、狼山和大青山以南,黄河沿岸平原地区,统称河套地区。大河贯穿其中,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水草丰美。秦汉时,河套西北部的黄河在转角处,分为两条干流,南流与今黄河河道相同,称南河;北流由今杭锦后旗之西东北流,经今五原北,在今乌拉特旗东与南河汇合,称北河。所谓河南地,即指由北河往南,直至战国秦长城北境的大片地区,包括内蒙古杭锦后旗以南至今宁夏灵武和甘肃陇东北部地区。此地距咸阳数百里,匈奴骑兵一两日便可直入关中,屏蔽咸阳的北地、上郡因而长时间成为匈奴游骑袭扰的对象,咸阳也一直处于匈奴的威胁之下。为了解除匈奴对秦都城咸阳的威胁,30万秦军攒成的巨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河南地,对当地匈奴骑兵穷追猛打,“若鸷鸟之追群雀”,将匈奴势力驱逐至南河以北,秦朝占有了河南地这一四通八达的战略要地,成为插入匈奴心脏的一把尖刀。
大军稍加休整后,为了扩大战果,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又发起了第二次战役。蒙恬率军渡过南河,向北进击,驱逐蜷缩于两河之间的匈奴。秦军首先夺取了高阙,即今内蒙古临河县北的狼山口,这里“连山刺天,其山中断,两岸双阙峩然云举,望若阙焉,故有高阙之名也”。战国时赵国就曾由代郡沿着阴山筑长城,直至高阙,是一战略要地。接着,秦军又收复了阳山和北假中,直至阴山一带的广大地区。阳山,即狼山,是阴山的西支脉,或说,阳山即阴山。清代胡渭《禹贡锥指》卷13上言:“按阳山即阴山也。山在中国之极北,故名阴山。水北曰阳,山在河水之北,故亦谓之阳山。”北假中,又作北假,地区名称。《史记·匈奴列传》三家注,[索隐]曰:应劭云:“北假在北地阳山北。”韦昭云:“北假,地名也。”[正义]曰:《括地志》云:“汉五原郡河目县故城在北假中。北假,地名也,在河北,今属胜州银城县。《汉书·王莽传》云‘五原、北假膏壤殖谷’也。”《水经注·河水》言:“北假中,地名也,自高阙以东,夹山带河,阳山以西,皆北假也。”单于“头曼不胜秦,北徙”。
战后,蒙恬将统帅部设在上郡,负责秦朝自临洮至辽东的北部边境的守卫。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又派长子扶苏到上郡,担任蒙恬的监军,这是中国古代史上朝廷向军队派监军的最早事例。由于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传统的皇位继承人,受到秦始皇的重视,因而,从某种角度看,扶苏的到来,有力地加强了王朝对防御匈奴工作的指挥。
秦军两次打击匈奴胜利以后,《史记》明确记载秦朝“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表明,秦朝西北疆域经过这两次战役有所开拓,扩展到今兰州(秦榆中),沿黄河往北,到今宁夏后,沿宁夏平原西边往北,直至今内蒙古阴山以南地区。秦王朝在西北新控制的空旷地区设置了34个县,实行有效的行政管理,其中部分县在北地和陇西二郡,只是其县名,多数都没有留下。
秦军反击匈奴的胜利,是中原帝国对匈奴势力第一次重大的打击。秦王朝控制了在军事上有重大价值、土地又十分肥美的河套及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使秦的心脏关中与北方劲敌匈奴之间有了更为宽阔的中间地带,从而解除了匈奴骑兵对北地、上郡及关中地区的威胁。历史上,对秦以大军打击匈奴也有异议,主要指责其劳民伤财,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如西汉武帝时的主父偃说:“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望,盖天下始叛也。”一件事总有正反两方面,将秦王朝的灭亡归咎于抗击匈奴是没有道理的。
[1]《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2]《史记·蒙恬列传》。
[3]《资治通鉴》卷7始皇三十二年条胡注。
[4]《史记·刘敬列传》。
[5]《盐铁论》卷8《伐功》。
[6]《水经注》卷3《河水》。
[7]《史记·匈奴列传》。
[8]《史记·秦始皇本纪》。
[9]《汉书·主父偃传》。
三、修筑长城与驰道
秦朝建立后在军事上不仅派兵打败匈奴,还修筑了长城,防御匈奴的侵扰。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
三十三年……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
三十四年,谪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史记·蒙恬列传》记载:
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
《资治通鉴》卷7记载:
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
《水经注》卷3《河水注》言:
始皇令太子扶苏与蒙恬筑长城,起自临洮,至于碣石。
对秦朝万里长城的构筑,至少可以有以下六方面的解读。第一,万里长城的工程任务巨大,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但其开始年代肯定是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修筑榆中至南河长城,次年修北河一带长城,第三年太子扶苏奉命参与监修,秦始皇死、扶苏自杀时仍在进行,到项羽入关时并未全部完工。第二,秦筑万里长城的开始是在蒙恬率秦军两次打击匈奴,夺取了河南地及其以北,在西北的疆域扩大,而原来这里的战国秦长城已经在边界内,失去了边境防御第一线设施的军事价值。同时,由于河南地和陇西、北地二郡的西部和北部又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因此,秦朝万里长城的工程首先是新筑自榆中至阴山的西部沿河长城,继而修整其他地段的长城。第三,在蒙恬军夺取高阙、阳山、北假等阴山以南地区后,秦朝迅即将以长城为特色的防御工事由南河扩展至北河一带。这可以看做秦朝长城的第二步工程。第四,秦万里长城的起点在临洮,终点在辽东,弯弯曲曲,总长达万余里,工程浩瀚,当时全国总共动员了四五十万人,在途中转输者更不计其数。由于工程浩大,蒙恬、扶苏等人在领导修筑长城时,尽最大可能利用了战国赵长城、燕长城,新修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北边备对》云:“秦城多承燕、赵。燕城起于造阳而至襄平、辽阳。造阳者,上谷地也;襄平者,辽东县也;辽阳者,辽水之北也;皆燕国边胡之地,故其建筑亦在此地也。赵之城则自代地而西,属于高阙。代者,雁门都也;高阙者,灵州北流河之西阴山之上游也。赵武灵王国于云、代,故其备河之城,但能并河而西,以极乎赵境耳。至秦已并六国,天下为一,西自上郡、北地,而东至辽东、西,悉为秦有。故蒙恬之致役也,西起临洮,则中国极西之地也;北属辽东,则中国极东之地也。自东迄西,殆万余里。无论燕、赵之与岷、兰,其在当时,盖无一地而无长城也。于是会合三制,而要其所宿,则秦城之长,固周乎中国之北矣,然审而求之,则其城不皆秦筑也,秦但补筑使足耳。”以甘肃境内秦万里长城说,除榆中(今兰州东)沿黄河而北的长城是新修的,其上行至临洮的长城最西端部分,应主要是利用的秦国原有长城,只是对其有所补葺罢了。第五,万里长城的构筑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完全都是高大的夯土城墙,而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汉武帝初大行王恢言:“蒙恬为秦侵胡,辟数千里,以河为竟,累石为城,树榆为塞。”汉元帝时郎中侯应说:“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侯应虽然讲的是汉武帝时的情形,但秦长城应该也是如此。就是说,秦万里长城除了大部分为夯土版筑成的以外,还有以石头砌成的,有将山崖削陡的,有以河流等为天然屏障的,还有树立木栅、种植榆树为障碍的。第六,秦朝北方的边防系统以万里长城为其象征,但除了高大的城墙外,还有着完备的防御体系。古人言:“自秦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碣,延袤万里,有郡,有军,有守捉,襟带相属,烽火相望,其为形势备御之道,至矣。”后来,汉朝就是继承了秦朝的这一套办法,并加以完善,而沿用至明朝。
秦长城的西段起点在临洮。唐《括地志》言:“秦临洮县即今岷州城,本秦长城,首起州西十二里,延袤万余里,东入辽水。”《旧唐书·地理志三》言:“溢乐,秦临洮县,属陇西郡。今州西二十里长城,蒙恬所筑。”其后史地学家均依其说,以秦朝临洮在今岷县境,秦长城之首在岷县境。而今天的临洮县,在秦时为狄道县,是当时陇西郡的治所。
20世纪后半期,学者对秦长城的起点究竟是在今岷县还是在今临洮县产生了疑问。根据历史记载,始皇长城应首起于今岷县境内,但是至今没有在这一带发现长城遗迹。顾颉刚先生于1938年曾到过岷县,并未找到秦长城。1964年,甘肃省考古工作队在岷县考察也未发现秦长城遗存和秦代遗物。孙益民、王楷通过实地调查,提出秦长城起首于今临洮县新添乡三十里墩的杀王坡上。这一说法,为甘肃省文博界的学者所认同。由此,又出现了一个文献的解释问题。刘光华先生认为:“《史记》记长城始点的‘临洮’,估计与终点的‘辽东’同,都是泛指。秦汉临洮、狄道均城临洮水,既然今岷县无长城遗址,而今临洮所存长城遗址虽时断时续,一直可以向东北追溯,则长城起始点的临洮,不在今岷县,而在古狄道,即今临洮县无疑。”
秦始皇万里长城西起临洮境,沿洮河而北,入今兰州境与榆中长城相接,再向北,一直出甘肃,过宁夏,入蒙古境抵鄂尔多斯西北部,又北渡黄河入巴彦淖尔盟西南境,再向东,出内蒙,过河北,至辽东。
甘肃境内的长城有效地阻挡了戎狄和匈奴对秦属甘肃郡县的侵扰,保护了边境和内地人民的生产和生活。“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将兵略地,西逐诸戎,北却众狄,筑长城以界之,众羌不复南度”。
为了更有效地控制全国和支援边防,秦始皇修建和完善了以咸阳为中心的全国交通网,有驰道、五尺道等各种道路。其中,与甘肃历史有关的是驰道。
所谓驰道,就是古代的官道。据说其中间部分,是天子、国君的专用行车道,可以驰走车马,所以称为驰道。其余部分,供官民出行之用。驰道先秦即有。《礼记·曲礼下》曰:“岁凶,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疏云:“‘驰道不除’者,驰道,正道,如今御路也。是君驰走车马之处,故曰‘驰道’也。”既然古礼就有治驰道的说法,可以肯定,在秦国统一天下之前,已有驰道的修筑。出土的天水放马滩地图,绘制于战国末年,其“4号图上的主河道旁绘出一条交通线,这条交通线是战国时期天水通往秦岭以南的重要干道,在交通史上意义重大”。我们与其称此道为重要干道,为何不将其视为战国时秦国境内的驰道呢!
秦朝开始修筑驰道的时间,在《史记》中有不同记载。《秦始皇本纪》称,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治驰道”,《六国年表》却将“治驰道”系于始皇二十八年。查《秦始皇本纪》,“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焉。……是岁,赐爵一级。治驰道”。秦始皇在巡视陇西、北地二郡时,亲身感受了秦地原有驰道的便捷和一般道路的崎岖艰难,遂产生在全国新筑和整修驰道,以方便通行和出巡,应为理所当然之事。李斯《狱中上书》历陈其功绩,有“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亦可证,修驰道与秦始皇的巡视天下有关。所以,秦朝开始修筑驰道应该是秦始皇二十七年的事。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工程量极大,终秦始皇一生,到秦二世时仍在进行。史称,二世“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道、驰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到项羽入关时,驰道尚未全部完工。即便如此,秦朝通达全国各地的驰道应该只有少部分是新修的,大部分系对先秦各国原有交通要道整治与连缀而成。
秦朝驰道的规制,秦汉史料中多有记载。西汉文帝时的贾山说:
(秦)为驰道于天下,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
驰道的宽度是五十步,约当69米。考古发掘证明,贾山所言驰道的宽度是可信的。“三丈而树”,指的是在道路中央特设的皇帝专车行驶的道路为三丈宽,沿途植树作为标志。在路边上再栽上长青的松树,使行人能得到阴凉。有学者根据武威出土王杖简中“行驰道旁道”的说法,认为:“当时驰道是路面分划为三的具有分隔带的多车道道路。有三条分行线以区分等级,实际上也适应了行车速度不同的事实。‘中央三丈’是所谓天子道。经过特许的贵族官僚可行旁道。”
驰道制度极严,高出地面,而且平直、坚实。上文“厚筑其外”,是说道路要高出平地,在道路两侧筑成厚厚的缓坡。左思《吴都赋》有“驰道如砥”,即云驰道之平整坚实。而鲍明远《代君子有所思》诗有“驰道直如发”,则指驰道很平直,当然在陇右地区,道路往往就山川形势,不可能太平直。为了使驰道坚实,故筑路时要“隐以金椎”,这里的“隐”字,为“稳”字的假借,意思是用铁制的夯椎,将路基层层夯筑,使其坚实稳当。驰道,尤其是高原段驰道修筑的艰难,可想而知。
秦朝的驰道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各地,形成了东至山东半岛、碣石,北至北方沿边,南至吴越、南郡、岭南,西到陇西、北地的便捷交通网。在今甘肃地区的驰道,有两条。一条学者称为“陇西、北地道”,就是秦始皇于二十七年(前220年)巡视二郡的道路。另一条是故道,又名嘉陵道,该道由关中西行至陈仓(今陕西宝鸡境),出散关,在今陕西凤县境南行,沿嘉陵江河谷,入今甘肃两当、徽县、成县(秦下辨道)境,再入陕西略阳境,直抵蜀郡。汉王刘邦就是沿着这条路出汉中,还定三秦的。这条驰道由于沿途多深山峡谷极为险峻,不可能都按照五十步的驰道规制建设,许多地方只好以栈道相沟通。
对驰道的维护,秦国曾有专门的规定。1970年四川青川县郝家坪战国墓出土秦武王二年(前309年)《田律》牍,其中规定:“九月,大除道及坂险;十月,为桥,修陂池、利津梁,鲜草离。非除道之时,而有陷败不可行,辄为之。”就是要求农民每年利用秋冬农闲时间整修道路和桥梁,平时道路有大的损坏也必须及时维修。秦王朝时应该仍在沿用这一规定。驰道的修筑,大大缩短了信息传播和人员物资输送的时间,有利于中央集权的加强和政令的及时传达,有利于王朝的经济建设、国家安全和边境防御。
[1]学界往往将秦国长城与秦始皇长城相混淆,本卷则严格予以区别。
[2]《读易详说》卷3“秦筑长城未毕,而刘项之兵已入关矣”。
[3]《淮南子》卷18《人间训》:“秦皇挟录图,见其传曰:‘亡秦者,胡也。’因发卒五十万,使蒙公、杨翁子将,筑修城,西属流沙,北击辽水,东结朝鲜,中国内郡挽车而饷之。”《后汉书·郡国志》注引《帝王世纪》:秦“北筑长城四十余万……十余年间,百姓死没相踵于路”。
[4]《七国考》卷3《长城》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53页。
[5]《汉书·韩安国传》。
[6]《汉书·匈奴传》。
[7]《宋史·盛度传》。
[8]《史记·匈奴列传索引》引。
[9]参见孙益民、王楷《万里长城西部起首于今临洮辩》(《兰州学刊》1982年第1期)。
[10]刘光华主编:《西北通史》第1卷,兰州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92页。
[11]《后汉书·西羌传》。
[12]张修桂:《当前考古所见最早的地图——天水放马滩地图研究》,《历史地理》第10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60页。
[13]《史记·李斯列传》。
[14]《史记·李斯列传》。
[15]《汉书·贾山传》。
[16]王子今:《秦汉交通史稿》,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第36页。
[17]李学勤:《青川郝家坪木牍研究》,《文物》1982年第10期。